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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炼狱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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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半月后,太原城里出现了两个孝。这是两个从乡下来的小乞丐,大的十六、七岁,小的十三、四岁。他们没出过远门,他们还太小,还没学会照顾自己,一路乞讨而来。他们在找爸爸、妈妈和一个弟弟,他们是——铁虎和铁英。

十多天后,他们找到了十几年前在这一带很有名气的应家。但是,这里早已经没有应家了,因为应家的女婿和女儿在十几年前杀了太原驻军的二十一个军人,还有一个营长,一个连长。应家被抄了家后,一家人早就搬走了。但是,他们在以前应家的这条街上听到了一个不完整的故事,因为故事还没讲完铁英就昏死了过去。

讲故事的是以前应家的管家,他讲了三个月前发生在这里的一件事:

三个月前的一个傍晚,这里的安家,就是以前的应家,应家走后,姓安的就搬来了,姓安的是太原城里的财政厅长。安家门前来了个戴着草帽的农家汉子,汉子叩响了安家的大门。不巧的是,开门的是正好要出门的安家大少爷,农家汉子看不是应家的人,吱唔着要离开;更不巧的是,安家大少看到了一个妇女——一个站在街角处,围着头巾,带着孝的农家妇女在向这边张望。

以前应家在这里很有名气,漂亮的应家大小姐在太原城里更有名气,而有名的人总是会被人记得很久,所以安家大少爷一眼就认出来了虽是农妇打扮却仍有千金之媚的应家大小姐;眼前的汉子虽说是村夫打扮,却是身板笔挺,气宇不凡,一看就是行伍出生——必是应家那个翻江倒海的连长女婿。

十几年前应家女婿把太原城闹得太过热闹,听说悬赏出得很高,最重要的是,出悬赏的人现在是太原城的警备司令。

于是,汉子一家没有走出两条街就被保安团的人堵住了。很多人都看见:在一个街角处,那汉子十分神勇,把母子俩护在身后,任你好多兵,就是近不得身。最后,那汉子竟然凭借飞镖杀开一条血路,护住母子俩冲了出去。保安团的人近不了身,眼见几人又要走脱,在一个当官的指挥下开了枪,挡在后面的汉子就这样栽倒在了血泊中。

当兵的要去抓应大小姐,大小姐知道跑不出去,只把一直牵着的孝往一个小巷里死命一推:

“连儿快跑、找哥哥去”。然后转身跑了几步,从屋檐的台阶上撞了下去,死在了男人身边。

铁英不相信那几个人就是爸爸、妈妈和弟弟,但听到应大小姐几个字后,他就昏了过去。

管家看这两个孩子可怜,听了这个故事,一个哭得死去活来,一个居然昏了过去。再看小的一个相貌,他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看在以前应家老爷对自己好的份上,管家收留了这两个可怜的孩子。。。。。。

铁英醒来都一天多了,水米不进,坐在床角只是流泪,也不出声。管家急得没法,先怕告诉孝后更伤心,现在知道瞒不住,把兄弟俩带到了城外。

在一座小松林坡上,兄弟俩看到了一座新垒的坟堆,管家说这就是他们父母。接着,铁虎和铁英听完了那个不完整的故事:

那天晚上保安队走后,管家和一众街坊看到应大小姐的忠烈,也念在以前应老板一家的好上,都捐了钱,买了棺材,把他们夫妻埋在了这里。铁英趴在新坟上嚎啕大哭,哭累了就依着坟堆睡,任管家怎么劝,说破了嘴皮也不走。管家无赖,只是按时叫家人送了吃的过来。

就这样,兄弟俩在这里哭了三天,睡了三天,磕了三天头后走了。

两天后,太原城里闹翻了天。因为住在城里的一个厅长死了,死的还有他的大少爷,三少爷两个女婿;大少爷家一个成了年的公子也没有跑脱,总之,这一家的男人一晚上全部死绝,而且,安大少爷连头都被人割了去。

随后的一段时间里,太原保安团的大门前时不时的有两个小叫花走过。铁英在用妈妈教的太原话向人打听那晚上的事,打听弟弟的下落,打听那晚上追杀爸爸、妈妈和弟弟的人。他恨,恨那个现在当了国民党司令的土匪团长;恨国民党保安团,恨国民党军队,更恨国民党这个社会;但是,他很感激管家,感激所有帮忙把爸爸、妈妈收殓了的街坊,感激给他们饭吃和水喝的好心人,他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知道他们都是穷人。

夜,一个细雨霏霏的午夜,偶尔有并不连续的雨滴落在屋檐下。离老应家三条街远的一个大院子里,寂然无声。这是个很好睡觉的夜晚,因为淅淅沥沥的雨滴声很容易让人做个好梦。

这里驻扎的是太原保安一营二连。连部前的屋檐下,一个哨兵斜靠着墙壁像在打盹,另一个则打着哈欠,计算着换岗的时间。突然间,打哈欠哨兵的脖子上多了一双手,一双不大但很壮实的手,接着,他的脖子就被扭断;而打盹的哨兵运气就好多了,因为他是在睡梦中就很甜蜜的死去——被从屋檐倒挂下来的另一个人、另一双更小的手扭断了脖子。

不一会,睡在里屋的连长醒了,不过却是被人踹醒的。连长很愤怒的睁开眼,睁开眼后,他更加愤怒了,因为他的眼前是两个半大叫花子。卫兵呢?他很想喊,但是他感觉到一样尖锐的东西抵在了喉咙上,接着他就很痛苦的回答了那个脸很阴沉,有着狼一样目光的小孝的问题。因为他以为小叫花们没有动粗的胆子,自己很老练的装个哑巴就蒙混过关了,但小叫花比他还深沉,眼睛都不眨的就直接把手中刀刺进了他颈肩骨里,入肉三分。连长看两个叫花毫无表情的冷漠,才想起安家一夜之间被人割去六颗头颅的事来,连长料割人脑壳的正主到了,心知不妙,可生的欲望又使他乖巧的老实说:那晚上是他带着二排干的,是团长下令抓人,也是他下令开的枪,军令如山,怪不得我哟。

小叫花嘴角终于动了动,表情也有些焦躁起来,连长料难活命,却不肯就死,看一眼门边年轻大汉,虽然被小叫花掐住脖子发出来的声音游丝一般,却明显的带着哀求:

“是因为那个农家汉子太难对付,实在没法向上面交代才开的枪;而应大小姐是自杀的,不关我的事,还有那个孝更不关我们的事,因为我们压根就没找到”。

铁英早就红了眼睛,他可不听连长要死前的屁话:凭什么要开枪?爸爸不殁,妈妈会去撞街?弟弟会无缘无故的失踪?早就想一刀割了:要的只是弟弟的下落。所以很可怜的连长提到孝后就马上身首异处,在离了身体的脑壳眼睛还在眨巴时就被铁英扯一被单裹了、做一褡裢拴在了身后。接着,二排排长也跟他的连长一样,被人割去了脑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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