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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园里很安静,翠绿的松柏夹道,只有小雨淅淅沥沥的声音,这让前来拜祭的人也不由得收敛了各自的脚步声。
姥姥的墓地在居中的位置,老人家生前就喜欢热闹,舅舅做主就将墓地买在了热闹的墓园中间。这样姥姥应该就不会感到寂寞了,余知欢得知这个位置后,也是这样想的。
她跟在舅舅和母亲后面,迈着轻缓的步子,生怕溅起属于这园子里的一丁点雨水。她没来过这个墓园,而这也是她第一次来这样肃穆的地方。
从小最惧怕鬼怪的她,今日倒是没在害怕。不知道是不是姥姥的缘故,让她觉得墓碑之下所有的逝者都只是长眠于此而已,也许他们比地上这些活着的人过得还要随心所欲。
这是她第一次对死亡感到没那么恐惧,这应该算得上是一种自我进步。她在迈上最后一级台阶时,至少还保有这样的想法。
“姐,又是这个糖罐!”
安静之中舅舅的一声惊呼,让余知欢的脚底不小心打滑了一下。她倾了一下身体,伸出撑伞的那只手来保持平衡。幸好没有跌倒,不过手里拎着的那袋香烛、纸钱又被雨水打湿了。
“三年了,怎么年年都有人在墓前放罐糖?这人到底是谁啊?”周美青从墓前拿起那罐糖,脸上写满了困惑。
雨水从多边形的玻璃糖罐上滑落,一道道水痕附着在玻璃面上,让里头原本五颜六色的糖球变得更加色彩斑斓。
余知欢被这些颜色鲜艳的糖球迷了一下眼,不由得想起刚刚开出墓园的那辆黑色宾利,心里便像漏了一块。
母亲把糖罐又放了回去,大伙也并没有想要再深究这罐糖球的来历,就像之前的两年一样,他们把这罐糖与其他的贡品摆在一起,在心里默默感念这位不具名的亲友为老人家送来的哀思……
成串的“金元宝”和一摞摞的纸马车船被丢进大焚炉里,一点点地化为云烟、灰烬。母亲和舅舅红着眼,一面烧纸一面口里念叨着:“妈,拿钱去花……妈,儿女子孙都好,不要记挂……”
一直忍着没哭的余知欢,终于噙不住眼泪,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这样的仪式已经很难让她不去想姥姥与自己已经阴阳两隔的现实,根本不是什么安睡长眠,是真的真的已经离开了她的身边……
当铁钎把最后一片纸钱拱进火里的时候,每个人都在尽力抑制心里的悲伤。舅妈红着眼圈给母亲、舅舅还有余知欢递面巾纸,舅舅只是用手抹了抹眼角,说了一句:“走吧,把贡品收一收。”
舅妈跟在舅舅后头,父亲拉着母亲的手,余知欢走在最后,一行人烧完纸后又回到了姥姥的墓地。余知欢帮忙收拾贡品,等舅舅拿走那罐糖球时,她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舅舅,这糖可以给我吗?”
舅舅愣了愣,而后笑道:“欢欢还是像小时候那么爱吃糖啊!来,拿去吧,吃了上坟的贡品,晚上不做噩梦。”说着,连同那罐糖又往余知欢怀里多塞了两个大苹果。
余知欢笑着接过,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渲州是个靠海的小城,那片海水傍着这座小城周而复始地潮起潮落,好像一切都不曾改变。
这是穆至森代她来扫墓的第三年,每次去完墓园,他都要到这片海滩上走一走,看着海浪追逐着白沙,乱糟糟的心也能稍稍得到一点休憩。
小邵也跟着他到渲州来了三次,却始终不知道他悼念的是什么人。但就在刚才,他开车出墓园时,好像看到了余知欢的身影,这让小邵猜到了一些其中的关系。
他看着海滩上穆至森落寞的背影,就像看到电视剧里那些擦肩而过的情节时,忍不住为这两人感到有些着急。他忍了一路,终于忍不住了,于是跑过去,对那个看海的男人说道:“穆总,刚才在墓园,我看到……看到余小姐了。”
穆至森丝毫不惊讶地点点头,“嗯,我也看到了。所以明年,我们不用再到渲州来了。今天,就在这里多走走吧……”
渲州的海不是外海,被城或被岛环抱在内,海浪起伏不会太过汹涌,似有节律地轻轻拍打着这座安逸的小城市。
余知欢从小生在这里,对海有一种天然的安全感。记得从前考试考得不理想时,她就会偷偷地把自行车骑到海边,然后绕着海岸线来回的骑,把咸咸的海水味儿全都吸进肺里,然后像攒足了眼泪一样,一口气再把自行车骑回家,最后开门便是一场大哭。
她这种“先下手为强”的做法总是会立马得到父母的怜悯,他们不再追究她试卷上令人不满的红数字,而是对她进行循循善诱和温柔安抚。这招屡试不爽,她也对这片海有着格外特殊的感情。
此时,她坐在从墓园回城的车上,又透过车窗看到了那片海。她听不到海浪的拍打声,于是她让车窗降下来一点,让海浪声灌入耳朵,让海风钻入她的身体。
这一瞬,熟悉的咸咸的海水味儿扑鼻而来,再次进入她的肺里,变成眼泪一点点地冒出来。她慌乱地打开手中的糖罐,塞了一颗裹满糖霜的彩色糖球到嘴里。想压制住那股想哭的冲动,却不想,控制住了眼泪,但没能控制住那阵阵上涌的比海浪还要汹涌的回忆……
PS:
甜甜的回忆终于要来啦!啰里八嗦的作者不知道要回忆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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