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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傍晚的时候又开始下雨。
哗啦哗啦的像是有人在天上往下面撒珠子，透明的、一颗一颗砸在玻璃上，溅出晕晕的水迹来，然后又幻化为水流，蜿蜒流下。
程源菲抱着一个暖手筒，靠坐在床上，神色显得有些放空，不知道思绪已经飘忽到哪里，她怔怔的望着外面的雨幕发呆。
韩令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般景象，她如今性格变化太多，愈发安静起来，再想起她未嫁时让众人惧之的火爆脾气，韩令只觉得一时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在想什么呢？”他走过去，将刚打满开水的暖水壶放到一边。
程源菲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轻笑道：“没想什么，就是看着外面的雨大脑放空了会儿。”
韩令在她的床边坐下。
“元川都下了好几场雪了，但今年你可没那机会打雪仗、滑雪了。”他的目光在她隆起的腹部稍有停留。
程源菲仍是轻笑，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语气嗔怪：“因为今年肚子里多了个小调皮鬼啊。”
她嘴里虽是带有嗔怪，可是那眉目间却是满满的宠溺，让人看着心里都跟着暖暖的。
韩令看着这样的她，声音放低：“源菲，你变了好多。”
于是程源菲就抬起讶异的眸子看他。
韩令扬了扬嘴角，想笑却觉艰难，他的神色不由得有些恍惚：“以前的你……很大大咧咧、脾气火爆到一点就着，可是现在的你，性格真的和以前差了很多。就如同我刚刚说你回元川这次不能再玩雪，记得以前有一年冬天，你因为生病而不能见寒，所以当其他的酗伴都在雪地里打雪仗的时候，你万分郁闷加抱怨，甚至那天恼的跟我发了三次脾气……但现在……你听我这样说之后却只是一笑而过，根本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程源菲怔了怔，语调轻松：“因为我不再是以前的我了啊。”
韩令的双肩微微一僵。
程源菲很认真的看着他，“之所以会这样，我想大概是因为我们真的成长了，知道哪些事情不值得我们去斤斤计较，人其实每时每刻都在成长，可是成长不仅仅只有躯体，还有内心。就如之前那个火爆的我，那时的我习惯了温室的保护，其实一点也不成熟，整天揪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满世界发飙，世界里除了吃喝玩乐就没有其他的一点规划，可是人总要成长，很多东西都会在你成长的过程中不断丢失，你舍不得，却不得不放弃。”
韩令的嘴角有苦涩的味道，“所以……”他看向程源菲：“你也是我的不得不放弃对吗？”
程源菲望着他。
眼前这个陪她一起渡过鼻涕横飞的孩童年代、又陪她一起走过花季雨季的懵懂青春、最终目睹着她一步一步从嚣张美少女转型为安静待产妇的男人——她的每个人生阶段里都有着他的存在、他的陪伴。
然而因为太过熟悉和了解，让她无法对他的感情做出回应。又或者说，她对他的感情足够，却唯独少了一味爱情。
这世上总有这样一种情况：他爱你爱到发狂，而且他也并不是不好，可你却偏偏不爱他。
程源菲伸出手去握撰令的手，他的手指有些微微的凉意，她用力的握紧，想要传递给他温暖。
“韩令，很多东西都是需要我们去舍弃的，因为它已经没有了让你将其继续留下的价值和理由，这就像你明明知道前面的路被堵死了过不去却还一直闷头往前走一样，最后你还是得掉头走回来……”
“感情也是这样，你为的是一个执念，可是这个执念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你再继续下去也只是自欺欺人，为什么不及时将它替换掉，将感情和宝贵的时间留给更值得你去爱的人？”
韩令的脸色有些难以支撑的苍白。
他反握住那温热柔软的手，却感觉那温暖已经暖不了自己的心脏。
他的眼角突然酸涩。
眼前一黑，讶然间，程源菲被紧紧的拥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韩令紧紧地搂着她，像是用尽全身气力一般搂着她。
最初的讶然退却，程源菲回拥着他，双手放上他宽阔的肩。
她的颈侧有温热的湿润，耳边，传来他带着一丝沙哑的低语：“……祝你……幸福……”
眼泪突然间就涌出眼眶。
程源菲噙着泪，视线抬高四十五度，正好可以看见对面墙上挂着的那副油画。
大片的雏菊，盛放在金色的阳光照耀下，纯净的美。
她眼角闪着光，嘴边有柔和的微笑，“祝我们都能永远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