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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看在江祁景要和席阑诚合作的面子上,她根本不会搭理如此得寸进尺的长辈,更不会被动地陷入这样的窘境。
所以凭什么要她道歉?
江祁景静静地望着她。
安静时只能听见席暖央的声音:“奶奶,您消消气。云小姐本来就是这样心直口快的性子。今天是您的寿辰,先别想这么多……”
老夫人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虚弱样子,似乎是等不到云及月的道歉就不罢休。
云及月微微移开视线,落在江祁景握着她手腕的那里,尽量让语气听上去正常一些:“你弄疼我了。”
男人一怔,力道这才微微放轻。
席暖央还在一旁解围:“奶奶年纪大了,偶尔也会听错别人说的话。汉白玉上面应该是祝奶奶松鹤延年的鹤望兰。”
席阑诚也硬着头皮帮腔,话里话外都是劝老夫人息事宁人。
江祁景收回余光,语气已经回暖,命令的口吻却没少半分:“你去道歉。”
他从来不做没有回报的事情。让她道歉,自然有他的计划。
——这是云及月给他想的借口。
她落败地咬了下唇,用极度不在乎的语气挤出点傲慢又讽刺的笑声,“跟我关系差到家的人都在替我说话,你却对我这么凶巴巴的。”
江祁景正欲开口,却被云及月打断了:“道歉就道歉吧。”
不想听解释,免得听到不想听的。
刚刚那个借口就挺好的。
她站起身,嘴角噙着一丝笑,明明是道歉,一举一动却自在得很,丝毫没有做错事的自觉:“之前口误了,实在不好意思。希望老夫人以后遇事能像席小姐一样冷静镇定,不要再被气出病来了。”
这话里的嘲意过于明显——席暖央之前该做的都做了,连最爱粉饰太·平的塑料姐妹花都能看出来她俩不对付。结果清清白白席影后跟她正面碰上半句话不敢说,冷静镇定得仿佛她们从没碰过面。
听她提了自己的宝贝孙女,席老夫人又想发作;“你……”
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云及月,却不小心撞进了冰冷的视线里。
江祁景的眼睛里有浓浓的警告,压得在深门大宅里见世面见了许多年的老夫人都有些喘不过气。
席阑诚连忙出来止住话头:“其他人都在兰厅里等着开宴,再拖下去恐怕会怠慢客人。”
刚刚还凝重尴尬的气氛重新缓和起来。
面对重新热闹起来的寿宴,云及月丝毫没有参与进来和席暖央争个高下的意思:“既然礼物和心意已经带到,我就先行告辞了。”
她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其他人听见。
不知道发生什么的众人面面相觑,对她这丝毫不给席家面子的举动有些茫然。
云及月也不和席家人再客气几句,风光招摇地就走了。
明明主角是席老夫人,所有目光却都凝在她曼妙漂亮的背影上。
席老夫人讪讪道:“我年纪大了,最近又失眠,确实激动了点。但及月小小年纪脾气怎么这么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席家难堪……”
席阑诚沉声:“够了!”
江祁景转过头看向席阑诚。
席阑诚立刻道歉:“今天这些小插曲,我也实在是没有料到。”
“不,我想问的是——盛庭那6%的股份,您觉得我给的价格还合适吗?”
席阑诚的脸瞬间僵了:“这……”
之前在书房商议的时候,江祁景早已给出价格。低得离谱,并且强势到没有任何抬价的机会。
这是他一贯的作风,冷硬,狠辣,不该讲人情的地方一点面子都不会给。
但席阑诚也不是吃素的,咬紧不放,打算再跟他磨几次,没想到转眼间亲妈就捅出了个大篓子。
云及月道歉,无形中已经把没有参与交易的云家卷了进来。这笔股份理应是得卖江祁景一个人情,隔空向云及月赔个罪。不然就是平白无故给席家树敌。
他早就料到席老夫人这一出会被利用。却没想到江祁景利用得如此彻底,丝毫没有因为合作关系而开一面……
或者说,在江祁景眼底,席家还算不上明都平起平坐的合作伙伴。
这夫妻俩的手段都太狠了。
也不知道江祁景有没有把真相告诉云及月。应该是说了的吧。
如果不是为了几十亿的利益,众星捧月的云大小姐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低头?
*
左河香颂。
云及月坐在窗边毛绒绒的毯子上发呆。
卧室灯火通明屋外的花园没有半点亮光,冷风顺着窗户的缝隙溜进来,冷得她手指尖近乎失去知觉。
之前在席家离别时的冷静自若,已经耗尽了她的精力。
电话响了,是江祁景。
云及月第一反应是挂断,准备摁屏幕的那一刻却突然犹豫了,半分钟后,若无其事地接听:“有事吗?”
“我十点半左右回来。”
这是江祁景第一次给她汇报行程。
明明该高兴的,可她就是笑不起来。
云及月停顿了片刻:“回哪儿?左河香颂?你有钥匙吗?”
“钥匙一直随身带着。”
“你敢强闯民宅,我就一定会报警。”女人的尾音慵懒绵长,“没空搭理你。”
她知道她的威胁没半点用处,就跟狼来了的故事一样。谁让她每次放狠话都以失败告终。
江祁景的声音低沉清冷:“席家吃过大亏,以后遇见你都会多惦记三分。席先生给我的股份明天会转给你。”
“哦,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个吗?”
云及月连争吵的心思都没有了。
她其实也没有别人想的那么骄傲。
如果不是当初想配得上江祁景,她怎么会打碎自己一身骨头融进这个圈子,又逼着自己从这里面脱颖而出。
可能是那时候太疼了,以至于后来遇见本来难过的事情都显得麻木。
如果刚刚江祁景说的是一句诚恳的道歉,也许心一软就会立刻原谅他了。
但那都只是如果而已。
“江太太辛苦了,”江祁景并不恼,顺着她说,安抚着她的情绪,嗓音放得低而缱绻,“那套‘吻’还喜欢吗?”
她看向床头柜上闪烁发亮的红宝石首饰,不说话。
江祁景:“我和席先生还有些话要谈。十点半之前一定会回来,言而有信。”
“……你现在比我刚认识你的时候温柔多了。”云及月冷不丁地开口。
那头顿了顿,男声里藏着一丝隐隐的冷意:“是吗?我也不喜欢当时的我。”
云及月不说话了。
挂断电话后,她站起来,慢吞吞地走进了衣帽间。
衣帽间很大,三面墙都是嵌入式的玻璃柜,陈列着各式各样的鞋、包、首饰以及衣服,最中间的梳妆台上整整齐齐放着当季新出的贵妇化妆品。
云及月从最底下不起眼的地方找出暗格,输入复杂的密码,打开了一个巨大的保险箱。
里面堆的满满当当,是一张张信封和一个个有年代感的密码本。
这里有她对江祁景瞒下的所有秘密——
她喜欢了他十年零七个月,用“最喜欢的你”称呼他,偷偷写了好多封没寄出的情书。
没来得及告诉他,也没机会告诉他。
云及月胡乱地翻看着。
十五六岁写的情书落款比较特别,都写的是“满月”。
那个时候害羞,留自己真名不敢,不留名字又觉得少点什么。干脆用投稿给社的笔名。
却没想到这无形地成了一道分割线。写笔名时全是甜蜜,写真名时满是回忆。
她按时间顺序整理好,慢慢地看着。
致最喜欢的你——
“你说满月这个名字很好听,其实我觉得你叫我满满时更好听。嘻嘻,也许我们这就叫做绝配吧。”
……
“今天终于让你亲手给我扎马尾了。虽然骗了你,但是请你一定要原谅我,我会补偿的。等我以后追到你了,每天早上都亲手给你系领带。”
……
“虽然分开了,但今天的云及月还在为了你努力。我又梦见你啦,但是梦里出现的人,醒了不可以打扰他。”
……
“我刚刚数了一万三百六十四只羊,总觉得有一只是你扮的,但我怎么都找不出来。等下我重新数一次,拜托拜托,你一定要出现。
但我知道你很忙,不出现也没关系。我一定会考去沃顿商学院堂堂正正见你的。”
……
“下周我就可以嫁给你了哦。我一定要把这些酝酿了整整八年的话告诉你,把那些曾经词不达意、拐弯抹角、小心翼翼的小情意,都坦坦荡荡地讲给你听。”
……
“小王子离开的时候,玫瑰说;‘我当然爱你,没有让你感觉到,是我的不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对你发脾气的。我知道我有很多很多不好的地方,请你再等我一下,我一定会改的。”
……
“我知道你很累,所以你也没有必要用一些复杂无用的戏码来试探我的。你要是想了解我,我自己就会来到你身边。”
…………
云及月低下头,抬手摁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许多细碎杂乱的光影和声音在记忆里翻滚。
她想到了刚刚江祁景说的“言而有信”,又想到了很久之前。
捧花。神父。穿着西装的江祁景。他温柔地笑,亲在她双眼间。
“江祁景爱云及月,一生一世。”
……这个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提前更了
还有一章存稿 评论多的话晚点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