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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地图可是他央求师傅许久,师傅才肯凭借记忆为他画下。那个人怎么可以这么自私,突然不管不顾地就将他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宫里,忍受一个人的荒凉。
哼,凭几封家书就可以抚慰他受伤的弱小心灵吗?想得倒美,他偏偏要去一探究竟,好生戏耍她一回。
路上青草葱葱,前夜里刚下过一场雨,地面上还是泥泞不堪。山间小路甚为难行,已容不下马匹。锦朝身后的侍卫使出眼色,从昱泓手中将缰绳接过,自己跟侍在他的身后,朝山间走去。
成片成片的白色花朵缀满枝头,与宫中繁盛的桃花并不相似。这些花儿宛如天空里的云朵,随风轻轻摆动,还时不时地传来一阵幽香。
远处的山坡上,偶有炊烟袅袅升起,山中拽相距甚远,几乎是独自占山为王般。但可以辨认的是家家户户的屋后都种满青翠的竹,门口的院子下方是清澈的池塘。还有三三两两的妇人蹲在池塘旁一边洗着手里的青菜,一边说着笑话,更有人隔空遥对对面山坡上的妇人一起说笑。
昱泓走走又停停,脸上的笑容越加的浓烈。原来她喜欢的便是这样的生活,回想来也是,她的心愿不过是和心爱之人白首偕老而已。若非先皇负她,她早就能实现这个梦想。
身后传来孩童背书的欢唱声,几名幼童背着布囊,一会儿就随着欢声笑语从他们身边擦身而过。
今日只是小小读书郎,明日便是大大国家梁。
白云之下,黄昏之时,他静静地站在田埂上,看着她挽起衣袖的手臂拂过幼童脸上的汗滴。
那一刻,透过幼童红扑扑的脸颊,她亦看见不远处伫立的他。
微笑像天空清透的蓝色从她脸上轻轻扬起,幼童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她就着手背轻抚自己额间的汗珠,半落的夕阳在她脸上氤氲出一团又一团如梦似幻的光晕。
见到他的到来,她并不惊讶,如同幼时初见一般,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带着他一步一步走在乡间田埂上。
新生的稻谷,一波一波地透着醉人的绿色,轻抚而过的风带来阵阵清香味道。
这样的自由清新,是在那个皇宫里所不曾闻过的。
路上不知名的野花开着绚烂的紫色,娇小的身躯孤傲地伸展开来,露出独特的风采,就连御花园内精心培育的花朵都比不上。
锦紧跟在昱泓的身后,而一路出京的侍卫悉数都被留在山的另一头。
他卖身入宫后就被挑选到了锦华殿,又得了静贤太后的恩典,被指到前雍王身边做贴身内侍,他陪伴着曾经孤傲的雍王是怎样一步一步地走到那个最高的位置,也是他亲眼看到年轻的雍王将自己关在屋内思虑了三天三夜才忍痛放弃心爱的女人,最终为了权力而低头。
房门打开的刹那,意气风发的少年一夜长大般,布满血丝的双眼倒在自己的肩上。静贤太后说,如果想要保护自己最爱的人,就必须 自己变得最强。他没有听到的后半句是静贤太后的叹息声,她没能护住自己心爱的男人,所以注定一生孤寂。那个人,就算不在自己身边,只要他安好,远远地望着他也是一种幸福。
沉思间,昱泓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让身后的锦差点撞了上去。
他庆幸地摸摸自己的鼻子,随着昱泓的目光看去,那是一处小屋。屋子的后面种着一片一片翠竹,而屋子的前方是一个大大的院子,院子的四周种了不少的梨花。如今正是梨花开放的时节,远远地瞧去,像是落了一地的雪花。院子前方的下方是一处碧波荡漾的清水,越过四周的田埂便是层层的稻浪。
平萱拍拍昱泓的手,将他缓步牵入院子。待他坐在院子的竹凳上后,她方才放开他的手,从屋门口拿出篮子,仔细地收起院子里晾着的衣服来。
“母后……”他犹豫着要说什么,若是母后喜欢这样的山水地方,他亦可以大兴土木为她建造出一处田园住所,至少凡事不用她亲自动手。她是世上第一个对他真心关怀的人,他无法忘记当初他们的相依为命,无法忘记当年的举步维艰,无法忘记俩母子抱在一起痛苦的时刻……
他发誓要奉养她的后半生,要让她过得比从前都幸福快乐。而现在,他竟然让她身边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平萱听闻他的唤声,诧异地回头,手上的动作却未曾停住。
望见她询问的眼神,昱泓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因为在她的眼神中看不见过去的悲伤,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满足。她喜欢这样的生活,所以才会不肯回宫。
母子之间的诡异气氛,锦到底是跟在昱泓身边的老人,瞬间就理解了昱泓的意思,忙上前接过平萱手里的篮子,帮她收起衣服。
平萱看着昱泓,不由得轻叹一声,也任由锦去张罗,自己扯过布巾擦擦手,在昱泓身边坐下。
“母后打算在这里过一辈子?”昱泓先为她斟好一杯茶才倒自己,走了不少的路还真有些口渴,三两下就喝了个底朝天。这茶比起宫里的珍品自然是差些,但喝完之后唇齿流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味,是宫里的哪些茶都没有的。
平萱看着他那猴急的模样,轻声笑了出来,一边为他重新倒茶,一边擦着他额际上的汗珠说道:“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
听闻她的话,昱泓自然地就噘起嘴,赌气道:“就是这么不稳重的人,母后还要丢下儿臣自生自灭。”
见到他的第一眼,平萱便已知道他的目的,大不了是想劝自己回宫而已。他自幼失怙,对于平萱自然是更加依恋,但他终究长大了,变成一只可以凭借自己力量就可以翱翔的雄鹰。
“宫里……”她微微地抬起头,往事一幕一幕从眼前展开,又如白云般片刻就消散,无影无踪。“宫里,已经没有值得我可以停留的人或物。”
“你也长大了,拥有了自己的人生,剩下的路需要你自己去走,母后始终是你生命的局外人。”她抚过他的发丝,让他如幼时般将头靠在自己的腿上,“你登基已有六年,膝下还无子嗣,真不考虑纳妃?”
“儿臣对皇后有诺,今生只有她一个妻子。”
“真的是因为诺言,还是因为……因为问雪?”
他的身子一僵,她随即明白她说中他的心思,他不愿意亲近其他的女子皆因他的心中一直不曾把问雪放下,不能与自己心爱的人长相厮守是时间最残忍的事,她当初的那番做法究竟是对还是错?
“好好对慧宁吧,那孩子也是个知心的人,对你的情意并不逊于你对问雪的心思。”
膝下是久久地沉默,昱泓看着地面上的石缝,深深地不见底,又长着青青的石苔。他知道皇后的好,所以愿意对她许下诺言,但是心不是想给谁就能给谁的,更何况他的心早已遗失在那个跟在他身后,甜甜地叫着“泓哥哥,你许我的风筝呢?”的女孩身上。
他亦知道,她现在过得很幸福,胡不归坐拥天下财富,却只守着问雪过着或深居简出,或游历大江南北的日子。
只要她幸福就好,无论等待他的未来日子会是如何的孤寂,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必定可以护佑她的周全。
院门被轻轻地推开,一袭白衣出现在昱泓的眼前,守在身侧的锦也瞬间没了动静。
这人……是谁?一股熟悉的感觉窜上心间,他猛然抬头,对上一张细描的面具。
“你……”
平萱却不以为意,将他身上背着的书架取了下来,又打来一盆水搁在他的面前。
他透着面具的眼微微眯起来,随着面具的滑落,轻轻地含着笑。
“你……”昱泓张大了嘴,说不话来。
“瞧,把泓儿给吓到了。”平萱一边埋怨着,一边拧开帕子为他轻轻地洗着脸。
那张脸,出现过太多回,昱泓怎么会忘记,他还记得那张脸在北书房教习自己时的神采飞扬,他还记得那张脸说起天下政事时放光的双眼……
只是,在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眉眼侧边竟有一道嫩红色的疤痕。
平萱小心地擦过那道疤痕,像是对待最珍贵的珍宝一般。仿佛是猜到她心中的难过,他握住她的手,带着笑意道:“何必伤心,男儿岂如女子般在乎自己的容貌,有这道疤痕反而使我的心安稳下来。因为它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让你再也不会离开我的绳锁。”
听闻这话,平萱才破涕而笑,靠在他的怀里,摩挲着他的胸膛轻声道:“这辈子我都不会再离开你了。”
夜里星星点点,昱泓因日间赶了路,用完平萱亲手做的饭菜便由锦伺候睡下。
平萱坐在矮凳上,刚清洗过的头发披散在身后,带着淡淡的清香味道。鈭斋拉过另一边的矮凳,坐在她的身后,为她轻柔地擦着发丝。
“若一开始就是过着这样的生活,你就不会损毁容颜。”
他脸上的疤痕是平萱心底永久的痛,当年在马寅徽的协助下,离开宫廷的鈭斋为了避开鈭谦的耳目,不惜远走万年,躲到颜敬亭的麾下,直至鈭谦薨逝后才回到中原,在兖州定居。
他一直在等待,他知道她并非是个喜欢宫廷权势的女子,他知道她一定回到最开始的故乡,他亦想给予她一份完美的邂逅,他将第一次的相遇重演,这一次他们必定是会得到幸福的。
“现在这样不是更好。”他握紧她的手,让她舒服地靠在自己的肩上。没有宫墙纷扰,没有暗算他人,他日间为村上私塾授课,她为他操持家里,每日辛苦回来均能看见她绽放的笑颜,一如初见。
星星渐渐散去,月光亦收回自己轻柔的光芒,晨曦里,一对璧人相依而眠。
远处的田埂上,一前一后行走着两个锦衣华服之人。
一阵风吹来,屋后的翠竹奏响一曲辉煌的乐章,而院子的梨花似那舞姬,随风翩翩起舞,落在两个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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