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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公子听到月宜的称呼,也站起身,拱手说:“原来是章公子,久闻大名。”
章驰微微颔首,寒暄几句。不得不说,安公子礼貌温润,待人温柔,比他的性格要好一些,他若是月宜也愿意和安公子多说几句话。章驰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子紧迫。下意识地上前握住月宜的手,然后说:“安公子,家父派我来接妹妹回复,时辰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公子雅兴,望公子见谅。”
安公子闻言忙道:“好,二位慢走。”他将桌子上的漆盒递给月宜说:“姑娘别忘了这个。希望今后还有机会得见姑娘。”
“好。代我谢谢安妹妹。也谢谢安公子。”月宜道谢。
章驰坐在马车上一直觉得那个漆盒很碍眼,冷声道:“这里面什么东西?”
月宜笑了笑,打开来看像是小孩子显摆自己的玩具:“都是安妹妹给我的糖,各式各样,很好吃。我今天和安妹妹吃了好多。回头得让娘亲选一些好东西也回送给安妹妹和安公子。”
章驰冷嗤一声:“是安小姐送你的,你干嘛还要送给安公子?”
“他们兄妹是一体,都要送的啊。”
“我是你哥哥,他们怎么不送我?”
月宜想了想说:“因为你不是我的亲哥哥吧……”
章驰被她噎住,扭过脸儿生了会儿闷气,月宜扯了扯他的袖子问:“哥,你今天怎么会来找我啊?什么时候来的?”
“去那儿走走,巧遇。”章驰慢条斯理地吐出几个字敷衍。
月宜放下漆盒,若有所思:“我还以为你是来特意找我的。”
章驰听着月宜失望的语气,扭过脸,看向女孩子带着怔忡的眼眸,黯然没有光泽。马车里没有旁人,小小的马车,他们并肩挨着坐在一起,女孩子的馨香萦绕在身上,他想起来在东风亭外握住她的手,她丝毫没有介怀,反而也温柔地反握住他的手。于是,章驰大着胆子在她清醒的时候又握住了月宜的手掌。
她顿时回眸看着他,章驰一瞬不瞬地也与她对视,女孩儿笑意恬静,然后婉声说:“哥,你是不是不生我的气了?”
“没生你的气。”章驰叹道,“是在生自己的气。”
“你怎么了啊?”
章驰摇摇头,静静微笑了一下。
月宜顺势又靠在他肩上说:“哥,你要是有心事想和人说,可以告诉我。”
“你是小傻子,懂什么?”章驰没有推开她,而是像那日在画舫一样,拥着她的手臂,把她圈在怀中。
“我也不是很傻……”月宜不满地咕哝。
章驰笑了笑:“那也还是傻。”
月宜有点小气愤,仰起头忽然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口。她自己不觉得怎样,倒是章驰很惊讶,脸瞬间就红了。她却笑眯眯地,拨弄着头发,有些娇憨。
“月宜,和外头的人你也是这样吗?”章驰艰涩地问她。
月宜摇摇头说:“没有啊,只和哥哥。”
章驰心里炸开了很多小气泡,麻酥酥得,唇角忍不住微微扬起。月宜笑道:“哥,你笑起来很好看,可是你不怎么爱笑。”
章驰在她的头发上捋了几下,没有解释。章延一直希望章驰入朝为官,章延是个文人,自然也寄希望于章驰能够文采出众。章驰不喜欢麻烦,甚至有点懒,所以当父亲苦口婆心给自己讲述文官之道时章驰也同意入成均馆学习。放弃了他一直想要练武成为武将的想法。只是自那之后,他与父亲的隔阂也多了起来。他的世界变得有些灰暗和阴沉,性子也越来越别扭,没什么亮光。他不喜欢的东西他也可以做到最好,但也是机械性的,乏味的,感觉不到什么快乐。
还好,月宜出现了,她走到她的世界里,笑盈盈得,像是一朵海棠花。让他气,又让他喜。只是,她是自己的妹妹。她对自己的依赖或许也只是养在深闺对唯一兄长的青睐和亲近,家里如果还有一个兄长,那,她的心思可能会掰成两分平分,到时候他就不是唯一了。
“我听安公子说哥哥很优秀,文武双全。还听说有不少女子暗中倾慕哥哥。”月宜直起身认真看着章驰,“是真的吗?”
章驰面庞微微一热:“你问的哪一句?”
“后面那句。”
章驰眼皮一掀,轻轻咳了一声,敷衍着:“听那个安公子胡扯。”
月宜笑道:“我娘总是劝我和哥哥多学习,哥哥读书读得好,不像我,不爱看书。娘昨天还说有空让我去找哥哥请教。”
章驰其实也了解月宜,月宜倒不是不爱学习,只是也不喜欢那些功名富贵,专挑着自己喜欢的东西。
“不过安公子今天说了很多,我觉得他也挺有见识,我很佩服。”月宜客观地评价了一下,却没想到扎了章驰的心,他松了手又不说话,兀自酸涩起来。
席间徐天姿和章延也不经意间提起这件事。徐天姿并不古板,虽然嘴上总是说要把女儿嫁出去,但是学业上也不敢耽误,希望月宜能够博闻强识,不要和很多女孩子一样,脑子空空,碌碌无为,嫁了人也是被欺负的结果。“邈之,月宜是你妹妹,你若是得空也多给月宜讲讲成均馆夫子教的东西,让月宜跟着听听。”徐天姿给章驰夹了一些饭菜,讨好地说笑。
章延听着徐天姿这种小心翼翼请求的语气有些不满:“邈之,你给月宜讲讲也没什么。学到手的东西能讲出去了,这也是本事。否则以后入朝为官,什么事都讲不出来,那是怎么安邦治国?”
“知道了。”章驰薄薄的双唇吐出叁个字,然后放下碗筷,“我回房温习功课了。”临走前,他神色不明地居高临下看了一眼中心人物月宜,为着她今天夸奖安公子还有点生气。
月宜冲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章驰却冷着脸离开了。回梦觉斋的途中,他心里却总是想起月宜的笑容,女孩子见到他都是有些羞涩的笑容,月宜也不例外,但是她的笑容透着打动人心的温暖,像糖果做的月牙,浅浅一弯,清亮纯净,又带着甜意。
这样的笑容只留给自己看一辈子该多好。
某日王靖来又来找章驰玩,两人在梦觉斋一起研读了一会儿,王靖来忽然翻出一本精致的画册,神神秘秘的说:“我今儿带了个好东西,你要不要看看?”
章驰瞧着他那不怀好意的笑容,不用猜也知道那是些什么。王靖来就喜欢和那些风流公子在一起,勾栏院没有王靖来没去过的。这类东西更不用说,他们都不知道买了多少。
王靖来翻开画册其中一页,女人身材丰满,赤身裸体此时赤身裸体,胸前傲人的双乳被一双粗糙的大手把玩着。再翻到下一页,女人的乳尖被凶狠地扯起来,而她正伏在男人腿间,艳红的唇吞吐着男人粗硬的阳具。男女画的栩栩如生,再加上彩绘精致,好像是真的一般。王靖来得意地看着章驰:“这可是新出的,后头还有各式各样的,我今天送你一册如何?”
可他只是淡漠地移开视线,皱了皱眉,不置评论。
王靖来撇了撇嘴:“你眼光还挺高。”他把那画册阖上,手臂压在上头,觑着金桥等人都退下了,压低了声音和章驰说:“邈之,话说回来,你那个便宜妹妹可比这里头女人好看多了,前凸后翘,说话温温柔柔,这要是脱了衣服在床上叫两声,那可比花鹃还酥人骨头……”
他话还没说完,章驰已经一个拳头打在了王靖来脸上。
王靖来“唔”了一声,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章驰:“你这是做什么?”
“你他妈不就是欠揍吗?”章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阴恻恻地看着王靖来,随即把他那些画册扔在地上说,“你可别让我再听见第二次!”王靖来甚少看到章驰这般,两人从小就认识,再加上家中世交,他们的关系比旁人亲近许多。章驰素来是淡然的,好像永远都事不关己,懒懒散散的。可现在章驰有些危险的语气让他不由张口结舌,他脸上热辣辣得痛,但也是自己口无遮拦,只得讪讪一笑:“我就是开个玩笑。”
章驰把那些画册胡乱捡起来扔在王靖来怀中,警告他说:“她是我妹妹,你再说类似的话,我饶不了你。”
王靖来心里是看不上商贾出身的徐天姿母女二人,大齐崇农抑商,虽然徐天姿在南方富甲一方,但论身份地位,到底还是不如王靖来和章驰家中,所以才一时嘴快,说出了轻贱月宜的话。他以为章驰也和他一样瞧不上,没想到章驰发了脾气。
“好好好,不说了还不成吗?”王靖来忍着怒气揉了揉脸说,“你妹妹最宝贵。在成均馆你和人打架,到了家里你又和我打架,我看你以后怎么揍你未来妹夫。”
章驰听了最后一句话默然无语,要是月宜嫁人受委屈,他肯定会上门把那个欺负妹妹的男人打一顿。但,又有什么用呢?妹妹已经嫁人了。想到月宜以后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心里就难过。要是,要是嫁给他,他一定好好待她,她要什么他便给什么。
王靖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章驰的脑子里一会儿盘旋着画册上那些内容,夹杂着那些梦境,就好像是自己在欺辱月宜,又是羞愧又是兴奋,过一会儿又变成月宜和别的男人成亲,那个男人掀起盖头,喜悦地对上同样开心的月宜,章驰眼看着他们喝了合卺酒,床上撒着花生、桂圆,寓意早生贵子,他心里疼得仿佛是要滴出血来,却根本无能为力。
“哥,你休息了吗?”月宜轻柔的声音响起。
夜色已深,徐天姿和章延也都已经歇息,章驰正在换衣服,闻言连忙整理了一下,打开门说:“有事吗?”
月宜只穿着一件鹅黄色的长裙,头发松散地绾起来,还有几绺青丝顽皮的在耳畔荡来荡去,文静温婉,又有一丝俏皮。她提着一个小食盒,手里还拿着一本书:“我瞧见你这里还没有灭灯,就来看看你,给你送些吃的。”说着压低声音叮嘱说:“别把伯父和娘吵醒,要不又要说我不早早睡觉。”
章驰本来很累,下意识想要拒绝,但是目光碰触到月宜恬静的笑容,心尖又生出一丝湿润,点点头,让她进来:“谢谢你。”
她道声谢,这是第一次来到梦觉斋,很是拘谨。章驰的卧房不算太整齐,他不喜欢下人们天天进来打扫房间,多数都是自己规整,但显然还是乱七八糟得,尤其是几件应该换洗的衣服还堆在床头。章驰大步走过去赶紧抱走衣服掩藏起来。回眸,见月宜还是那样温巧的微笑,章驰有些不自在:“做的什么?”
她连忙点头,将食盒放到案上,移开盖子,里面是蒸好的核桃鸡蛋羹。她笑了笑婉声说:“我瞧哥哥总是学到很晚,核桃对身体好,就做了这些给你送来。这可是我亲手做的,一点都没让人帮我”她把勺子递给章驰,章驰道过谢,吃了一点称赞道:“你做的很好。”知道是她亲手做的,心里更是暖融融得。
月宜缓了口气:“好吃就好,我还怕哥哥不喜欢呢。你要是喜欢。我每天给你做不同的宵夜。”
“那我这肚子就该挺起来了。”章驰打趣道,他瞥见那本书又问,“带书过来做什么?”
“想请教你一些地方,我不是很懂。夫子今天让我看这本书,明日要考我,娘就说让我来问问你。”月宜摊开书本,上头有她的簪花小楷自己,卫夫人的簪花小楷柔美清丽,月宜写得也很是飘逸出尘。章驰夸奖了几句,月宜面上有些红润,他拉开椅子说:“你先坐,我瞧瞧。”
他也搬来一把凳子挨着坐下,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一旁落座的月宜身上,她双手托着脸颊,目光垂下,侧面莹白如玉,灯下看美人,愈发动人。他不禁回忆起王靖来对月宜的评价,倒有些意乱情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