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翻翻

从湖州州府到临安郡的紫婵山有三日的路程，天燥气暑，他们行得极慢，中间又遇到两日暴雨天气，一行人足足花了七日才到达紫婵山下。

到达时已是日落时分，考虑到护送的家丁宿住在庵子里会不方便，刘嬷嬷知会给倪乐之后，便与随行的那名管事婆子一起和净慧师太商量，不若在在山脚下的客栈里休顿，第二日一早另行上山。

夜里净过身后倪乐把人都打发了出去，拿帕子包了头发，另外拿了几本讲民俗风情的书来看。这些书是在路上淘来的，当时买书的时候刘嬷嬷还很不解的瞅了她老半天，嘟哝着问了一句：“二小姐喜欢这个？”

那些民俗风情的书闺阁女子大都是不看的，有几分难登大雅的意味。当时倪乐随意的翻着书，点头应承：“嗯，有点意思。”

此言一出，不只是刘嬷嬷，就连卖书的小贩都有些惊奇了，好在二小姐不过是尚未长成的六岁女童，人家顶多会说‘这女子家里门风不严，教养欠缺’。

刘嬷嬷给倪乐送茶水进来，见倪乐又是桌子上翻开了好几本书，时而批批画画。

“二小姐又在夜里看书了，把眼睛熬坏了可怎么好！”刘嬷嬷拿了剪刀去挑灯花，让灯火更明亮些。

“这便睡了。”倪乐随意翻看着，并无过多言语。

刘嬷嬷盯着倪乐仔细瞅了老半天，狐疑不解的问了一句：“二小姐做的是什么打算？”

如今这二小姐太过跳脱，她实在看不透二小姐这一步步是为的什么。照说对方不过一小小女童，还有好些事理不很清楚，自己对二小姐是否也太过依仗了。把自己和儿子的未来交到尚未蒙学的女童手里，看来她是真的老糊涂了。

“嬷嬷只管跟着就是。”倪乐也不多说，浅浅交代后便顺着刘嬷嬷的意思，合了书本休息了。

二小姐年幼，刘嬷嬷是二十四个时辰贴身伺候。夜间休息的时候俩人一间客房，二小姐睡床榻，刘嬷嬷在床榻下面打铺卧，以方便夜里伺候。

客栈的雅间多是两进，在外间会放置一张供客人休息、可容一成年男子躺卧的长榻。起初倪乐再三强调刘嬷嬷不必这般照顾着，要刘嬷嬷去外间的榻卧上整理休息，被刘嬷嬷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见刘嬷嬷态度坚定，倪乐也不再说多什么，这事便这么过去了。

灭了烛火侧卧躺下后，刘嬷嬷突地反应过来，多嘴问了一句：“二小姐是什么时候识得这么些字的？书中的内容可还都看得明白？”

刘嬷嬷早先是柳氏的一等大丫头，柳氏不是一般的小家碧玉，身边的丫头自然也是能识文断墨的。刘嬷嬷是猛然顿悟，近些日子里，一直萦绕心头的违和感是出在哪里。

二小姐尚未蒙学，哪里识得那么多的字。而且，二小姐翻看的书中有好些文笔晦涩，是定要有先生讲解才能明白的。二小姐的这番行为实在有些怪异了。

“哪里能看的明白，随意翻翻罢了。”倪乐浅浅回了一句，依旧瞌着眼目安静的平躺床榻上。

出于习惯，倪乐在睡眠的时候是绝不轻易睁开眼睛的。长期训练加实战经验，身体已经能在第一时间分辨出现下有没有危险。处境既是安全的，就不需要在补眠时浪费多余精力。

听了二小姐的回话，刘嬷嬷还是感觉不妥，却又抓不住是哪里唐突，浅浅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虽说被柳氏从房里打发出去后，刘嬷嬷就一直浸染在下等的仆妇中。这么些年过去了，闺阁里的规矩刘嬷嬷是一点没忘。她刚才问的那一句已经是冒犯主子了，虽说小主子年幼不懂事。依照规矩，不该自己关心的，是半句也不能多问。所以，刘嬷嬷把那些不清不楚的疑问又全给压心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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