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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大概是梦吧,因为只有在梦里,这颗榕树才会如此茂盛,只有在梦里,经世哥哥才会再次出现在弋阳。既然是梦,就不要醒过来了吧。
应该是五岁的时候,那时的她懵懂无知,只是记得母亲很早便将她叫起来,给她穿上平时只有节日才会穿的礼服,细心地为她梳着头发,但因为起的实在太早,她不禁的打起瞌睡。
“归晨,别再瞌睡了,快醒醒”。
她抬起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不满的问:“母亲,为什么要起这么早啊,我还没睡醒呢。”
“今日是安阳世家确定下一任家主的重要日子,我们要去祝贺啊。”
时间似乎是有点紧迫了,因为母亲的动作加快了,就连扯痛了她都没有察觉。“确立家主”她没太明白,但是她听懂了“安阳”。
“就是说我们今天要去檀渊家吗?”她只认识一个姓安阳的人,就是檀渊。
“是的,今天被确定为下一任家主的就是檀渊的兄长安阳经世,他今年十岁,比你大,你见了他要记得称呼他为世兄。”母亲嘱咐着她。
她经常和檀渊一起玩,也去过安阳家几次,但是从来没见过他的哥哥。
梳妆完毕,母亲拉着她走出房间,穿过长廊,向前厅走去。父亲和哥哥已经在前厅等候了。父亲默默的喝着茶,哥哥坐在旁边闭着眼睛,他刚刚通过了试练,现在已是一名莘蔚秘术师了。
“哥哥”,她一看到哥哥便挣脱母亲的手向他跑去:“你看我的衣服好不好看?”就像献宝一样,她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而哥哥却只是缓缓睁开眼,瞥了她一下,然后站起身:“该走了吧”,声音这样冰冷,六月的天都让她打了个寒战。
原来哥哥从这么早开始就讨厌自己了。
今天的安阳家真是门庭若市,隔着老远就能听到不住的喧嚣,她停了停脚步,有些恍惚,自己还从来没有参加过这么隆重的诚。
“归晨,快点”,母亲在叫她了,她回过神来加快脚步追了上去,牵住母亲的手。
来到安阳家的门口,站立在两边的家仆整齐的向他们鞠了个躬,父亲将手中的礼单交给其中一人,那人双手接过,边做手势边说道:“里面请”。
从进入庭院开始就有人引着他们向前走,直到进入前厅,他们坐定,那人才离开。
“来客如此多仍能做到礼数周全,看来安阳家真是十分重视这位继承人。”母亲凑在父亲旁边悄声说道。
只见父亲轻轻的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说:“安阳家这位世侄天资超群,三岁便能使用咒术,九岁已能熟练掌握气咒,并且能将心咒、微咒和密咒互相转换,”父亲顿了顿继续说:“他同破云一样,亦是今年通过的试练,乃是豫贡历史上最年轻的莘尉。”
归晨虽不大听得懂父亲的话,但她知道父亲一定是在夸赞别人,因为每当父亲夸赞别人的时候,哥哥就会像现在这般神色凝重,而这一次,哥哥似乎特别不开心,脸色难看的让她害怕。
禹贡规定十三岁以上才有资格申请参加试练成为莘蔚秘术师,但哥哥非常优秀,故而提前参加了试练,十二岁便成为了莘蔚,是全家人的骄傲。但是那位经世哥哥似乎比哥哥还要优秀,十岁就通过了,而且还和哥哥是同一届。
父亲沉默了一会儿,像是不甘心,又带着些肯定的意味:“我们公仪家的未来就靠归晨了。”说完便轻轻摸着她的头,慈爱的对她笑了笑。
她有些呆滞,父亲在她心中一向严厉,她三岁时就由父亲亲自教导,学习一些咒术。为了讨得父亲的欢心,她非常用功,现在她已可以使用一两个简单的咒术了。
父亲这种慈祥的笑容是极少见的,只有在她学会新的术法之时,才偶尔得见,就连逢年过节她都很少能见到父亲笑。
父亲轻咳了几声转过身坐正,她悄悄的瞥了瞥哥哥,哥哥的脸色似乎更阴沉了。她有些害怕,只能转过脸看向门口,僵硬的把身子挺得笔直。
仪式要开始了,门口不断的传来礼炮声。她坐在座位上动也不敢动。似乎有人一直盯着她,她顺着那道目光寻去,只见前方席位上与她对面而坐的檀渊,心中的紧张感在见到檀渊后缓和了不少。
檀渊俏皮的朝她眨了眨眼睛,她噗嗤一声乐了出来,余光却看到母亲投来的严厉的目光。她赶紧收回笑容,按照母亲教她的坐姿坐好。
有人自正门而入,她抬起头好奇的向门口望去,却被来人惊得呆住。她从没见过有人长得如此美丽,虽是男装打扮,五官却要比女子还要秀美,他一步一步缓缓走着,就像是丹青中的仙人驾云而来。一切的华丽装饰对他来说都是多余,因为他本身就是完美的。他就是今天的主角,安阳家的继承人,檀渊的哥哥,安阳经世。
坐在堂上的老者站起身开始讲话,讲的什么她一点都没听进去,她只是看着经世哥哥,觉得怎么看都看不腻。似乎有光芒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那么明亮,那么温暖……
不知不觉中,仪式结束了,她被父母带着走到经世哥哥和他父亲旁边,父亲轻轻的拍了拍经世哥哥的肩膀对安阳世伯说:“自古英雄出少年,世侄如此年轻便能成为莘蔚秘术师,且被家族予以重任,世兄教子有方。”
安阳世伯虽是一脸自豪,但嘴上还是谦虚着:“哪里哪里,公仪世兄你过奖了。”
经世哥哥却是低下头微笑着说道:“世伯过奖了。”
身后传来一阵寒气,一定是哥哥又不开心了。她回过头,却不禁愣了一下,哥哥满脸笑容,没有丝毫的不悦,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只见哥哥走上前,对着经世哥哥说道:“你我同届,缘分非常,在这里先恭喜你了,日后执行公务之时难免相互帮扶。”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哥哥的笑容不是发自内心的。
身边的母亲推了推她,她回过神来看向经世哥哥,一本正经的说道:“恭喜世兄”。经世哥哥像是被她严肃的表情逗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谢谢你”。
她觉得很开心,经世哥哥应该是喜欢她的,因为他摸了她的头。每当父亲高兴的时候就会摸她的头。
“哥哥”,一旁的檀渊跑了过来,一把抱住经世哥哥的腿,看的归晨有些羡慕,她从未对自己的哥哥如此撒过娇,应该说是根本就不敢。
经世哥哥笑着摸着檀渊的头,轻轻的拭去他额上的汗珠。可一旁的安阳世伯却是皱了皱眉:“怎么一点规矩也没有,见了长辈也不知问好。”
檀渊吐了吐舌头,腼腆的低了低头叫到:“世伯,伯母,破云世兄。”
父亲微笑着点了点头,母亲亦微笑着说道:“檀渊如此聪慧,将来也定会像他兄长一样优秀。”
接下来就是大人之间的寒暄,她听的有些乏味,檀渊应该也是一样吧。她刚想看看檀渊,就听见耳边传来檀渊的声音:“父亲,我能带归晨去院子里转转吗?”
她心里有些紧张,在这么庄重的仪式上跑出去玩是于理不合的,不知道会不会被允许。
“去吧”,安阳世伯的声音传来,她不确定的转过头看向母亲。
“去吧,小心点。”母亲的话音还没落,檀渊就拉着她的手跑了出去。
他们来到庭院中,檀渊自豪的自顾自说着:“我哥哥很优秀吧,总有一天我也会变得像哥哥一样优秀。”
她没有接檀渊的话,反而有些郁闷,听他的语气他哥哥一定对他很好,但为什么她的哥哥就不喜欢她呢?
见她不说话,檀渊有些尴尬,他挠了挠头说:“我们来捉迷藏吧,你先去藏好,我数十声之后就去找你。”说完就趴在身后的树上开始数。
该藏在哪里呢?她边跑边想着,突然看到了一颗茂盛的榕树。就藏在树上好了!她微微一笑向上爬去,找了一根粗壮的树枝站在上面,用茂盛的叶子将自己遮住。
远处传来檀渊的声音:“我数好了,归晨,我要去找你了。”
这根树枝好像不够高啊,檀渊一抬头就能看见了。她想要再往上爬一点,刚抬起左脚,却觉得右脚一滑。
“啊!”
她吓的尖叫了一声,觉得自己的身体不断倾斜,就要往下掉。她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一根树枝,于是整个人都悬在半空中。
“救命啊,救命。”
她大声喊叫着,可是现在所有人都在前厅,很少有人会到花园来。
“归晨?”
一个好听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好像是经世哥哥,她不敢低下头去看,不能确定,但她还是叫了出来:“经世哥哥,救救我。”
“你跳下来,我接住你。”
果然来人就是经世哥哥,虽然经世哥哥说会接住她,但她还是不敢跳。
“不行,我不敢。”她有些颤抖的说道。
这棵榕树又粗又高,刚才自己又爬了半天,如果掉下去……想到这里,她害怕地闭上了眼睛,可是手已经酸了,任凭她多想使劲也无法再抓紧树枝,她觉得自己正在一点一点往下滑。
“没关系归晨,胆子大一点,我会保护你的。”经世哥哥在下面安慰着她。
手心可能被树干磨破了,钻心的疼,手指也因用力酸的不行,她真的抓不住了。把心一横,她干脆的松了手。
“啊……”
她紧闭着眼睛却没有预期而来的疼痛,等待她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她悄悄的睁开眼,看到的是经世哥哥关切的目光。她挣扎着要站起来,右脚刚着地,一阵刺骨的疼痛逼得她跌坐在地上。
“受伤了吗?”她听到经世哥哥问。
“我的右脚好疼啊,手也疼。”她看了看双手掌心,果然都被树干磨的翻起了皮,渗出了血丝。
经世哥哥走到她面前蹲下,看了看她的手后又脱下她的鞋袜,挽起她的裤脚,清凉的手指在她的脚踝上揉了揉,让她不禁涨红了脸。
“原来是崴到脚了。”
这时檀渊从远处跑来,看到坐在地上的她问道:“归晨你怎么了?”
还没等她回答,经世哥哥就说道:“归晨从树上掉下来,崴到脚了,檀渊,归晨是我们家的客人,又是个女孩子,你怎么能让她爬到如此高的地方去?”
檀渊低下了头,小声嘟囔道:“我们只是在玩捉迷藏,我不知道归晨会爬到树上……”然后他抬起头看着归晨说道:“归晨,对不起啊。”
“没事的……是我自己爬到树上去的……不能怪你。”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自己不小心。
经世哥哥对着檀渊说:“我带归晨去包扎一下,你去告诉父亲我得晚一点再过去。”说完便背起她向回廊走去。
经世哥哥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她趴在经世哥哥的背上想着。阳光暖暖的,照的她有些慵懒,眼皮也渐渐有些发沉。
“归晨。”
经世哥哥轻轻的叫她。
“嗯?”
她睁开朦胧的双眼,侧着头看着经世哥哥的侧脸。
“你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知道吗?”经世哥哥边走边说,“不是每一次我都会在你旁边的。”
“嗯。”她红着脸靠在经世哥哥的背上,希望这条路永远都不要走完。
经世哥哥带她到一间屋子里,把她放在榻上然后走到里屋端了些药出来,细心的为她涂好药,又包扎好。
她看着经世哥哥的侧脸,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小声说道:“经世哥哥,我哥哥都没有你对我好,我做你的妹妹好不好。”
经世哥哥愣了一下,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停了下来,只是微笑着看着她,摸了摸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