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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领班得知疯子被开除,看上去很不开心,但也是找到了疯子。此刻的女领班依旧是那么漂亮,身上的幽香似乎也更加浓烈了一些。
女领班告诉疯子说:“没用的,你打的那厨师是老板亲戚家的孩子。”
疯子这才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呢。可是,现在的疯子好伤心,好是委屈,这连回家都不知道如何回去,满心的无奈与绝望,就此收拾着他自己的被褥。
这时女领班突然从她的口袋里掏出了十块钱,还是崭新的一张十圆,塞到疯子的裤子口袋里,微笑中淡淡说着:“我也没有钱,都四个多月没发工资了,老板说饭店效益不好,没钱。我们想辞职也走不了,没有工资。这十块我借的,应该够你回家的车费了。”
疯子看着这张崭新的十圆钱被女领班塞至他的口袋中,再听着这些话语,每一句话中的每一个字,似乎都在刺痛着他的心脏一般,真的好疼。疯子此刻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也明白他不能拒绝这十块。
最终,疯子只是低头轻声说着:“谢谢。”
女领班倒是突然一笑,然后说着:“去找份好的工作吧,别在碰到这种老板了。”
疯子只是在心脏很疼的情况下,嗯了一声,并点头答应着。
可是当疯子他拿起最后的行李,一支钢笔,半瓶墨水的时候,女领班却突然又开口:“我看到你每天下班后都会写钢笔字,那你准备以后用钢笔写些什么呢?”
疯子抿嘴中,随口撇下了一句谎言:“智慧。”
女领班却微微一笑,像是她第一次见到疯子那刻的笑容一样,很甜,很甜。
疯子迷醉中看了女领班最后一眼,就此头也不回地拿着行李离开了饭店。可是,他多想不离开这里啊,虽然这里是如此累,简直像地狱一样,但在这地狱中,他拥有的不仅仅是一支钢笔,他甚至还拥有着女领班,而现在,他却必须带着满心的疲惫与无奈离开这里,因为,他的命运不是自己说了算,是女老板说了算。
疯子心脏颤抖,默然流泪,在心中发誓,钢笔以后一定能写出无穷的智慧,在某一天,女领班她一定会看到那些所谓的智慧,可是疯子完全不明白,智慧又是什么?
只是,现在的此时此刻,疯子上了大巴车,开始回家,车费只要五块。车子开动前,他傻傻的转头,似乎想再看一眼饭店中的女领班,可是他什么都没有看到,似乎饭店都是不存在的一般。
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划过,很快,他带着自己满心的疲惫无奈,带着他自己口袋里的五块钱,还有钢笔,回到了家。
他的母亲对他大声训斥,说他的父亲不在了,现在就指望他养家呢,而他还如此乱来。现在家里还有两位妹妹等着上学呢。总之,疯子的母亲,说疯子是个神经病,她自己怎么会生出这么废物的儿子出来,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老天爷要如此惩罚她。
疯子什么话也没有说,因为疯子哭了,疯子知道这里不属于他,他明白,只有女领班身边才是属于他的地方,可是,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疯子向他母亲说着:“我想写字,练习钢笔字,我要书写智慧,智慧一定能赚到钱,能养家糊口。”
他的母亲一瞬间像看异类一样的眼神,看着疯子,从他身上搜出了钢笔,啪!得一声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钢笔原本就很多年了,早已破旧不堪,此刻四分五裂。
疯子看到这里哇一声就哭了。而他的母亲还说着,只是将字写好能赚什么钱?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当时上学的时候不好好上学,难道不知道只有学习,才能走出农村吗?所以继续又骂疯子是神经病,甚至情绪激动时,还打了疯子。
他的母亲边打还边说着,疯子是她自己生的,到底有几斤几两她能不知道吗?还写字?说他并不是学习的那块料,更不是写字的那块料,疯子就是该当农民锄地,就是做农民的命。
疯子哭到痛彻心扉,不是因为他的母亲打得疼,而是跟随了他许久年的钢笔,此刻已四分五裂。这令他感到很是恐惧,好似他的整个世界顷刻间塌了一样。他嘴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呃呜呜呜呜地,就此哭泣着。
他的母亲终于打累了,甚至也哭了,可疯子不明白他自己的母亲在打他,疼得是他而已,可她为什么要哭,疯子完全不明白。
只是疯子明白,他什么都没有了,他默默地捡起地上四分五裂的钢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这并不是疯子觉得两位妹妹和母亲不是他该养的,而是他明白,他没有这个能力,甚至他也明白,他的母亲都没有养育过他,甚至还有好几次差点将他饿死。
疯子明白,这里没有他的容身之处,所以他只是带着早已四分五裂的钢笔,离开了这里,离开了这个家徒四壁的家。
他来到了他的奶奶家,奶奶是租的房间,一个月三十块钱,而奶奶的工作是扫大街,一个月加上扫把损耗的补助,是两百零四块钱,目前一袋面粉的价格是四十块到五十块,好一点的要六十。
奶奶的工作也是起早贪黑,早晨四点多起床,晚上十八点下班。奶奶租住的房间除了一台破旧的黑白电视以外,也算是家徒四壁,当然,还有一个黑色的大木柜,上面放着爷爷的老相。爷爷是几年前就已去世,爷爷他当过兵,曾经保家卫国,死了很多兄弟,而到头来是贫穷了一生,甚至一生都是和奶奶住在外面,因为疯子的母亲不喜欢他的爷爷奶奶。
疯子一个人坐在只有七八平方的奶奶家中哭泣,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些什么,所以用女领班给的那十块钱中剩余的两块,买了一包香烟。
久违尼古丁的麻醉感中,疯子一人坐在他的奶奶家,试图拼凑已四分五裂的钢笔,可是原本就磨至不像样子的笔尖,此刻早已报废,这支钢笔早已尽力。
所以疯子抽着香烟,一个人独自抽泣,一下子心中除了那句,要书写智慧以外,就再也别无他物。
他抽泣了很久很久,等到奶奶下班后,穿着她那破烂的黄色清扫服,先是喜悦中看着疯子,毕竟疯子就是爷爷和奶奶拉扯大,可是下一刻,奶奶满脸忧愁,因为奶奶知道疯子身上发生了些什么事。
奶奶告诉疯子说,她一个月就两百零四块钱的工资,一袋面粉五十块,加上房租就是八十块,再有其他的一些开销二十块,这就是一百块,还要算上扫把的损耗二十块,就剩八十块。
八十块能养活疯子吗?不!完全不能,因为疯子的父亲坐过监狱,所以爷爷奶奶借了很多亲戚朋友的钱,估计有五万多块钱,全部花在了父亲身上,所以父亲才能很早走出监狱。原本指望父亲出来还这笔钱,可是父亲一人,养活五口之家?还走了。
而现在亲戚朋友们,都在找奶奶还账,所以奶奶告诉疯子说,她自己想死,想去见他的爷爷,但是他爷爷临死前又叮嘱说,不能把账背到棺材里,可这账到底该如何还呢?
疯子说着他想写字,奶奶却说,这是不可能实现的,必须先赚钱,不然就得死,还写什么字啊?疯子很快就明白了过来,他明白,没有钱,什么都做不了,哪怕是去买一支钢笔,都是无法实现的。
奶奶告诉了疯子很多事,主要就是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了钱,才能算是个人,没钱即便写字再好,也没有什么用。甚至奶奶还用他父亲的事情来做例子,说他父亲判刑那么多年,不正是花了五万多块钱,这才能很快出来吗?村子里那些有钱人,都是写字不好的,不也是活得更像人样吗?
疯子驳回奶奶的话,说他自己要书写智慧。奶奶甚至哭泣着,又是生气着告诉疯子,作为一名农民,就要好好做农民,不要去想其他的事情,那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
最终,疯子接受了奶奶的好意,因为他明白,奶奶只是对他好。奶奶说,过些天拖人给他找份工作,说那里的孩子们都和他的年龄差不多,都十五六岁,都是家里没钱的孩子,早当家。
疯子只是低头默默看着他自己手中的钢笔,突然想着,他自己上班了,这样就有钱了,这样不就可以买到新的钢笔了吗?他不就,不用再向奶奶诉说些什么了吗?
是的,疯子想到这里笑着,却又哭着,用奶奶家中的一块手帕,轻轻地将这四分五裂的钢笔,像是什么稀世珍宝一样,轻轻包裹起来,然后再藏入奶奶家的黑色大木柜中。
过了几天,疯子被他们邻村的一位小男孩,介绍进了电子厂,这也是他们这个地方唯一的一家电子厂。
面试的时候,疯子看到破烂不堪的厂房中,到处都挤满了人,是流水线,做的产品是一种闹钟。孩子们都是十五六岁左右,甚至还有年龄更小的,当然也有四五十岁的人,只是很少很少罢了。
面试疯子的是一位大约二十五岁左右的帅气男人,他坐在帆布围着的破旧办公室里,他面前破旧的办公桌上放着一盒两块五的硬延安香烟。而带疯子来的那位邻村孩子说,这位是厂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