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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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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案草率结案,让沈若皎恍如被一盆冷水浇透一般。

父兄教导她胸怀洒落,光风霁月,却不曾让她这么真实地感受到世间无奈。

她本以为能做点什么。

这种无力感,让她仿佛回到了前世濒死前的绝望当中,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太后很快就下了禁令,将所谓的真相广而告之,又封了一批人的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晴初当场被赐了死,死相极惨,几个宫人七手八脚地将血污处理掉,似乎连带着晴初这个人,也被完整抹去了一般。

侍卫骆机终究还是被革职罚出宫去,但他临行前,收到了沈若皎的一封引荐信。

她想让骆机去相府做事,权当是一种补救了。

这后宫真是奇怪,陈皇后是皇后,却要被柳贵妃压一头。柳贵妃是白禛的妃嫔,白禛却不能定她的罪。

好似荒唐,又合情合理。

沈若皎消沉的几日,白禛全都看在眼里。

为何会有这种结果,他再清楚不过,他相信沈若皎也多少能察觉到。

如今他政绩斐然,朝堂内外一片称赞,但这还远远不够,皇室的力量,还不足以撼动权臣。

近在眼前尚有大将军柳坚和敬阳王白祁,远在天边的还有以端王为首的戍边将领和诸侯。

岐国势力盘根错节,他走的每一步,都必须谨小慎微,稍有差池,便可能引起天下纷争。

寒梅还未谢尽,寒翠宫内,风华绝代的佳人慵懒地倚在梅花树下的藤椅上,虽以薄纱掩面,也不难窥见薄纱背后的雪肤玉肌。

敛月轻巧地将热茗放下,却还是惊动了睡梦中的美人。

沈若皎幽幽转醒,循声偏头,覆在脸上的薄纱滑落在地,一瞬间被日光灼得眯了眯眼。

“娘子,起风了。”敛月低声说。

沈若皎拢了拢裘衣,打了个呵欠,懒洋洋道:“都入春了,还这么冷。”

敛月应道:“可不是嘛,都快元夕了,听说昨夜麓北山上还下了雪。”

沈若皎怔了一下,若有所思道:“这么快就要元夕了吗。”

“是呀,听说宫外还有灯会呢,可惜我们不能出宫。”敛月惋惜道。

沈若皎心念一动,眸光微闪:“那倒不一定。”

前世她三年未出宫,至死都没能再回到相府,想到不苟言笑的父亲,慈眉善目的母亲,清风朗月的兄长,她还真是有些想回相府看看。

可是要求得出宫的恩准并非易事,否则自古以来也不会有那么红颜郁郁而终,在金碧辉煌的宫墙中化作枯骨。

沈若皎准备了一整套说辞,谁知根本没派上用场。

白禛在崇明殿议事,根本没宣见沈若皎,德永将沈若皎的来意禀明后,白禛大手一挥,直接允了。

这倒是在沈若皎意料之外,她还以为说服白禛,需要花费一番功夫呢。

敛月听说这个消息,眉开眼笑:“没想到皇上对娘娘这么好。”

沈若皎沉默了一下,反驳道:“他只是看在父亲的份上罢了,省亲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他才这么好说话。”

敛月歪着头,似懂非懂。

在去往朝安门的途中,沈若皎竟然遇到了良嫔。

良嫔穿了一身翠绿莲纹曲裾,肩上披着一件银白色狐裘,盈盈一拜:“妾问沈贵妃安。”

沈若皎将人扶了扶,想到良嫔的遭遇,踌躇道:“入春的天气反复无常,良嫔在吃食上要多加注意,不要吃坏了肚子。”

她只能如此提点一番,总不能直接对良嫔说有人要下毒害她。

毕竟事情还未发生,她也不确定凶手的目标是否就是良嫔。

良嫔有些迷惑,但还是柔声谢过:“劳烦沈贵妃挂念,妾自当仔细着些。”

发生了这个小插曲后,沈若皎一路上也没了最初归心似箭的喜悦。

直到马车停驻在相府门前,她还在神游天外。

敛月小声唤她:“娘子,到了。”

沈若皎回过神来,有些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下仪容。

向来清冷自持的她,鲜少有如此失态的模样。

几个家丁看到自家小姐的车马,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几个人赶紧将人迎了进去,还有人小跑着去往前厅通报。

须臾间,一行人面容激动地往前来了。

踏入前厅,一道疾行的身影跃入眼帘,来人一身皓雪白衣,风度翩翩,气宇昂轩。

这是她的兄长沈如皓,年纪轻轻便身任大理寺少卿一职,前途不可限量,朝堂内外都对他赞不绝口,甚至戏言他是沈相的接班人。

从旁人嘴里听闻到的沈少卿,铁面无私,冷漠少言,那是她陌生的沈少卿。

而在她面前总是温柔地笑着,对她千般宠着,万般顺着的,才是她熟悉的兄长沈如皓。

“哥哥……”沈若皎望着那高大挺拔的背影,涩涩地叫着。

沈如皓如同从前无数次一样,对她露齿一笑,叫着她的乳名:“纯儿。”

沈若皎莫名眼眶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她以骄矜的姿态立于后宫,承受着外界的闲言碎语和背后议论,见过了太多腌臜龌龊,仍能守住自己的本心,就是因为一向冰壑玉壶的兄长。

身边有如此高节清风之人,她怎么可能再与旁人同流合污呢。

沈若皎这一落泪,急坏了沈如皓。

他从小宠到大的嫡亲妹妹,掉根头发丝他都心疼得不行,如今却在他面前眼眶通红。

他或多或少听说过一些传闻,他的妹妹,在宫里过得并不好。

眼看着妹妹这幅受尽委屈的模样,那个传说中冷面无情的沈少卿,声音竟然有些颤抖:“纯儿,要是有任何人敢欺辱你,你尽管同我说,便是今上,也要给沈家一份薄面,岂有让你受苦之理!”

沈若皎被这话吓得着实一惊,这要是传到白禛的耳朵里,怕是要认定沈家功高盖主。

她赶紧让沈如皓噤声:“哥哥慎言!我只是看到哥哥太开心了。”

她是发自肺腑地感激上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她最挂念的家人,如今还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天知道她临死前有多绝望,她不敢去想,白禛到底会如何处置沈家,好在现在,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她还记得,在她中毒前一个月,沈如皓和光禄寺卿之女成了婚,她想去玄景宫求个出宫的恩准,亲眼见证兄长喜结良缘,却连白禛的面都没见着。

“纯儿,万事还有我和父亲在,你不用顾虑太多。一会儿母亲要是看到你这副模样,肯定会哭得晕过去。”沈如皓皱着眉,还是不放心,低声细语地嘱咐。

赵氏身体不好,且多愁善感,当日宫里来人时,赵氏不忍别离,没来送行,但前一天晚上,赵氏在她房里和她秉烛夜谈到天明,其间哭得差点背过气去。

沈若皎伸手抹掉眼泪,目光坚毅,柔柔一笑:“放心吧哥哥,这次我不会让你们担心的。”

她一定不会重蹈覆辙,誓要将这后宫里心怀鬼胎之人悉数揪出,不光是为了还后宫安宁,更是为了如此牵挂自己的家人。

沈如皓没注意妹妹话里有话,轻笑着曲起手指,刮了刮沈若皎高挺的鼻子:“小丫头,笑得比哭还难看,丑死了。”

沈若皎扮了个鬼脸,逗得沈如皓直发笑,气氛终于没有那么凝重。

虽然嘴上不饶人,但看着沈若皎发自内心地展露笑颜,沈如皓终于放下心来。

对他和父亲而言,金钱、权势、名利,皆不及纯儿展颜一笑。

他和父亲如今在朝堂之上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让纯儿在宫内不必处处受制于人,若有居心叵测之人想要对纯儿下手,还需瞧瞧她背后屹立如山的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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