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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了热闹的市集口,热腾腾的食物香味勾的傅潋潋疯狂的咽着口水。
“傅潋潋,出息!这点粗糙的食物就把你馋成这样!”她鄙视了一下自己,毅然决然地背对美食街而去。
一个靠墙的角落里,有个书生模样的青年人支了个小摊,摊子中间摆了些线订的书本,边缘零散的卷着几副书画。摊子后头摆了张小几,书生背对着摊子,竟是在当街作画。
傅潋潋上辈子就是个画师,这会儿瞧他也算个半个同行,于是停下了脚步,指着那些凌乱堆叠的卷轴问:“这些我可以看看么?”
穿着灰白长衫的书生听到个孝子的声音,诧异地回过头来上下打量她两圈,好脾气地说道:“看吧,反正也没人要了。”
得到允许,傅潋潋在衣角上擦了擦手,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卷轴徐徐展开。书生见她如此小心慎重,不禁对这看上去如同乞丐一般的小姑娘心生好感。
卷轴上斜斜伸着一枝墨色的梅花,花枝旁还点缀了一首短诗。
鸿源界的文字同地球古汉语很有些相似之处,让傅潋潋看了个大概。
她年纪没了,眼力还在。她觉得这幅墨梅图总的来说布局与线条都还可以,酸诗也写的有趣,只是这主角儿梅花少了几分灵气。
想必这位穷书生这半生都未出过远门,眼界有限得很。他虽然尽力在学习前人的作画技巧,但见识方面的缺陷是永远都无法靠练习来弥补的。
最美的寒梅只开放在料峭的高崖之巅,只有亲眼见到的时候,才会体验到那分自然鬼斧神工的灵秀之美,远非平原上这些有人精心栽培的凡株可比。
上辈子的她,为了增长见识,找寻作画灵感,短短二十余年的人生中足有四五年都花在了旅行路上。
可惜这个道理这位落魄书生还未曾参悟,不过他即使明白了,大概盘缠也不够支持他完成理想罢。
傅潋潋不动声色地将墨梅图卷好,心说看书生这潦倒的模样,也不像是需要请人打下手的,穷人何必为难穷人。她默默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就准备离去。
却听得书生笑着问她:“小姑娘,你觉得画的如何?”
傅潋潋闻言顿住脚步,抬头认真的看着书生,还小小地挺了挺胸脯,故作高深的咳嗽一声道:“……尚可,梅花的姿态欠缺了几分火候。”
她心道:算你运气好,今日能得到傅老师的指点,还不好生记下!
还梳着双髻,尚没有桌腿高的孝偏要装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还对一位成年人进行点评,这原本是个十分好笑的场景。
刘瑾却愣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只是随口逗逗这有趣的孩子,未曾想得到的这句评价,竟与镇里最有造诣的老先生对他的点评一般无二!
这会是巧合吗?
他这边还在兀自思索,女孩儿的肚子不适时宜的发出了悠长的咕声,成功把刘瑾的注意力拉回现实。
他无言的望向傅潋潋,后者睁大无辜的双眼试图让自己瞧起来楚楚可怜。
即使像根楚楚可怜的豆芽菜也要试试,万一成功了呢?
所幸的是这位受了她点拨的刘先生成功的读取了她发来的信息,书生丢下纸笔抓起轻飘飘的钱袋,上前牵起小女孩的手便走:“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傅潋潋很高兴,看来这穷书生人还不错,她一边跟着走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书生都摊子:“那你这摊子怎么办?”
书生爽朗的笑了:“无碍,反正贼也瞧不上我的字画!”
困顿至此竟还有心自我调侃,这书生倒是个有气度之人,傅潋潋对他刮目相看了。
二人简单的拐过一个街角,到了一间平平无奇的民房跟前。房子朴素的很,无旗帜无招牌,只有一张四角桌横在窗下。
书生不知从哪轻车熟路的拖出一条长凳来,招呼女孩坐下,自己走到民房跟前叫门。
“蔺翁该起来做生意了。”
如此这般呼喊了三四声,傅潋潋都要以为是不是没人在家的时候,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挂着两个硕大黑眼圈,明显没睡好的老头冷冷哼道:“来的可真巧,你怎知我昨夜得了两尾丹鳜?”
丹鳜是临溪镇特产的一种鱼类,开春时肉质犹为肥美,却因为昼伏夜出的习性较为难得。
书生听闻笑眯眯的答道:“那我俩今日可算有口福,劳蔺翁下厨了。”说着他将那干瘪的钱袋递上前去,伸出两个手指比划了个“两份”的姿势。
老头嫌弃的将袋口打开朝掌心用力抖了抖,总共倒出了八个铜子,和一些灰尘。
这点钱够吃什么呢?
书生依旧厚着脸皮笑,看着他这幅样子,傅潋潋觉得自己与他还真是投缘。本以为蹭到了他的饭,没想到他也是来蹭饭的,还带着别人一起蹭!
不要脸,我欣赏你!
蔺翁却没有废话,直接把铜子塞进腰带,挥手将空了的荷包丢还给书生:“刘瑾,今日欠我两个铜板,改日记得还。”
“哎!”书生接过钱袋来,答应的十分轻快,显然已经不是头一回赊欠了。
“行家啊。”傅潋潋看着坐到她旁边的刘书生,越看越顺眼。
刘瑾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解释道:“蔺翁是临溪镇最厉害的钓叟,平日里就在这个角落里卖鱼做面。我与他有多年的交情,这点钱不算什么。”
“哼。”却听得屋内传来冷哼:“十个铜子也只够一尾丹鳜,你俩人分着吃吧。”
傅潋潋终于忍不住偷笑出声,刘瑾脸上挂着窘迫,却也跟着笑,与傅潋潋小声道:“一尾也是占便宜啦。”
蔺翁看着老迈,从屋内推出一个半人高的木桶却脸不红气不喘,显然身体了得。傅潋潋听着声音,这桶里竟还是装着水的。桶身上用朱漆写着大大的一个“鱼”字,想必这就是钓叟的招牌了。
“这是高人呐。”她啧啧惊叹。
刘书生靠近她神神秘秘地说:“小丫头我告诉你,蔺翁年轻时候可是得到过仙人指点的,所以现在年逾古稀身体还是好得很,一招把在下撂倒没什么问题。”
傅潋潋出言提醒:“什么小丫头,我有名字的,我姓傅。”
刘书生忍俊不禁道:“好好,小傅姑娘,是在下唐突了。”
她与刘书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思维却飞到了九霄云外。
方才刘瑾提到“仙人”二字的时候,可是一本正经,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样子。若这书生不是个疯的,那这所谓“神仙”的事情,里头大概有些门道。
傅潋潋拿眼角的余光观察着蔺翁的一举一动,心里暗自打着小算盘。
蔺翁在屋内烧火起灶,伴着灶膛里噼啪的火苗声,他走到木桶前,稍显浑浊的双眼定睛一看,右手如电伸入水中,眨眼便从半桶鱼儿中抓住了一尾朱红色的,提在手里开膛去鳞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哪里还有古稀老人的样子。
看的小姑娘一愣一愣的,没想到这老头还真有两把刷子。
“仙人指点了他什么呢?”她拉住刘瑾的袖子,顺着对方的话茬往下问。
“那年夜里,他在江上夜钓,有位风姿玉骨的仙人泛舟而过,问他讨一尾鱼来吃。”刘瑾是个好书生,讲故事也讲的有头有尾,“蔺翁正是予了仙人一尾丹鳜,仙人尝完赞不绝口,当场用指尖在蔺翁眉间轻轻一点。”
说道这里,刘瑾又是惊叹又是羡慕:“自此以后,蔺翁不仅变得力大无穷,更是五感敏锐,无病无灾的过了几十年,只是再也未曾遇到过那位仙人。”
傅潋潋睁大眼睛:“你可没有骗我?”
听起来也太玄乎了,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刘瑾好笑地看着她:“众所周知的事,何故要骗你。”
灶边已经飘出鱼汤醇厚的香气,蔺翁一手端着一个大碗稳稳地朝这边走来。
傅潋潋伸长脖子迫不及待地瞧上一眼,碗中细白的面条整整齐齐码在乳色的汤水里,一尾丹鳜嫣红的鱼肉被片成薄片,均匀的分在两碗之中,最后来一把翠色的葱段点缀其上,勾的人肚里馋虫直闹腾。
一筷子鱼肉下肚,明明只有简单的调料味道,却因食材新鲜而鲜嫩爽滑,入口即化。
傅潋潋感动的在心里默默流泪,总算是吃了顿像样的饭!
“蔺翁手艺又精进了!”刘书生毫无风度的大口大口吞咽着,还不忘抽空来一记彩虹屁。
“好吃!”傅潋潋也闪着星星眼附和。
被双倍彩虹屁加身的蔺翁却一副高人风范,坐在边上波澜不惊。等二人连面带汤都消灭的一干二净,他才施施然起身收拾碗筷。
傅潋潋斟酌着开口道:“蔺翁,听闻您年轻时候曾经遇到过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