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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虎倒提战斧在山林中狂奔,一颗心却似在滴血般剧痛不止。
他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只看一眼便迷上小唯,即使在已经依着自己的本心做出了选择,身体还是不时生出返回去的莫名冲动。
“王生,此次老子不死,便穷倔半生和你耗上了!”口中发出这一声怨毒无比的嚎叫,他脚步再次加快。
一条魁伟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前方,将他的逃生之路阻断,低沉浑厚的声音传入耳中:“其志可嘉,只是你此次非死不可,也便没有后半生与王大哥来耗了!”
“来者何人?”冯虎倏地停步,横斧身前凝神戒备。
来人缓步上前,在星月微光下现出一张仍略显青涩的微黑面庞,自然便是受了王生叮嘱在此守株待兔的张乾。
要说王生确也不负昔年“智将”之名,凭借蒋鸣传回的情报,将冯虎一旦突围时可能选择的路径算得丝毫不差,提前将张乾这一招杀手锏安排在此处。
“某家阳曲屠户张乾,”张乾在冯虎身前两丈外站定,腰间虽斜插了一柄尺八长皮鞘短刀,却是将双手下垂似乎毫无碰触的意图,“奉王县尉之命,在此专候你落网!”
“屠户?”冯虎先是愕然随即大怒,“既是屠户,怎么不去宰你的猪羊,平白来与老子为难作甚!”
张乾冷笑:“张某这屠户与众不同,在兴致来时,除了猪羊之外的畜生也偶尔会宰一宰的。”
“小子找死!”
冯虎暴怒,手中战斧蓦地抡起挥劈,身体借战斧挥出之势前掠,瞬间跨过彼此间的两丈间隔,斧头以开山裂石之势向着对方的头顶狠狠劈下。
张乾目光上挑,没有一丝波动地注视着照头劈落的巨大战斧,直到那战斧的斧刃近在咫尺,斧身所携劲风已吹动了头发,招式使老无法变招的一瞬,才蓦地在这间不容发之际横移前掠,同时右手在腰间一抹,一段寒光赫然在手。
只是瞬息之间,双方已经错身而过,脊背相对仍是间隔两丈距离站定。
张乾转回身来,抬右手将一柄森冷短刃举到眼前,却不再看向背对自己的敌人,只因心中早已确定了方才那翩若惊鸿、疾如闪电般一刀的结果。
他所创的“无厚入有间刀法”在出刀之时,只以神遇而不以目视,法天循道,批郤导窾,以无厚之刃入有间之地。每每敌人招式才发,他的刀光便已捕捉到其招式间的漏洞,自然而然地游刃而入,一击必杀。
而他手中短刀已非平日屠牛宰羊的那柄寻常屠刀。此刀首尾长一尺八寸,刀身宽约三指,其形如剑,一面全部开刃,一面只刀头开刃,握柄处没有护手,只是用两块黑色木片夹住刀身,看上去颇为粗陋。
冯虎仍保持着挥斧下劈的姿势,身躯却如木雕泥塑般僵立不动。蓦然间,他颈项处现出一圈血痕,而后红光迸现,喷涌如泉的鲜血将一颗大好头颅顶得向上飞起三尺高下。
那人头在空中转个圈,面对着持刀而立的张乾,竟而张口发出一声赞叹:“好刀!”
张乾面上没有丝毫动容,看着锋刃上凝而不散的一缕血线,低声道:“刀名‘无间’,乃我亲手锻炼而成,今日尚是首次使用。能够以颈中热血为其开锋,你也足可自傲了罢!”
当张乾提着冯虎的人头来到饿虎寨时,这边的战事也已经结束,王生正指挥手下的乡勇打扫战场。只是此刻他身后时时刻刻都有一个容色绝丽的女子跟随,不管他转东转西,那女子都如影随形亦步亦趋。
望见那由内而外透出一股楚楚可怜之态,令人不自觉心生呵护之意的女子,张乾的双目微微一缩,随即脸上现出大咧咧地笑容,一边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一边扯着嗓子喝道:“王大哥,小弟幸未辱命,已取得冯虎的人头在此!”
说罢随手将那人头王地上一掷,任其骨碌碌滚向王生的方向,只是稍稍偏了一点点,最后竟滚到了那女子的脚下,敲是面孔朝上,兀自圆睁的双目死死地盯着敲垂下头来看的女子的俏脸。
“呀!”
那女子反应却似有些迟钝,稍呆了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花容失色张口惊呼,转身如一头受惊的小兽般扑入王生的怀中。
王生双臂张开,既不敢抱住也不便推开,脸上满是苦笑,口中还要柔声安慰:“小唯姑娘无须害怕,那害你受如此苦楚的仇人授首,你应该高兴才是。”
先前救下这女子后,在山寨卧底的蒋鸣已经向王生禀报了她的经历。
王生得知这女子是刚刚被冯虎掳劫上山,同行的整支商队便只留下这一个活口,至于到了山上后经历了什么,蒋鸣没有明说,王生也没有去问更不愿去想,心中已对其大生怜惜之意。
等到战斗结束,王生仔细询问了小唯的身世,得知她在这世上已是无亲无故孑然一身,不由得有些头痛如何安排她。
他更加头痛的是,不知是否因为自己从冯虎手中将她救下,她表现得对自己甚是依赖,一直紧紧跟在自己身后三步之内,一步也不肯远离。便是自己想让人暂且安置她到旁处休息,她也会立时要流下泪来。弄得他无可奈何,也只能听之任之。
张乾看到素日总是一副胸有成竹淡定模样的王生此刻如此狼狈,笑嘻嘻另有所指地道:“王大哥,你这次大破匪巢似乎大有收获呢!”
王生脸上微有些泛红,尴尬地解释道:“一郎你有所不知,这位小唯姑娘的情形有些特殊……”
听了王生解说的关于这位“柔弱”女子的“凄惨”身世,张乾脸上也现出大为同情的神色,陡地一拍大腿道:“小唯姑娘经历如此多惨事,如今又如此依恋王大哥,你却不可将她丢了不管。以小弟愚见,王大哥不若先将她带回家去,请嫂子帮忙照顾。”
王生略一沉吟后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张乾又带着些促狭的神色低声道:“说不定这会成为一桩美谈——王大哥不要忘记嫂子一直惦记着为你纳妾,小弟看这小唯姑娘品貌具佳,便是一个最好的人选。”
他这话却不是胡诌,刘氏因自己与王生成婚多年却无所出,自感有愧与王氏祖先,近年来确在劝说王生纳妾,只是王生感念夫妻情深,不愿凭空多一个人插足其间,一直坚辞不允罢了。
“一郎你说甚疯话!”王生心头一跳,却下意识地低头看向缩在怀中的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