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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瑟瑟,原野中,已无丝毫的暑气,大路上只听得铠甲磕碰声,马蹄声,整齐划一。
阵前领军的将军,身长七尺有余,头上黑铁重盔遮掩其貌,身穿的那件铠甲,漆黑中隐隐透着的赤色的纹路,身披一件绣着九龙的绛紫色长袍,背上一柄长剑长约九尺。
前方一马飞驰而来,一白衣骑兵下马报告,
“禀报九王,守城的兵丁说奉六王爷的令,不能开城……”
“老六……”那将军丝毫没有意外,只是稍微紧了紧手中的缰绳,安抚着躁动不安的坐骑,“到苍川城还需要多久?”
“大约半日的路程。”兵敦报。
“继续行军。”
“诺!”
此人,乃是炎阳国国君第九子钟离羽,十三岁拜明阳第一武者欧阳燚为师,十七岁时其师不知所踪。
苍川城,主城楼上。
“九王叔到了?”说话的是一个少年,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身上的长袍极是宽松,裸露着的一双长腿白净胜雪,轻轻搭着一旁的小几之上,凤眼半眯。他靠坐在一把盘龙椅上,手上一串葡萄紫的似乎能滴下水来。
“是,但是九王爷似乎没有安营的准备。”一个半跪在旁边的军士答道,连头不敢抬起来。
“哦,是这样子啊,呵呵,那些家奴们来了吗?”说着,一口在手中的葡萄上咬下了一颗,轻轻嚼着。
“小王爷,那些将军们已经在中堂等候了快两个时辰了。”那军士说着,抬起头却迎上了少年的目光,漆黑的眸子中带着淡紫色的妖邪。
“哦。那真是等了蛮久了,呵呵,去告诉他们。”少年站起身,虽说只有十几岁的样子,身材却极修长,目光眺望着遥远的北方,“散了。”
“这……遵……遵命。”那军士略有迟疑,还是应答道。
“哦,有些困了呢……”少年伸了个懒腰,拾起刚刚放在一旁的葡萄,说道“雷。”
“在。”黑暗中,一个少年的回答响起。
“这雨,好烦人啊?”
苍川城六王爷府门外,数千兵士挺立于雨中,纹丝不动。不远处,一骑白马狂奔而至,骑士扯下腰下系着的龙纹军袋,翻身跃下。
“报!!!”
王府议事厅,堂下文武伫立两旁。
“九弟的军队扎营何处?”一个三十来岁的将军问道,目光中带着久在人上的威严。
“回王爷,未见扎营,九王大军冒雨前行,半日后便要军临城下。”跪在堂下的斥候答道。
“哦?多少人马?”钟离墨问道。
“禀王爷,不足一万,轻骑居多,未见攻城器械。”
“恩,下去吧。”挥手让斥候下去,将军坐归了主位,目光中满满的都是轻蔑,他便是六王爷钟离墨,苍炎城之主。
“哼,骑兵何以攻城?雨久下未停,战骑战力大减,苍川城城坚墙固,守城兵将何止五万,以卵击石。”钟离墨说着,目光却是扫向了堂下自己的那些谋士。
“王爷所言甚是,但是九王久有常胜之名,今已连过数城,然兵不血刃,苍川城是王城前的最后一道防线,此战不可轻敌啊。”进言者四十上下,乃是军前主簿谢越,谢越说完,心中也在暗暗打鼓,战事未起,王爷就已有轻敌之心,这难道就不是九王的谋略所致吗?但是看着王爷的脸色,确实不好多说。
“谢主簿此言差矣,”此时,一老者走出来,手中轻摇着一把羽扇,一身儒气,乃是军前谋主王显,“九王久战边疆,胜者不过蛮族暴民,具是有勇无谋之辈,今抗旨返京,所过数城,无非仰仗骑兵神速,以及守军无能,今以战骑逼城,不过一无谋小儿,何惧之?”
“这……”谢越抬头撇一眼老者,又看了看王爷,却是不再多言。
王显冷哼了一声,这谢越本事没有多少,却是常常和自己唱反调,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说道,“主公,我有一计,必能击溃敌军。”
“哦?王公,计将安出?”钟离墨问道。
“主公,想那九王既无安营之意,想必是企图利用骑兵之速强行突破,前去王城的主路苍洼口上已有汤将军的营寨阻挡,只需放其于城下通过,待其强攻营寨不下,士气受挫,再加上雨天长路行军,本就人困马乏。使一将军于敌后杀出,定能大败敌军。”王显说着,手中的羽扇轻摇,又瞥了谢越一眼,见其沉默不语不免得意洋洋。
钟离墨闻言大喜,点头道,“好!便依王公之计。”说完站起身,一脸的得意,“老九,这苍川城,必让你来得走不得!!”
堂下,谢越的脸色阴晴不定,这计谋虽说没有什么不妥,但是对方是九王爷,那个屠城灭胡的九阎王,真的就那么简单吗?
城外山坡上,只约百骑人马,为首一黑衫青年,胯下一匹白马,通体雪白,鬓毛略带青色,其貌极为神骏,青年眉目间满是淡然之气。
“羽,你的甲胄!?”一名银盔小将,身材极是高大,他策马上前,询问的口气中尽是不解。
“放心,无妨的。”青年微笑着,摇摇头说道,“一岚,连日的山路,苦了你了。”
“那,王爷,我什么时候动身。”被唤作一岚的小将军问道,而眼前之人,不是钟离羽又是何人
“立刻。”钟离羽微笑着说道。
“末将得令。”
苍川城,王府议事厅中,一条消息却是激怒了钟离墨。
“步兵?哪来的步兵!”六王钟离墨大怒,“你可知道传达假消息是什么罪过吗?”
“王爷息怒,是有斥候发现北门外山中有大量步兵,意图偷袭北门,因军情紧急,难以及时上报,末将担心是敌军诱敌之计,便前来报信,属下句句属实啊……”一名将军跪在堂下,慌忙解释道。
“苍岭险道?”堂下,王显略一皱眉,说道“难道是从苍岭险道而来?但是那里山势险峻,人迹罕至,连当地猎户都少有前往。如何行得了大军?就是派遣步兵行此路,兵力也不可能达到偷下北门的程度。”
“王大人,小人句句属实啊,不仅仅是步兵,连九王的骑兵也到了,若是无人支援,北城危矣。”堂下报信的将军连忙解释道。
“骑兵,北门……”主簿谢越观察着地图,若有所思,忽然脸色惨白,“糟了!!”
“谢越?何事惊慌!?”钟离墨问道!
“母子坝!!”谢越指向地图上的一个点。“九王的目的,是母子坝!!!”
寂静,议事厅忽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苍岭,乃是炎阳国最大的山脉,山势高耸,自古以来,炎阳国最肥沃的土地就是由苍山山顶的积雪融化而成的雪水滋润着的苍川城,雪水汇成的河流,就是苍川。
不知道什么时候,传说是当时的城主触怒了天神,原本温柔的母亲河变得汹涌,洪水吞噬了无数的土地和生命,而在那时,城主的儿子因为悲悯百姓的苦难,愿舍弃生命来安息天神的愤怒,便只身来到苍川,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那之后,苍川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人们在曾经波涛汹涌的苍川边上,孩子失踪的地方发现了一座坝,一座疏分河流的小坝,而城主的妻子因为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思念成疾,不久后便去世了。城主把自己的妻子葬在了小坝上,让母子能够团聚,这便是母子坝。
这只是一个传说,但可以知道的是,若是母子坝决堤,会有两个地方归于洪泽,那便是苍川城和苍洼口。
那小将没有明白他们的意思,只是跪在堂下不敢说话,王显站起身,挥挥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砰!!”钟离墨一鞭子抽断了面前的书案,“好毒的计谋,老九一路上都能兵不血刃,就是要在苍川城让生灵涂炭吗?担着这不仁的名声,他就不怕登不了王位!!??”
“若是用此计,苍川城上下定无一幸免,九王定会把一切推给天灾,他依旧是兵不血刃的到达王城,不仁和谋反,哪条罪名他都不用担着。”王显喃喃道。
“可恶!!派兵,派兵给我追上老九的人马,不能让他动母子坝!”钟离墨怒道,脸已经涨的通红。
“没用的,一者已经来不及了,骑兵走不了去子母坝的山路,二者毁坝尚不需千人,北城外的山坡定有那上万骑兵精锐,追也是送死。”
“天要亡我啊……”钟离墨摊坐在主座上。
“要不,派人问一下小公子,他一向足智多谋,也许会有转机!?”王显试探性的问道。
“算了吧,事已至此,如何还能有转机,何苦让那不孝子看我的笑话,唉,败了。王公,准备一下,我们退出苍川城,城外还有一条小路可以退回王城,可惜我苍川城数万的精兵,带不走了……”钟离墨叹了口气。
“未必,还来得及!”谢主簿忽然站起来。
“当真!?先生救我!?”钟离墨暗淡的目光忽然亮起来,像是垂危的人抓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想来九王没有想到我们发现了他的步兵便了解了他的计划,汤将军的兵马不是守在苍洼口吗?苍洼口到子母坝原本的河道早已干涸,行军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只要通知汤将军,定能及时救援,敌军若不足千人。他数千的兵马守住子母坝足矣!!”谢越在地图上划出一条道来。
“幸有先生,来人,”钟离墨拿起笔在地图上写下“沿此路,速速救援”七个字。“遣快马把这张地图给我送苍洼口汤如虎将军的手中!!”
钟离墨长舒了一口气,脑海里,是那个永远一脸微笑的弟弟。
九弟,我还没有输。
苍洼口,是位于苍川城北的一条不足五百米的小道,左右峭壁入云。道路当中,是一座新立的大营,营口,鲜红的大旗上一个“汤”字。站岗的哨兵身上的甲胄已经湿透了,但是却依旧站得笔直。远远地,一个黑点由远至近。
黑点到了近期,便是一个兵士,他跳下马,飞奔向前,大声喊道:“报,紧急军情,快快带我去见汤将军!”
“令牌!?”守门的兵士问道
“在这里。”一个令牌递了上去。
中军大帐中,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将端坐着,一脸的沟壑和一道斜劈在脸庞上的刀疤交错,一脸的坚毅之色,手中的马鞭敲打着面前的沙盘,身边两个中年武将,分别是他的两个儿子汤骏,汤猊。
“臭小子,你们怎么看?”老将军活动了一下脖子,问道。
“老爹!”小儿子汤骏性如烈火,率先应声道,“你说怎么打就怎么打呗,不是围了苍川城了嘛。要是把我留在那里多好,多年不打仗了,我手痒的……”
“用脑子,九爷不会攻城的。”汤猊酷似父亲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目光还是停留在地图上,“就像父帅预料的一样,这里才是主战场。
“报!”帐外,有人求见,手中。“有六王爷的加急军令。”
“拿来我看!”汤如虎丢下手中的马鞭,一把接过小儿子递过来的牛皮信封。
“父帅,六爷有什么命令?”汤猊问道。
“下令,集合所有大军,驰援母子坝!”汤如虎面色铁青,“马上!!!”
“老爹?不是……”汤骏的话还没有说完,汤如虎已经冲出了帐外,汤猊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看来,今夜是不安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