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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梅听到绿竹一说,望了下面,见那天色已黑,再看一眼小姐此时疲惫的样子。
恼怒道:“小姐这刚回来,水都未来的及喝上一口,就不能待明日再去请安吗?”
“就是,你看小姐这一身脏兮兮的,连夜赶路还未换洗,这已经深秋,小姐你快将这披风披上再去吧?”
绿竹赶紧取抽屉里翻出一件红色锻绣披风道:“这是夫人今年刚做的披风,每年夫人都会再换季的时候预估着身形给小姐做上两身衣裳,小姐您试试看看合不合适”
杜星暖看着刚好合适的披风,毛茸茸的穿上身上一定会被温暖给包绕着,看着已经喝完药入睡的母亲,忍不嘴了眼眶道:“母亲每年都做?”
“嗯嗯,每年转季的时候就会使唤婢女去京城最好的裁缝那里给做上两身,期盼着小姐你能回来,不至于没有衣物替换。”
想起了夫人遥望窗户日日夜夜期盼的哀伤眼神,绿竹抹了抹眼角不知觉流下的眼泪。
“母亲是不是每日都很想我,为何从来不给我写信?为何不派人接我回来,或者来看我?”
杜星暖上一世孩提时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如别的孩子一般待在父母身边,哪怕王家待她再好,心里总有一个角落是别人填不满的。
以为自己肯定是娘不疼爹不爱,才会将自己送走。
上一世回到杜家,一日之后母亲离世,继母便拐着弯给她灌输母亲是自私自利是不爱子女的女疯子,接着又一直伪装对她好。
甚至将母亲这些年给她存好的衣物,也说成是每年替她的洁儿做就会将她的也做上。
而自己就这般相信感动不已,觉得继母胜似亲母。
“夫人想,每日都想小姐,特别是这两年经常茶不思,饭不想,就呆坐在窗户,晚上做噩梦都会喊着小姐的名字。
婢女也曾说去信让老将军将小姐接回来,可是夫人说她没资格,差点害死你,夫人怕自己会再次癔症发作,控制不住,再将小姐至于危险之中。
夫人还担心小姐看到自己这般疯癫的样子,吓坏小姐,说只要不知道,至少还会对自己有好的念想。
小姐小姐,夫人这些年好苦,真的好苦呀!”绿竹这会已经忍不住了大声的哭泣着。
红梅也跟着流着眼泪,杜星暖听完,眼泪决堤,低下头轻吻了母亲因瘦弱显得高凸的额头。
暗暗想着:我的傻娘亲,你可知道女儿小时候多傻以为自己就是个孤女,你可知道后来还是被坏人添油加醋的告诉了一切。
你可知道孩儿只要知道娘亲一直爱着自己,就足够了,哪怕就是疯子孩儿也是不畏惧的。
因为就算是这般疯癫都还能记注儿,孩儿还有什么可怪罪的,对不起娘亲,上一世错怪娘亲了……
是她们!是她们害自己误会了母亲,是她们让她觉得连自己的母亲都不爱导致自己自卑怯懦,是她们把她将傻子一样!杜星暖站了起来,眼神满是仇恨。
绿竹以为小姐是要出发正准备将那披风披上,杜星暖摇了摇头道:“先收着,我就这般去,身上脏不想弄脏母亲的心意,我回来沐浴之后再穿,你在这里好好看顾娘亲,红梅你跟我一同去”
说完便自顾走了出去,一出去这秋风一吹,哆嗦了一阵,暗想:这风来得道巧,让自己更加清醒。
红梅看着前面身量娇小,明明才十岁的模样但是不知为何就让她觉得大小姐回来了,主心骨就有了,就彷如老将军一般让人觉得安全可靠。
杜星暖脸上无一丝笑意,冷淡的朝着静心堂的方向走去。静心堂乃在东苑,不,不止是静心堂,就是林小娘,她的父亲还有二房一家均在东苑,只有母亲的院子分在了这偏角常年阴暗之地,上一世这院子后来也变成了她的院子。
越往东苑走去,比起她母亲院子的白墙黑瓦,朴素至极,这里却精致婉约,随处可见三两婢女奴仆,每个人都是欢乐愉悦的,人气旺盛,对比西苑的冷清和悲凉,真是扎眼。
走了许久,才走到荣景堂门口,又见那铜臭味十足的金字牌匾,“静心堂”。
一脚踏入荣景堂便听到杜老夫人林氏身边的婢女道“姑娘来了。”
还真是懂礼仪,小姐都不愿意喊。再看静心堂里是一副和睦温馨的画面,更觉刺眼。
杜星暖毫不避讳的一个个看过去,坐在主座一板正经的杜老太太,父亲的妾室杜家上下均喊的杜小夫人林芳华,杜家二夫人吴佳仪均站在老夫人下首两旁。
似乎因为她的到来,打破了这欢喜和睦的气氛,均停止了说话,好奇的看着她。
静心堂里面的气氛一度沉默。
过了好些会儿,林芳华看着眼前无论是脸上还是身上都是一身脏乱的女孩,又矮又圆肥的,皮肤还黝黑无比女孩。
想到自己冰清玉洁,倾国倾城的美丽女儿,顿时心情倍好,笑着道:“你可是就是暖儿,怎么来的这么迟,大家可是翘首以盼,等的可着急了!”
杜星暖面无表情点了点头并不打算应她。
林芳华人看着小小人儿也敢给她脸色,又不敢发作,顿时心里有些恼怒,心里暗想等你母亲过了,我看你能傲的了几时。
“为何迟迟而来?且如此衣冠不整,像什么样子!”一个沙哑严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
杜星暖抬头看向那个收起了面上笑容,倨傲昂头严肃冷冽的看着她的杜老夫人林氏。
已至古稀之年,穿着一身蓝绿色盘锦扣窄薄袄裙,带着绣着大红牡丹的抹额,满头银发盘成一个祥云髻,头上倭堕髻斜插一根镂空大金簪的老者。
上辈子,杜星暖被她的冷冽眼神和严肃气质所吓倒,根本不敢回话。
杜星暖记得外祖母曾和自己说现在的杜老夫人并非是祖父的原配,祖父原先只是一个家境平凡的学子,学识才华被当年的光禄大夫发现。
用心教导栽培之后,考取了状元不忘师恩迎娶光禄大夫嫡女,温婉且才华横溢的美丽女子。
这可是当年的一桩美谈,然而迎娶不足一年那女子莫名奇妙病逝了,不知有多少人腕惜,暗叹那女子福薄。
时隔三年祖父便娶了林小姐的庶妹也就是现在的林氏为续弦,林老夫人也有福气,生下两儿一女,大儿子也就是自己的父亲,从小由祖父教养,再次考取了状元,由此一家双状元。
杜星暖不得不承认,杜家的确是文学世家典范,再过不久林芳华的儿子也将高中状元,日后就是那一家三状元,从古至今从未有过的。
后来不知怎么的祖父中年竟然一头磕死在了原配的坟墓中,只留下一封将他与原配林氏葬在一起的遗书,成为奇案。
要知道那时候祖父可谓官位节节高升,儿子成器,可谓是十全十美,实在想不出有何自尽缘由。
杜星暖已经不再是之前听话本子的孝,祖父这悲惨的结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祖母腌臜的手法。
杜星暖好不畏惧的回看了一眼颔首道:“孙女别了十载今日见母亲病的如此之重,伤心心疼不已,又听祖母差人让孙女来了,哪里还敢耽误,这不就是这般匆匆赶来的模样。
孙女本就日夜兼程,今日滴水未进来的路上饿的有些晕,这不路上歇息了会,耽误了些时间。”
林芳华想话里暗藏她托大来得晚,要全部人等她,她倒是不怕点出林老夫人倚老卖老,不顾她辛劳,不顾他们久别不见的母女相思。
“你刚见过那你娘亲如今身子如何?”毫无担忧关心的严厉的声音再次问道。
杜星暖听着仿佛再问:你吃了吗?这般无关紧要无所谓答案的问题感觉好笑。
“不好”杜星暖也简短回应,懒得跟她啰嗦。
杜老夫人不屑的说了句:“亏她还是将门之后,身子骨比我这老太婆的还弱,年年岁岁的请大夫,我看呐就是福薄!”
杜星暖一听她如此诅咒自己的母亲气不打一处来,应道:“不劳祖母担心,福不福薄尚且不论,但是娘亲自是不敢在祖母先前去的。
娘亲知孝道定不会如此不孝让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所以请祖母尽管放心,母亲一定硬撑着活下去给您老送终的!”
你咒我母亲,我就咒你!
“你你你!”杜老夫人气的不知如何说,要说她竟然敢咒她死,那不就是承认她也咒那郭氏,只好憋着。
“你刚刚为何不应林娘的话?郭将军就是这么教养你目中无人,不敬长辈的吗?”杜老夫人想着法子掰回来,好好惩戒她。
杜星暖看着为林芳华打抱不平的杜老夫人觉得甚是有趣,她只是无视她就这般心疼了,若是接下来不得把她心疼死。
也难怪毕竟林小夫人可是她那游手好闲了一辈子的亲弟弟的宝贝女儿。
也就是杜玉洁所说的与父亲青梅竹马的女子,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头上倭堕髻斜插一根玉簪子,缀着点点紫玉,流苏洒在青丝上,已至中年却宛如少女,身材丰满却也窈窕,怪不得父亲这般喜爱。
“林娘?可是父亲的妾室,妾室见嫡女,见了本小姐不先行礼问候,反倒咋咋呼呼,本小姐点头示意算给足她面子了。”杜星暖突然嘲讽道。
“大胆!她可是你的表姑,是长辈岂由你这般无礼”杜老夫人突然捶桌怒吼道。
她最听不得嫡女庶女的,当初自己就是因为是庶女,所以什么都是姐姐的,什么好的都落在姐姐头上。
好不容易夺过来,那死老头,哪怕自己含辛茹苦为他生儿育女也没有丝毫温情,甚至知道真相之后一死了之。
幸灾乐祸站在一旁的大房的吴佳仪看着变脸的林芳华觉得痛快不已,哼,要不是婆婆偏心。
她原本就是嫁给长房,就算她是后面进门,那二房的当家主母郭氏告病原本这当家之权应该是她的。
自己可是嫡女又嫁给了嫡长子,还不是因为夫君的官没有二郎的大,就这般偏爱。现在可是京城笑话她,竟然比不过一个妾室。
“祖母您这话就不对了,在家由父,出嫁从夫,林娘若是不自降身份为妾,那本小姐喊她一句表姑是理所应当,但她自甘为妾,那么妾就是妾,何来表姑之称?大婶婶您评评理,这话对吗?”
杜星暖可没有放过在一旁即将要笑开花的大婶婶。杜星暖就是要挑拨原本就是暗流的她们。
“侄女说的确实是这个理”吴佳仪强忍住上扬的嘴角,一本正经扮做公允的答到。
此时的林芳华恨不得撕了那幸灾乐祸的憋笑的吴佳仪,更恨不得将那目中无人的女孩的巧嘴给缝上。
下一秒,便见那祖母怒气而立,右手拄着拐杖,左手怒拍着桌子,高声喝道:“你你你你,你给我跪下!”
“母亲这是怎么了,怎发这般大火”突然一道磁性担忧的男声从们就传出。
杜星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她的父亲这出了名的孝子回来的可真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