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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世中和吕群带着闫永祥全家的录音,千里迢迢返回陆良三团时,飞行二大队的起落航线飞行训练正搞得热火朝天,大队的全体人马都在机场飞着呢,一架架飞机不间断地在部队营房上空掠过,威风极了。一切进展顺利。
那天晚上飞行回来,山岳听大队记时员小余说申世中和吕群回来了,连自己的宿舍都没回,拎着手枪和飞行帽,直接去了申世中的宿舍。申世中和吕群正开着录音机播放从黑龙江带回来的录音。
山岳进去就问,申副政委,35父亲身体怎么样?
吕群见山岳来了,就把录音机关了。
申世中沉着脸说,非常遗憾,我们赶到鸡西的前四天,35的父亲就去世了,没能听到35的声音。
申世中停顿片刻,又说,35一家人太好了,在这样悲痛的时刻,还在配合我们做工作。
吕群说,我们带回了35家人的录音,家里每一个人都和35说了话,有他爸爸、妈妈、大姐、二姐、三姐。他三姐是矿区文艺宣传队的台柱子,嗓子好,还特意给弟弟唱了一首《妈妈的吻》,边唱边流泪。
山岳皱起眉头不解地问,35的爸爸不是前四天就去世了吗?怎么还能说话呢?
申世中解释说,开始家人的录音里没有他爸爸的声音。他妈妈怕儿子听不到爸爸的声音,胡思乱想,影响飞行,说一定要找个人学他爸爸的声音给35说几句话,就让35的三个姐姐挨家挨户去请会说山东话的老矿工,一共请来五个老矿工。五个老矿工每人都说一段话。最后,他妈妈选定了刘大爷。刘大爷就照着35三姐写好的一段话,操着山东口音,嘱咐35别想家,听首长和教员的话,好好飞,为矿工的后代争光……
山岳听到申世中这番话,鼻子就酸了,眼泪也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
傍晚,一轮皎洁的月亮悄悄地从山后边爬了上来,像一面镜子挂在夜空中,把银色的月光洒满红土高原。夜空格外晴朗,营区格外宁静。没有风,楼前的松柏、路边的杨柳和梧桐静静的矗立着,像哨兵,纹丝不动。偶尔有一、两只晚归的小鸟在树梢掠过,留下几声啁啾,复又恢复宁静。
申世中和吕群拎着录音机来到了三中队学员宿舍,给学员们播放闫永祥和唐骞家人的录音。四中队学员宿舍与三中队学员宿舍住对门,听到录音机的声音,四中队的学员悉数跑到三中队学员宿舍来凑热闹,围在录音机旁,有说有笑,屋里气氛很是活跃。
山岳在晚饭前已经完整地听过一遍,现在还想听。他就悄悄走到三中队学员宿舍门口,不想惊动屋里的学员,悄悄地站在门外,侧耳倾听。
这时,屋里的录音机传出闫永祥三姐天籁一般悦耳的声音:小祥,我是你三姐。今天你们部队首长来到咱家,全家人都非常高兴,邻居们也非常高兴,整个矿区都沸腾起来了,都跑到咱家看热闹,把咱家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全家人乐得嘴都合不上了。小祥,三姐现在非常激动,一激动就想唱歌,给你唱歌,给你的战友唱歌。下面我给你和你的战友唱一首《妈妈的吻》。
说完,录音机里就飘出了甜美的歌声:
在那遥远的小山村,
小呀小山村,
我那亲爱的妈妈已白发鬓鬓,
过去的时光难忘怀,
……
三、四中队的学员们听完这首优美动人的歌曲,齐声夸奖闫永祥三姐唱的好,比歌星朱晓琳唱的还好。
闫永祥听了就得意洋洋地笑起来,伸出大拇指炫耀说,我三姐从小就爱唱歌,矿区人都叫她百灵鸟,我三姐还代表鸡西煤矿到北京参加过全国煤炭系统群众文艺汇演,得过一等奖……
听到闫永祥的笑声和话语,山岳的心里极不是滋味,有一种深深的自责和内疚。如果闫永祥有一天知道这盘录音是一场事先布置好的骗局,他爸爸已经去世多日了,他该怎么想呢?山岳突然又想到了自己去逝的妈妈,鼻子又酸了,眼睛也湿润了……山岳怕学员宿命里突然闯出来人,看见自己这个样子,赶紧离开了。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第二天飞行,闫永祥的精神非常饱满,飞的也非常好,出色地完成了当天的飞行训练计划。看来申世中和吕群真用假录音把闫永祥给哄住了。山岳也成了他们的同谋。山岳表面上一直不露声色,就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可心里总是矛盾着,忐忑不安,像做错了什么事。
山岳盼望着闫永祥早日放单飞。放了单飞,他就可以知道真相了,就可以回家看望妈妈了。
二十七期学员放单飞的日子一天一天在逼近。牛京和闫永祥的着陆动作一天比一天有长进,在大纲要求之内放单飞没有问题。这让山岳很欣慰。
十月九日上午,二大队学员进行了单飞前的体检。牛京和闫永祥身体都没问题。
当天下午的飞行很关键,学员飞的好与不好,直接决定明天能否放单飞。前三个“起落”,山岳先后带飞牛京和闫永祥,技术动作都很稳定。然后是中队长章天浩和牛京飞,大队长尹得富和闫永祥飞,检查考核两人的飞行技术。还好,牛京和闫永祥都飞出了正常水平。这让山岳松了一口气。
飞行回来,中队长章天浩就和三中队的全体教员研究确定明天在三中队放单飞学员名单。三中队的五名学员,已经有一人因技术原因被淘汰了,眼下还有四人在飞。最后章天浩确定三中队明天有两名学员放单飞:牛京、闫永祥。山岳教学小组的两名学员都安排在第一天放单飞。这是中队长章天浩对山岳飞行教学的一种肯定,他听了中队长的话,心情很激动。几位老教员都用祝贺的眼神看着山岳。山岳的脸就红了,羞涩地低下头,不知说啥好。
安排单飞计划时,章天浩说,目前35的着陆动作掌握的最稳定,每次飞都不变形,就让35第一个单飞吧。大队长也是这个意见。
几名老教员都说行。山岳没吱声,又把头低下了,有些受宠若惊。他知道,牛京和闫永祥的飞行动作里边凝聚着大队长、中队长的不少心血,单凭他一个年轻的教员,使倦身的解数,也不可能把牛京和闫永祥带得这么优秀。
晚上,山岳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是兴奋,更是压力和责任。山岳想起自己当年在初教机飞起落,也是第一天放的单飞。但是,着陆时却发生了飞行事故,飞机翻扣在稻田里,险些丧命。明天,我的两名学员单飞,一定要保证万无一失,不能出现丝毫问题。山岳就从“人、机、天、地、务”这五大要素一个一个地想了一遍,把他能想到的问题都想到了,还是不放心……他这才真正体会到当一名飞行教员真不容易,有操不完的心……
清晨,天高云淡,霞光万道。山岳早早就起床了,在飞行日记本上写下单飞注意的五个问题。
因为是单飞的喜庆日子,大家的心情和天气一样的晴朗,个个脸上喜气洋洋。一大早,机务大队、场站、警卫连、汽车连……还有部队家属,一伙又一伙,手里擎着用大红纸写的贺信,敲锣打鼓地把贺信送到飞行二大队,贴在楼门口,那热烈的场面好鼓舞士气呀!
上午八点,大队长尹得富把一颗绿色的信号弹射向湛蓝的天空。
停机坪上顿时马达轰鸣,震耳欲聋。接着,就开飞啦!
中队长章天浩第一个带着闫永祥滑上跑道,飞上天空。
山岳和牛京坐在方块地带看着天上的闫永祥驾驶的飞机,心里揪揪着,生怕出现一点问题。还好,闫永祥连续飞了三次“起落”,从起飞到着陆都做得一丝不苟,没有任何差错和技术问题。直到飞机脱离跑道往回滑行时,山岳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了地。
闫永祥马上就要单飞啦!山岳激动地走上飞机,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又检查了一遍飞机,然后鼓励闫永祥说,35,你刚才飞的很好,就这么飞!
闫永祥向山岳点点头。
山岳说,开车吧。
闫永祥就熟练地把车开起来。闫永祥开始试车,检查发动机工作情况,把油门加到最大,尾喷管强大的气流把停机坪后面的青草吹倒一片。山岳弯下身体,把头钻进座舱里,和闫永祥一道检查飞机和发动机各仪表指示情况,直到认为没有任何问题了,才小心翼翼地离开飞机。
山岳目送着闫永祥操纵飞机滑行到起飞线,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学员在起飞线松开刹车,加满油门,飞机加速滑跑,离地起飞、平稳上升、收起落架、一转弯、二转弯、放起落架、三转弯,四边转下滑、四转弯、五边下滑、七米拉开始、一米拉平、轻两点接地、放前轮、刹车、转弯脱离跑道、滑行到联络道上,刹住车,稳稳地停住。
山岳一个键步冲上飞机,举起拇指说,35,好,下面的起落还这样飞!
闫永祥单飞后,牛京又单飞了。和闫永祥飞的一样好,没出现任何问题。山岳看到自己亲手带出来的两个学员都单飞了,质量、安全都好,心里非常爽,甭提有多高兴了,再苦再累也值啊!
“起落”单飞结束后的一天上午,山岳奉命把闫永祥叫到中队长章天浩的宿舍。章天浩和申世中都在,表情沉重。
闫永祥是一脸笑容走进中队长宿舍的。进来一看章天浩和申世中的脸色,就愣住了,预感到一种不祥之兆,回过头问山岳,教员,找我有什么事?
山岳说,申副政委会告诉你。
闫永祥就把头转过来,望着申世中,想问,又不敢张口。
申世中摆了摆手说,35,你先坐下。
闫永祥就坐在了办公桌旁。
申世中指着办公桌上展开的一封信说,35,这是前段时间你母亲写给大队的一封信。当时飞行训练紧张,怕你分心,就没给你看。现在你可以看看。
闫永祥从办公桌上拿起信就看起来,刚看几行字,眼泪就流出来了,手也开始颤抖。
看完,闫永祥站了起来,焦急地问,申副政委,我爸他现在咋样?
申世中看着闫永祥,没回答。屋里静极了,掉根针都能听见。
闫永祥抓住申世中的胳膊椅着,申副政委,你说话呀,我爸到底咋样?
申世中终于说话了:我和吕教员到你家的前四天,你父亲就病逝了。
闫永祥听说父亲已经病世了,如晴天霹雳,哭着说,不!我不信!我还在录音机里听到我爸说话了……闫永祥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申世中说,35,你听我说,那是你母亲为了让你安心在部队飞行,特意找一个会说山东话的老矿工模仿你父亲说的一段话。
闫永祥哭着质问,中队长,教员,你们天天和我在一起,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
章天浩说,这是大队党支部的决定,也是你父亲母亲的愿望,怕你知道这件事影响飞行。希望你能理解父母和大队党支部的一片苦心。现在你已经单飞了,你父亲在九泉之下一定会很欣慰……
闫永祥听到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喊了一声“爸爸”……就伏在桌子上失声恸哭起来,肩膀一抖一抖的……
在场的人谁也没去劝闫永祥。心想,让他哭吧,痛痛快快地把心里的悲伤和委屈都哭出来,好上路回家看望母亲……
一大队请示了团部,团部又请示了校部,特批闫永祥十二天探亲假。为了缩短路途时间,校部派一架运五飞机,送闫永祥到昆明呈贡机场。然后,闫永祥搭乘空W军独立运输大队的伊尔十四军用飞机到北京沙河机场落地。剩下的路程就要坐火车和汽车了。
当天下午,山岳和中队长章天浩就把闫永祥送上运五飞机。这时,闫永祥的情绪已经平静了。飞机在地面滑行时,闫永祥透过舷窗,微笑着向中队长和教员招手致意。
送走闫永祥的第二天,二大队就投入到第二课目“特技”飞行的地面准备。山岳一边和牛京做地面准备,一边盼着闫永祥早日归队。
闫永祥是提前三天归队的。
山岳问闫永祥,你母亲身体好吗?
闫永祥笑着说,我一回到家,我妈就像变了一个人,病也没了,人也变年轻了。用我妈的话说,看到儿子,就能返老还童,年轻二十岁。
山岳说,为啥不在家多陪母亲几天?假期还没到,提前离开家,你母亲心里不难过吗?
闫永祥说,教员,不瞒你说,还是我妈催我早点归队的呢!我妈说,让同学落下太多课程就不好撵了。我这次回家,把飞行教科书都带回家了,每天都看,都背。我人虽然在家,心早就飞在了天上。我也想早点回来飞。
闫永祥说这话时,一脸稚气,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已经完全从失去父亲的悲伤中走了出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山岳和闫永祥共同努力,很快就把探亲落下的进度撵上了。特技、编队、暗舱仪表、航行……几大科目都飞的很顺利。
(作者简介:男,曾在云南空军某部飞行多年。电话:;">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