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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儿,记得,要好好活下去!”
少年的声音不复清朗,满是沙哑,因为太多次的为了她去拼去杀,他已经太过劳累。
“呜呜,呜呜!”
喉咙中呜咽出这样仿若于无的音色,她那么地想要他留下,却无法出声,因为,他将她全身的穴
道都已经点住。
少年的手指,轻轻地,拂过少女鬓边的发丝,指风乍起,一缕青丝断下,被细细地合拢在掌心之中:“这是离别的礼物!”
抬眸,仿若昨日般清朗俊秀的笑颜绽放:“瑜儿,记住,南明熙是我,而你,从今以后的名字,是南邰瑜!这是我为你取的名字,记住!”
“不要!”
这样的呐喊,却终究也只是内心的呐喊,少女莹润的眸子中,流淌下一行晶莹。
——
“大魏南明熙在此讨教大燕轩王的厉害!”
高大的城门洞
开,一袭明黄甲胄飞扬的少年,手中长枪湛湛,迎向了那万军之前,冷傲跋扈的黑甲将军。
“是个人物,都退下!”
耶律铮云冷喝一声,眼中是一丝激赏,悍然迎上了那出乎意料敢于出城迎战的大魏帝王。
雷声轰鸣,天际银蛇流窜,激起道道让人惊悚的强光,倾盆大雨哗然而落,激起路边无数烟尘,贩夫走卒自是向着能够躲雨的地方狼狈窜走,连那些让普通人仰望的书生文士,也纷纷用宽大的袖子遮住头脸,顾不得平日里百般保持的文雅形象,脸上隐约带着一种难言的表情,似是哀伤,似是愧疚,又似是解脱,朝着城门口的位置望了一眼,那里已经没有了厮杀声,一切已经落下帷幕,他们现在能够做的,只剩下退避。
风声,雨声,交织在一起,偏偏,城中安静的近乎死寂。
街道两侧伫立着各个店铺,也挡上了木板,遮住了外人探寻的视线。
店铺内,有活到知天命年纪的老人对着小孙子感叹着说,从未曾遇到过这样大的雷雨,也没有听以前的父辈提起过,这样诡异的,百年难遇的天气,估计是国之将亡,必有异象,有那机灵的儿子辈,顾不得老父平日里的威严,急忙慌地捂住了对方的嘴。
“哎,知道了,这种事情呀!”
老人和儿子对视,护望皇城的方向,表情晦暗。
是呀,怎么能够不晦暗,不慌乱呢?
大魏开国二百一十年,自从魏太
祖草莽揭竿,打下了这片泱泱天下,至如今已经历经了五代帝王了。
大魏的人,从来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在自己这一代人身上,迎来了破国之灾。
而那位刚刚登基,还未曾来得及大展拳脚的魏熙帝,何曾想到,自己会成为末代帝王!
——
曾经巍峨的皇城,城门大开,断壁残垣处处,隐约间,还可以从那青石砖缝之间看到连这样倾盆大雨也一时冲刷不干净的丝丝血迹,或深或浅,那是皇宫里一开始反抗的人,为剩下的人做出的警示,反抗,唯一的下场,只能是化作那青石之上的一抹血色。
往日里在各处宫殿御道间穿梭不断,来往行走的众多宫女宦官,不论是那些有品级的宫人,还是最卑贱的宫人,全都战战兢兢地趴伏在御道两边,顶着漫天的雨点,任由那冷冷的水顺着头面将自己全身浇了个湿透,也不敢动弹一丝一毫,这里,不再像是皇城,反而多了些边塞的荒凉,还有边塞那朝不保夕的悲凉。
“踏踏,踏踏”
马蹄阵阵,脚步声声,大开的城门,在今日风雨飘摇之际,迎来了许多不速之客,甲胄的碰撞声,利器的轻微撞击声,越来越近,仿佛近在耳边。
伴着那让人悚然的声音,远远的,黑云浮来,一队队甲胄分明的黑甲黑骑的兵士整齐有序地陆续进入了皇城,打破了这片死寂与无声。
那些趴伏着的宫人,将自己的身子趴伏的更低,额头,紧紧地贴在地面之上,他们在极力表示自己的恭顺与臣服。
南邰瑜也在这些人之中,甚至,此时此刻,她表现的比那些卑躬屈膝惯了的宫人们,还要卑微,小小的身子,隔着宽大单薄的衣服,紧紧地贴合在那冰冷的石壁上,凉气一阵阵袭来,顺着小腹,顺着膝盖,顺着大概已经青紫了的额头,蔓延到了心里。
趴伏着的视线中,看到了一双双穿着黑色靴子的大脚从眼前走过,每一个,每一步,都清清楚楚,她甚至清楚看到其中一个人抬起的靴子底下,沾着一片新鲜的血肉,胸口泛起一阵阵的呕意,唇张了又张,幸运的是,什么也吐不出来,因为,胃里空空的,只剩下一片火烧火燎的焦灼。
南邰瑜努力地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的思绪漫无边际。那血肉不知是从谁的身上来的,不知那个人,现在是生是死。
小小的红唇微微勾起,不是愉悦,尽是苦涩,她,何尝不是这样呢?不知今夕明朝,便是命丧之时,那样,其实也不错,有一瞬间,少女想要褪
下自己身上冰冷不合身的宦官服饰,想要站起来,冲出去,求一个一了百了。
她甚至微微擎起了身子,只是,身边瞬间伸过来一只同样冰冷瑟缩的手臂,小小的,却那样有力地按住了她的小手:“不要......”
那个跪在身边的小小宫女也在害怕,她害怕南邰瑜任何一个轻微的动作,会为自己招致灭顶之灾。
那样轻微的,仿佛生命最后余力的祈求,与另一个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那是一个少年的声音,他求她,活下去。
然后,再也没有然后了,她只能够徒劳地望着少年初初长成的背影,一步步,坚定地步入死亡,将她,毫不犹豫地抛下!
”呜”
唇
间呜咽出一点小小的声息,瞬间消散。
微微挺起的腰身,使劲弯下,即使那会使她未曾长成的腰身疼痛不堪,臻首,伏的更低,将所有的表情掩埋,啪嗒一声,却是一滴水珠,顺着少女尖细小巧的下颔,滚落在青石之上,与雨水混合在一起,瞬间消散无踪。
一滴无声的泪,默默的一份哀悼,南邰瑜却未曾想到,会有人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