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年底，中国与南边某邻国的关系突然紧张起来，边境线上两军对垒，剑拔弩张。云南地处最前线，各个军用机场降落了从内地机场调来的大批作战飞机，光巫家坝机场就调集了二百多架各种型号的作战飞机。陆军部队也在源源不断地往前线运兵。战事一触即发。前线机场的航空兵部队已进入一级战备，飞行员每天都全付武装在机场待命，箭在弦上，随时准备升空作战，歼灭入侵之敌。

这时，山岳正带牛京、闫永祥飞“空中射击”，时而单机对直线飞行目标水平攻击，时而单机对直线飞行目标垂直攻击，时而单机对作复杂特技的单个歼击机攻击，时而双机对作直线飞行目标轮番连续攻击……山岳一边带飞学员，一边密切关注前线战事发展。心想，我们航校地处云南前线，陆良机场已经成为前线机场，落满了航空兵部队前来参战的飞机，真要是战争爆发了，我们飞行教员还能捞到上前线空战的机会呢。这样一想，山岳就兴奋起来，当晚就去一大队找莫玉生谈这事。一谈才知道，莫玉生和山岳想到一块去了，都在期盼着上前线。山岳和莫玉生约定：一但战争爆发，我们写血书请战，争取打下几架敌机，不白当一回歼击机飞行教员！

翌年二月十七日，两国之间战事爆发了。

驻扎在云南边境线上的中国陆军部队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前赴后继，跨过了红河，给敌国军队以重创。中国空军的歼五、歼六也频频起飞，前往边境领空执行作战巡逻任务，占领制空权，掩护和配合陆军部队作战。吓的敌国空军飞机退避三舍，不敢迎战。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真刀真枪的机会终于来啦！这时，牛京和闫永祥刚刚飞完“空中攻击”和“地靶射击”。至此，二十七期飞行学员高教机的七个课目全部飞完，大功造成，只等毕业考试了。没有飞行教学任务，敲是去前线打仗的绝好机会！

开战第一天，三团司令部每隔一小时就要给两个飞行大队散发一次带着墨香的前线作战简报，诸如：我陆军某某师某某团重创敌军某某师某某团，收获据点多少多少，歼敌多少多少，活捉战俘多少多少，缴获武器装备多少多少……

大家听了非常兴奋，蹦起来欢呼，争着抢着看战报。几天过去后，大家发现都是陆军的捷报，空军呢？空军怎么没有捷报传来呢？难道我们空军不如陆军吗？难道我们空军就没有一点血性吗？羞愧啊！耻辱啊！

山岳和莫玉生再也坐不住了，跃跃欲试，恨不得马上驾机飞到前线，击落敌机，把空军的捷报传回来。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把手指咬破，用鲜血在白纸上写下四个字：我要参战！

写完，山岳和莫玉生拿着血书去了团长柳殿元的办公室。

山岳站在门口高喊：报告！

柳团长在办公室里回答：请进！

山岳和莫玉生推开门，风风火火地闯了进去。柳团长正坐在桌前看请战书。在山岳他们之前，已经有十几个飞行干部和飞行教员捷足先登，把请战书送到了团长面前。

柳团长抬头一看是山岳和莫玉生，凶神恶煞般地站在他面前，手里还拿着一张血书，眉头一皱，就从椅子上站起来，问，你们张牙舞爪的，是要干什么？

山岳向前跨了一步，成立正姿式：报告团长同志，二大队飞行教员山岳，一大队长飞行教员莫玉生前来请战！我们强烈要求驾机上前线，保家为国，杀敌立功，为空军争光！这是我们写的血书！说着，把血书放在柳团长的办公桌上。

柳团长低头看着血书，口中念道：我要参战！然后，抬起头，挥着拳头说，好！做为一名军人，就应该有这种血性，有这种压倒一切敌人的英勇气概！

莫玉生说，团长，我们已经憋足了劲，就等您一声令下！

山岳说，团长，只要您下达命令，我们现在就驾机飞到前线作战，把敌机打个凌空爆炸，为三团争光！给空军争光！

柳团长说，我比你们还急啊！可这参战的事，我一个区区团长定不了。我要请示张校长。

山岳说，团长，张校长一定会同意我们参战。打下敌机，也是给S航校争光！给张校长争光！

柳团长说，张校长说了也不算。他还要请示空W军李响明军长。不过，有你们的血书，还有这么多飞行干部和教员的请战书，我们三团机场又处在前线，和昆明巫家坝机场处在同一个纬度线上，李军长会考虑我们的要求，我保守地想，起码能批准我们三团组成一个四机编队参战。

山岳一听这话，就觉得有门，挥起拳头说，团长，如果军长同意组成四机编队参战，您就当带队长机，我和莫玉生给你当铁杆僚机，怎么样？

柳团长听了就“哈哈哈”地大笑起来：你山岳可直会见缝插针啊Ｃ了，两位年轻的飞行教员，回去等消息吧。

山岳和莫玉生互相看了看，笑着离开团长办公室的。一走出办公室，两人就把手握在了一起，异口同声地说：有门！

山岳刚回到宿舍，牛京和闫永祥就站在门外高喊：报告！

山岳说，进来！

牛京和闫永祥一人手里拿着一张请战书，进屋就给山岳立正，敬礼。

牛京说，报告教员同志，三中队飞行学员牛京、闫永祥强烈要求驾机上前线，用实战检验学到的杀敌本领，用鲜血和生命扞卫祖国的神圣领空！这是我们的请战书。

山岳接过牛京和闫永祥递过来的请战书，扫了几眼，笑了，装成老大不小的样说，好啊！人小志气大，精神可嘉，不愧为是我带出来的飞行学员！不过，你们年龄太小啦，空中飞行时间也太少啦，这怎么能打仗啊？你们说是不是啊？

牛京说，教员，我们已经不小了。战斗英雄韩德彩击落美国双料王牌飞行员费切尔时只有二十岁。我今年已经二十一了，怎么能说小呢？

闫永祥补充说，教员，我们空中飞行时间也不少了，初教机、高教机加起来，空中飞行时间已经超过二百小时。抗美援朝时的志愿军飞行员只有几十个小时的空中飞行经验，照样击落美国经验丰富的王牌飞行员，怎么能说我们飞行时间少呢？

后生可畏啊！山岳被两个血气方刚的飞行学员问的哑口无言，只好说，好好，我同意你们参战行了吧。我马上就把你们的请战书送到中队长那里。回去等消息吧。

牛京和闫永祥听了这话，就乐得屁颠屁颠地回去了。

到了晚上，三团所有的飞行干部、飞行教员和飞行学员都写了请战书，都剃了光头。就连团长柳殿元和团政委于侠也剃了光头。

飞行二大队全体同志还在大队长尹得富的带领下，举行了剃头宣誓：首战用我！用我必胜！只要祖国一声令下，我们就飞向战场，用鲜血和生命扞卫祖国的神圣领空！

一时间，部队的情绪嗷嗷叫，一呼百应，所向披靡！

柳团长对张校长就有话说了。他抓起电话，把三团上下强烈要求参战的高昂热情与张校长说了一遍，并摆出了诸多参战有利条件，理直气壮地向张校长请求全团参加自卫还击作战。

张校长说，柳团长，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李军长不能理解我们。现在云南前线参战的航空兵部队已经过盛了，歼击机SSS师、RSQ师、SR师、Y师、Q师，强击机SY师、RSB师，轰炸机SSJ师、WS师，运输机SSY师，还有空W军独运大队、成空独运大队，几百架飞机都云集在蒙自、砚山、巫家坝、陆良和呈贡五个机场，各部队都想来抢战功。空W军作战值班室里，作战参谋们忙得不可开交，电话响个不停，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李军长的压力非常大。我们航校这个时候再向李军长请求参战，不是在填乱吗？不是找挨骂吗？

柳团长说，部队的情绪已经起来了，压是压不住的。校长，我其实没奢望全团参战，让我们组成个四机编队参战就行。这样，我对部队也好讲话。四机编队的人选我都定好了。

张校长说，我看这样吧，你们三团也不要请示上级了，请示也不能批准。干脆自己组成一支四机编队，悄悄飞到前线寻找战机。如果真能把敌人的米格二十一、米格二十三打下来几架，所有的参战部队都得对你们三团刮目相看，也给S航校争了光！

柳团长说，我听校长的，明天就把四机编队飞到前线去！

第二天吃过早饭，大队长尹得富就通知山岳去到柳团长办公室。山岳知道一定是好事，一溜烟跑去了。走进办公室一看，莫玉生和徐爱群也在团长这里，山岳就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了。

柳团长说，从今天开始，我们四名同志组成四机编队，飞到前线执行空中巡逻任务。我当一号机，徐中队长做二号机，山教员做三号机，莫教员做四号机。一会我们就下去演练演练战术战法。下午一点三十进场飞行。

柳团长撸起衣袖，看一眼手表，又说，回去准备一下，八点一刻准时在地面演练场集合。

是！徐爱群、山岳、莫玉生同时向柳团长敬礼。然后转身走出团长办公室。

八点十五分，柳团长拿着小飞机，带领徐爱群、山岳、莫玉生，在演练场认真地演练起来。柳团长是令人崇敬的老飞行员，在搞抗美援朝空战中，曾驾驶米格十五击落过美国的一架F86。柳团长带着徐爱群、山岳和莫玉生，边练边讲，不时传受一些实战经验，应该注意和防止的问题……

下午一点三十分，柳团长的带领徐爱群、山岳、莫玉生来到停机坪。四架参战的歼五飞机已经做好升空飞行准备。四个人分别跨进各自的飞机。接着，四架飞机就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柳团长和徐爱群率先滑进跑道。山岳和莫玉生紧随其后也滑向跑道。柳团长在跑道上回头观察一下，见四号机莫玉生已经滑进了跑道，目视前方，松开刹车，柔和地加满油门，和二号机徐爱群同时起飞。

十二秒之后，僚机组山岳和莫玉生也松开刹车，加满油门，飞离地面。

柳团长在四百米的高度上，向右压三十度坡度，做一百八十度转弯，这时，山岳带领的僚机组与长机组集合，四架歼五编成右楔队，呼啸着掠过蓝天，向了九号空域飞去。

柳团长带领四机编队在九号空域做了基本队形编队飞行和疏开队形编队飞行，把直线变速、变换队形、90度和180度转弯、俯冲、跃升、急上升转弯等四机编队基本动作都做了一遍，顺利地完成了地面制定的飞行任务，安全返航着陆。

着陆后，机械师把四架飞机的副油箱再次加满了油。军械机再次检查飞机枪炮弹药情况。无线电师把无线电通讯系统又检查一遍。飞机一切正常。

柳团长带领的四机编队又飞上了蓝天。这回，柳团长没在九号空域里飞行，而是超低空向正南方向飞去，极力避开空W军的雷达视线。四机保持基本队形，飞过沪西，飞过丘北，飞过砚山，一直飞到麻栗坡上空。

柳团长对僚机下达命令：我是001，我们已经接近边境线上空，开始爬高，寻找战机，准备迎敌！

徐爱群回答：031明白。

山岳回答：054明白。

莫玉生回答：015明白。

随即，二号机、三号机、四号机就跟着柳团长加大了油门，做了一个战斗转弯。

柳团长带领四机编队到达边境线上空时，高度已经爬到了八千米。这样的飞行高度，就在雷达的视界之内了。空W军的地面雷达站突然发现四机编队正在从南向北飞行，以为是敌国的四机编队侵入了我国领空，立即把敌情报告给空W军作战值班室。当时正赶上李响明军长在作战值班室值班。李军长接到敌情报告，立即命令SSS师驻蒙自机场的142团，起飞两批歼六四机编队，飞向战区，务必将空中入侵之敌全部彻底消灭之！

柳团长有空战经验，视野宽阔，一眼就发现了左前方有四架飞机向他们飞来。柳团长大喜，向僚机发出指令：左前方发现敌机四架，投掉副油箱，准备战斗０音一落，立即投掉了副油箱。

徐爱群回答：031明白。随即按下按钮，也把翼下的两只副油箱投掉了。

山岳和莫玉生也回答“明白”，并随即投掉了副油箱。

这时，142团的四架歼六编队已经离柳团长率领的歼五四机编队很近，连飞机的轮廓都隐约能够看清，再近一点，就到了有效射程之内，可以开火了。突然，柳团长发现飞机形状有些不对头，随即发出口令：我是001，左前方的目标是我军飞机。向左转弯，下降高度，准备在砚山机场着陆。

山岳跟随柳团长做左转弯时，那组歼六四机编队擦着他们身边飞了过去，山岳清楚地看见了机身上印着的红色八一军徽。接着，又有一组歼六四机编队从山岳他们身边飞过，机身上也印着红色的八一军徽。山岳心想，对方一定是误会了，以为我们是敌机。责任在于我们私自行动，着陆后等着挨批吧。

柳团长率领的四机编队在砚山机场一落地，SSS师142团的马团长就笑着迎了过来。马团长是从S航校三团毕业的，是柳团长的得意门生。马团长握着柳团长的手说，老首长，刚才在空中我差点就要向你们开火了，想起来好玄啊！

柳团长笑着给自己解围说，天底下哪有学生打老师的道理！不是让人家笑话吗？

马团长笑着说，所以我才手下留情，没敢按动炮钮。可话又说回来了，这飞机上的炮弹可没长眼睛，柳团长要再搞一次突然行动，飞到我们SSS师的战区大闹天空，和我们争功，可就不好说了。

柳团长笑着说，马团长，我的手痒痒呀！跟你说，我们全团都搞了剃头宣誓。眼前这两位年轻的飞行教员都是写了血书要求参战的。我这个当团长的还能坐得住吗？要是不上前线还叫军人吗？还有血性吗？

马团长说，我们SSS师全师都搞了剃头宣誓，飞行员个个求战心切，都想上天杀敌立功。可是哪能都轮上啊！开始几天升空执行任务的都是师长、副师长、团长、副团长，大队长以下的飞行员看得直眼馋，都去找师长请战。师长说，都想争头功啊？现在还轮不上你们。等我们都光荣了，才能让你们上，懂吗？！

一位年轻的作战参谋跑到马团长面前敬礼报告：团长同志，李军长请S航校三团柳团长去塔台楼上接电话。

这时，已经有两台北京吉普停在了柳团长身边。

马团长笑着挥了一下手，说，老首长，请上车吧。

柳团长、马团长、作战参谋上了前面的吉普车。山岳、徐爱群和莫玉生上了后面的吉普车。两辆北京吉普直奔塔台楼。

柳团长等一行人刚走进塔台楼，通讯参谋就把话筒递到了柳团长手里。

李军长问，你是哪一位？

柳团长说，报告军长，我是S航校三团团长柳殿元。

李军长吼道，我找的就是你！简直是乱弹琴！无组织无纪律！根本就没把我这个军长放在眼里！

柳团长额头上的汗珠就渗出来了，一声不敢吱，屏气凝神地听着。

李军长又吼道，要不是你们张校长说情，我非关你的禁闭不可！

柳团长额头上的汗珠已经流了下来，顺着脸膛往下滴，依然不敢吱声。

李军长缓和一下语气，又说，柳团长，你们三团的求战心情我能理解。但你们是航校，不是作战部队。你们的任务是为部队培养优秀的飞行员，而不是上前线打仗。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柳团长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连声说，军长，我懂，我懂。

李军长说，懂就好。我现在命令你，马上飞回陆良，解散四机编队，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柳团长干脆利落回答：是！军长！

李军长那边就把电话放了。

山岳、徐爱群和莫玉生在一旁站成立正姿势，倾听李军长训斥柳团长，心里很不是滋味，额头上也渗出了汗珠。直到李军长那边把电话放了，三个人才松了一口气。

柳团长带领的四机编队就这样灰溜溜地飞回了陆良机场。飞机一落地，柳团长就宣布解散四机编队。

山岳和莫玉生知道柳团长被李军长训得狗血喷头，再也不敢向柳团长请战了。但两人的心依然不能平静，每天都密切关注前线的战报，期待着有一天能上前线杀敌立功！

三月十六日，我陆军部队在敌国作战达到了预期目的，全部撤回我国境内。各个机场从内地赶来参战的飞机也陆续飞回原机场。巫家坝、蒙自、砚山三个机场，只驻扎着空W军所辖的RSQ师的三个团，陆良机场已经没有一架作战部队的飞机。大规模的战事暂告一段落。

（作者简介：男，曾在云南空军某部飞行多年。电话：；">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