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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木头快速看了阿多一眼,没有说话。
阿多面露迷茫,半晌之后却伸腿踢了罗小胖子一脚,抱怨道:“你当时怎么不提醒我?我们可以从前门跑的。”
“唉哟——”
罗小胖子的包子圆脸都皱了起来,骨碌碌地转动着汹眼,收回小胖腿给自己叫屈:“因为咱们都被灌了药,在对方用意不明之前,我想还是按你原来的打算逃跑比较好。而且我也是之后才发觉蒙面歹人全都有问题的,我们跳窗走居然没有惊动他们。”
“是啊。”
小木头啃完了果子,也点头赞同道:“而且我们也不知道蒙面歹人有没有在院子里设置陷阱之类的。我们从后窗走比较稳妥一点。”
阿多的目光来回扫视着俩人,陡然放松了一直以来紧绷的背脊,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最没有用的一个。
小木头看她一脸垂头丧气的样子,凑到她跟前小声耳语道:“阿多,这不重要,以后你多在外面行走就知道了。”
罗小胖子嘿嘿笑着,伸手正了正衣冠,不再说话。
*
太阳出来时,三人躲到了山林里的一处隐蔽山洞里。
罗小胖子一进到山洞里就开始呼呼大睡。
这次是真睡。
阿多估计他一路都是假睡,一刻也不敢放松,在寻找机会脱身,眼下是真累了。
阿多跟小木头也累得够呛,铺好防潮的草垫之后,俩人依靠着睡了过去。
当林子里的光线由明亮变得昏暗时,三人都睡醒了。
阿多做了一个噩梦,是被惊醒的。
她醒来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安,揪着衣角使劲扭着,犹豫着要不要出去一趟,但又担心被蒙面歹人发现。
小木头打量着她恍惚的神色,开口道:“阿多我陪你出去吧。”
罗小胖子刚醒还有点懵,搞不清状况。
小木头转头对罗小胖子叮嘱道:“我们出去了,你留在这里或者离开都可以。”
罗小胖子想起身,却一脸纠结,“我…我跟你们一起吧。”
小木头伸手按住罗小胖子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地说道:“实话告诉你,我们这些被掳走的二十个孝是要被献祭给河神的,今晚月圆之夜就是献祭之时。而我们本来是住在参加献祭的村子里的,之前逃了出来,但是又被掳回来了。”
他看了一眼阿多,又接着说道:“阿多可能担心祭祀的事情有变,要去看看。你自己看着办吧。”
罗小胖子脸色骤变,一听河神祭祀,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长这么大可没少听过类似的故事。
难怪那群人连被人贩子提价都不敢吭一声呢!
他惹不起,只能躲着了。
他挪了挪向外的脚,神色讪讪的,开口道:“那我们就此分开吧。”
阿多和小木头一起离开了山洞。
走出一段距离后,小木头停了下来,一脸警惕的扫视四周。
阿多一脸懵,却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双镶嵌着石头的手套和一块巴掌大的轻纱,戴上手套之后抖开轻纱,轻纱瞬间涨到一人多高,再将轻纱往他自己头上一罩,整个人就消失不见了。
接着小木头的一只手伸出来揭开轻纱,整个人又出现了。
阿多见此并没有太惊讶反而出奇的冷静。
小木头有秘密,她以前没察觉,但是自出乌家村之后她就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他的不同之处。
那个圆盘从哪里拿出来的?小木头的包袱里有什么她一清二楚,可没有这个东西。
后来圆盘又收到哪里去了?这也是个迷。
看到这件轻纱,她隐约搞清楚了另外一件事:小木头是怎么从村里破庙毫发无伤的逃出来的。
但是她相信小木头。
谁还没有个秘密了?
她看小胖子那个装小药瓶的香囊就很神奇,那么小一个装那么大的瓶子,还没被抓他的人贩子搜走。如果拿那个香囊装她的调料罐,那真是太方便了。
小木头看阿多一脸镇定的神色,并无惊讶,于是脸色稍缓,小声说道:“阿多,我们先去定水湖吧。”
然后走到她身旁,把轻纱往她身上一罩,俩人一起消失在原地。
随后山林里的树枝似乎被无形的力量分向两边。
*
俩人出了山林之后回到大路上,然后就一直往西边行去。
夕阳落得很快,阿多一边走一边估算着时间,吃了一只烤兔子、两只烤兔子、又半只烤兔子……
“停一下。”阿多脸色一变,突然拉住小木头,“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好像是哭声。”
“没有。”小木头望着阿多摇头,“估计只有你能听到的距离。”
“我来带路。”阿多心下不安,她觉得自己一定要过去看看才行,不然的话,她就会错失了什么似的。
阿多循着声音的方向走,转过两道弯之后,声音越来越清晰,接着看到了令她心惊的一幕:
她那不到五岁的阿弟与三个同样幼小的孩子挤在一起,双手都被捆绑着,串成一串,被一位身穿黑色袍子头戴高帽的人一手牵着,拥挤在敞开的牛车上。
牛车周围是一群哭哭啼啼的人,她阿娘也在其中。
黑袍高帽人满脸不耐烦地吼道:“不要再说了9有完没完!误了祭祀时辰,你们都担当不起。”
阿多听见她阿娘哭诉着:“我家孩子刚过四岁,不到年龄啊,法师大人……您看看我家孩子还是个奶娃呀……”
“乌家村当初可是报过一个名额,既然族长都出面认可了,你家孩子就收了。”
“求求您了,孩子还小啊,法师大人,我们闫家村之前没说要收人啊?”
“闫家村的三孩子也是指定要收的,大法师可说了……”
……
这一群拦路哭诉的都是孩子的亲人,一起七嘴八舌的哭求,说自己家孩子年幼不到年龄,堵在这位法师的车前不让走。
而牛车上的孩子也跟着自己的亲人一起哭,不知道哭了多久,个个已经哭得声嘶力竭,只能张口无声地哭泣。
黑袍高帽的法师被哭声吵得不耐烦了,朝一边手持长|枪的几个护卫挥手说道:“赶紧开道,晚了会误了时辰,耽搁不起。”
护卫们收到命令,挥舞着长|枪,无情地驱赶着周围的人,一枪一枪打倒了不少围着的村民……
看到眼前的一切,阿多脑子里一阵阵眩晕,眼前一阵发黑,突然感到不能呼吸。
她连忙扶住小木头的肩膀,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稳住。
她那颗不安的心终于找到了原因。
就在刚才,她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本来她就在祭祀名额里,然后又被掳回来卖给别个村子里的人,却又跑了三个人,一共缺少了四个人。
这管祭祀的法师就到村子里找了一些不到年龄的孩子来凑数,她阿弟就在其中。
阿多看看哭得满面泪痕的阿娘,再看看哭得只能无声哭泣的阿弟,而她阿爹却没有出现在这里,心忽然没来由的一阵心痛。
她阿爹很可能被这些人打伤了来不了。
而阿爹阿娘因为放走了她,要连累阿弟去顶替了。
她摸了摸心口,深呼吸几口气。
不管当初阿爹阿娘为什么记了她的祭祀名额,但是放走她也确实是真的,给她的银子也是真的。
她还亲手数过那些银子。
那些银子都是她阿爹阿娘积攒了多年的。
家里连油灯都舍不得点,一点点积攒起来的。
他们…也是想疼爱她的吧?
她不能就这么逃走!
“阿多!阿多!”
小木头一直唤着她的名字,急忙紧抓住她的胳膊阻止她即将迈出去的脚步,满脸焦灼道:“你不要过去!”
“我必须去!”
阿多掰开胳膊上小木头紧抓的手指,脸上露出毅然决然的神情,“我的命是阿爹阿娘给的,他们生养我一场,我不能让阿弟顶替我去祭祀的事情成为他们的怨恨,否则我的心里不会安宁。”
“阿多!”小木头面露绝望,他知道阿多被祭祀已经不可更改。
阿多看见他清亮又好看的眼睛中闪着泪花,拍了拍他肩膀,然后哽咽着说道:“小木头…我很高兴…那年冬天带你…吃了一只叫化鸡。”
“阿多——”小木头终于没忍住哭了出来。
阿多伸手替他擦眼泪,摸着他的头叮嘱道:“记得以后要梳洗头发!”
小木头忍着哭泣,不得不撩开隐形轻纱,放她出去。
阿多没有回头,大踏步朝着法师的牛车走过去。
“放下我阿弟!我去!”她响亮的声音震住了乱哄哄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