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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妻子是个美人,并且还比我小了整整十岁。她正牌本科毕业,正在读研,而我只是一个读过两年师范的人,有个大专的中文学历,还是函授的。同时,她是镇长,是县、市人大和党代表,多次受县、市、省等表彰,可以肯定地说,再有三五年,混上个县级副县级干部不成问题。我是一个普通的教师,一个小小的语文教研组长。同时,我的长相也实在值得商榷,矮、黑、胖是我最为显着的三大特征。也许就这三大特征,终于成就了我和妻子的一个并不和谐的婚姻。
很长时间了,我几乎就没有和妻子一起走过路,甚至没有一起吃过几顿饭:最为要紧的,当然是有半年时间我们没有再同住在一间床上。不是妻子嫌弃我,是我不愿意。妻子比我要忙得多,不是下乡就是出差,不是开会就是接待(包括领导和群众)。我们难得坐在一起,即使坐在一起了,相互也不说几句话:她是常常玩弄她那只小巧玲珑的手机,我则是看书或者看电视。偶尔有几个镇上的领导和干部来家里,却无法得到我的欢迎:如果是提着东西来的,那就要小心被我赶了出去。也有特殊的时候,那便是县里或者更上一级来了人。通常情况下,我还是会表示自己的热情的,不管这种表示有多么违心。可这之后,我还是会无一例外的走掉,我真的不愿意成为家里的一个配角。至于陪人吃饭,我是绝对不会参与的,因为那是妻子“带上”我,而不是我“带上”妻子。当然,妻子有意见,会说:你见不得人吗?你是哪一点比别人差了?事实上,如果我在,妻子一定要做出许多介绍,而且,格外深情:他是我老公,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她还要拉着我的手:他是学校骨干教师,他会写一些东西,作家,诗人,县政协委员……她是带着几分骄傲在介绍的,似乎是在赞美一个刚刚凯旋而归的大英雄……然而,我能感受到一种怀疑的目光:有你这种老婆,还不沾点什么光?
我真不知道自己沾了老婆什么光,她多次劝我入党,我说:谢了。劝我当校长,我说:谢了。劝我改行当股长什么的,我还是说:谢了。我一个“谢了” ,不知“谢了”自己多少追求和意志,但是,我还是坚持“谢了” ,并似乎因此找到了几分男人的感觉。可是,谁都会认为我是借着妻子的成功得到了很多别人找不到的东西,也许妻子最初就这么想过。她说,世道变了,不只是男帮女衬,男衬女帮也可以呀!再说,一个家庭,也需要形象,而且,需要一个完美的形象,男盗女娼那种事情是来不得的。
妻子没有出格的地方,衣裳穿得中规中举,一言一行显得十分得体。有这样的女人,男人是不该吃醋的,而且没有这种机会。她甚至不会当着我的面和别的男人坐同一条凳子,背后她解释说,她从来就不习惯和任何男人一起坐。我亲眼看见,有一次,一个领导伸手准备同她握手,她装着没看见,转身招呼别的人去了。我相信她不是在表演,一个混迹政坛又非常漂亮的女人应该保持这种风范。
但是,喝酒和酒醉却是妻子天经地义的事情。这一次重病住院,就是因为喝酒。大概是综治检查或者还有别的什么检查吧,从中午开始她就一直在喝,据说是把尿都喝出来了。能够喝出尿来,这女人是绝对不要命的,至于要不要礼义廉耻,那就很难说了。既然女人能够喝酒,我也可以喝酒,找几个小青年喝,或者社会上的徐混也行。所以,当政府办打电话告诉我,我妻子病了,需要连夜送走,我的反应是冷淡的:她是政府的人,问我做什么?我也病了,有哪个管我呢?那时我醉了,还继续喝,我当然不知道妻子的确病得很严重。好像哪个领导说了句什么,也许是说我小心眼或者不通人情吧。
我和妻子是从不吵架的,甚至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唇舌纷争。每一次,她喝酒醉了,司机送回来,朦朦胧胧中,她总要说:不得已而为之,不得已而为之,这三十万(当然也可以是八十万)可是三十杯(八十杯)换的呀!这镇长真的就这么难当,难当……我是不能祝贺的,即使没有喝酒,即使她清清楚楚,需要我祝贺,我也不会祝贺,我最多“噢”一声。妻子何尝不是这样?每次发一样东西,或者拿到几十块钱稿费的时候,我绝对是需要妻子祝贺的,于是说:这写东西真不容易,这么长一篇小说,就这一两百块。通常,妻子会“噢”一声:可在一些时候,连这一声也不会“噢”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我彻底认识了香桂。说是彻底认识,是因为香桂是我的学生,只是以前了解太少,现在是正面接触了。我曾经问她,为什么有这么怪的一个名字,她回答不上来。后来到了她家,才发现高山地区桂花树很多,到了古历八九月,到处都有一种香味,令人难忘的香味。这种揣测得到了印证,她父母告诉我,桂香的名字也是这样来的。当然,父母给她取名香桂还有另外的原因,那就是她没有哥哥,也没有弟弟,就把她当男孩了。所以,初中毕业了,父母还要她复读初三。如果是以前,我绝对表示高兴,可是,我却阻止她:何必呢,青春能吊死在一棵树上吗?本来,我这句话没有过于深刻的道理,甚至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理解,然而却得到了香桂的回应,她果然表示不再读书了。那时的香桂还小,也就十六岁或者还要小一些,发育完全没有成熟,算不上美女。可是,她听了我的话,还邀请我到她家里去。她说,我们那里景物才真的漂亮,你去看看吧。
国庆长假,我去了香桂家,七天不够,额外请了三天假。十天的时间,对于认识一个女孩已经足够了,如果是谈上恋爱,十天的高温能够把对方彻底熔化。可是,最初我没有这种冲动,我好像只是为了欣赏桂花香去的,或者是为了看看大梁子的森林去的。这个季节,大梁子上的任何地方都能见到桂花树繁密的楔朵,花香笼住整个天空。香桂始终陪着我,钻进森林里边,了解了许多我从没见过的东西,比如白水孔吧,每天发三次水,那水都是米汤状的:又比如仙鱼洞,位于一条杏边上,洞里总能钻出一些小鱼儿,亮晶晶的,半透明状……我们采回了许多东西,是山菌一类的,煮着吃,别有一番滋味。山里的许多桂花正在盛开,森林里到处都能嗅到桂花的幽香。可是,不幸的是,我的手上或者是脚上经常钻进一些讨厌的刺,没事的时候会感到极为不舒服。香桂很细心,居然发现了我的这个令我感到烦恼的秘密,硬是要为我挑刺。她用一根很细的针,或者从身边的树上摘下一颗一寸左右的刺,放到嘴里吸一吸后取出来(她说口水是消毒的),像绣花一般,在我的手上或者小腿上专注的挑着。不痛,倒显得特别的舒服。那是秋季,香桂穿着一件洗的很避薄了的衬衣,凉风经常地将她的领口掀开,我不经意间埋下头去,看见了她被紧紧地包裹着的乳房,乳房之间一条奇妙的沟突然间让我心惊肉跳。这个发现让我的胸口跳起来,能听出咚咚咚的声音。此时,我猛然感觉到,她原来已经是一只成熟的红苹果。我握住她的双手,全身都在颤抖,心脏好像要蹦出来了。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新鲜、刺激,一种燃烧的欲望强烈到让人无法控制。我左手抱住她,右手慢慢从她的衬衣底下伸了进去。我感到她的身体颤动了一下,然后,她仰起头来,闭上眼睛……
回到学校,我发现自己已经魂不守舍,香桂瘦弱而动人的身形深深地定格在我梦中了。我一直在回忆森林中的情形:我在飘着桂花香的森林中抱住她,抱得很紧,右手伸进了她的衬衣里面……我是第一回对一个姑娘使用这个动作,也似乎是第一回找到了男人的自尊,有了一种特别成功的兴奋。可是,我还是很快收住了自己的动作,接下来是道歉,泪水差点就滚出了我的眼眶。香桂的脸通红,靠在一棵衰老的桂花树上,背对着我,不说话,只看见她双肩在抖动,之后,我发现了她晶莹剔透的泪水,像泉水汩汩流淌。甜甜的桂花香味,无声地滑过我的双唇。
显然,妻子是有所觉察了,她说她需要和我好好谈谈。结婚这么多年了,的确没有好好谈过,甚至包括结婚初期,我们一直以一种沉默来对待对方。我们都没有什么话可说,可是,我们却做了夫妻。我们的心中都没有别人,我们循规蹈矩,也尊重对方,可却无法热爱对方。为什么结婚?我问自己。不知道妻子是否这样问过自己。所以,谈谈是有必要的,我也渴望着和妻子好好谈谈。不过,我们那次谈话极不顺利,大家吞吞吐吐,最后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妻子是这么说的:为什么对我这种态度?
我说:和你结婚,很委屈你,离婚吧……
忻幻都五岁了……离什么婚呢……
忻幻是我们的女儿,送县城读书了。我们都爱她,这也是我们婚后找到过的唯一的支点。
那你在外边……反正这样说吧,你是自由的……
你胡说什么啊?我从没有感觉你有什么缺点……
可是,你对我……有感情吗?
婚姻要多少感情?相互尊重不就是感情吗?
我们僵住了。大家孤独地坐着,什么也没得说了,或者说是嘴巴再也无法张开。直到最后,她说她要睡了,只是我如果觉得可以的话,可以请个保姆,名义上的保姆就行。她说,她是不赞同离婚的,死也不行。我看得出来她很看重现在这个家庭,也许,不是她要把它当成避风的港湾,也许,她需要一个名义,这个名义是她不可或缺的一份包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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