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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才吃过午饭,就往冰上走,大家只顾着蹦跳打闹,有个地方裂一道纹也没瞧见,可巧水舟矣手让周青燕下来,周青燕便从岸边往下溜,正好落在那上面。
只听“咔嚓”一声巨响,眼瞅着周青燕随着冰块落了下去。
亏得苏一眼疾手快,他一把拽住水舟摇手里的绳子,才使得她逃过一劫。
又见山明从远处跑来,二人合力趴在冰面上把落水的周青燕拽上来。
那水库边上有间夏天看瓜用的屋子,山明把燕子背进去,水舟摇把自己的干衣裳换给她,只穿一件薄外套,蹲着给她揉搓四肢好发热,苏一又找来些干柴火,点着取暖烤衣服。
好一会儿,周青燕才慢慢缓过来,三个揪着的心这才敢长出一口气。
“吓死我了。”水舟摇紧抱着她的脑袋,不由得红了眼眶,“我还以为你被立山叫了去呢。”
立山是她们小时候的伙伴,有一年夏天在水库里游泳淹死了。
周青燕裂开嘴角笑了笑,她只觉得冷,浑身发颤。
由于怕挨骂,他们不敢直接回家,大家一时愁容满面。
苏一对着水舟摇说,“你脱了衣服,光着抱她,这样好些。”
可水舟摇此时的身子只比冰块暖和不了多少。
“我来。”周山明说。
谁也没有多想,只看着山明把衣服脱了,抱紧抖得厉害的燕子,苏一和水舟摇也纷纷脱下外套,层层包裹着他们。
苏一只嫌那火势不够旺,他一趟趟出门找柴火,水舟摇一个劲儿的拧着周青燕湿透了的棉衣棉裤,彻骨的冰渣只把她的小手冻得通红,没多久她也跟着打起喷嚏来。
后来苏一看情况不行,只好跑回家,偷偷把他的一套棉衣裤拿来,让水舟一上,周青燕穿着水舟摇的回家去。
不出所料,几个人一起感冒了。
周青燕更惨些,她不光受寒还受了惊,回家后,又被爹娘狠骂一通,他们勒令她以后不许跟水舟摇这坏孩子玩儿。
亏得她是穿着水舟摇的衣服回家的,如果换做男人的,周青燕她奶奶非得骂到人家家里去。
大家都知道她奶奶的厉害,轻易不敢惹的。
于是周青燕好长时间不太出门儿。
周山明在房顶陪着水舟摇玩儿纸牌,他兴致缺缺感叹一句,“也不知道燕子怎么样了。”
水舟摇趁他不注意偷偷藏起一张大王牌,掩饰神色,“怎么,你想她了?”
“谁想她。”山明赶紧否认,他早就看出她耍诈,不过怕她输急了眼不玩了,于是假装不知道。
苏一一个人坐在屋檐边上,眺望着远方,最近他总是心事重重,听他俩说笑,忽扭过头来对水舟摇说,“山明脱衣服的时候,帅不帅?”
一句话倒提醒了水舟摇,她合上牌凑到山明脸前,细细看他,笑意盈盈,“周山明,你不大对劲儿。”
“谁不对劲儿。”周山明把脸扭到一旁,脸红起来。
“哎呀~”惹得水舟摇哈哈大笑,“苏一你快来看,他还会害羞呢。”
俩人对着山明取笑,只把他看臊了,急了眼,“就许你们郎情妾意,我就不能......”
“啧啧,”水舟摇摇头晃脑的感叹,“都学会新词儿了,开窍了啊兄弟。”她伏在山明肩头笑得花枝乱颤,“我跟苏一是革命友谊,你跟燕子才是郎情妾意呐~”
苏一只抿着嘴笑,转回头去,又瞧着远方出神。
山明腾出一只手臂把她推开,重又垂头瞧他的牌,掩饰道,“别笑了,赶紧出赶紧出。”
水舟摇便坐好接着出牌,她不时瞅一眼苏一,心里嘀咕:那远处有什么好看的。
临近年关,村里人又忙活起来,蒸馒头,炸丸子,家里的灶台没个空闲时候,屋顶的烟囱时时冒着烟。
他们嗅着味,猜测谁家又做了什么,正说着,忽听山明大喊,“快看,燕子她爷奶又打起来了。”
说着三人顺着梯子往下走。
彩云正在院子里烧水,见他们呼统统跳下来,只吓得心惊肉跳,大骂道:“你可小心点儿吧,摔断了脚脖子。”
话自然是朝着水舟摇说的,水舟摇却满不在乎,一溜烟儿朝着大门跑去,生怕落了后,边跑还边喊:“奶奶快走!燕子奶奶又吵架了,去晚了可就看不着了。”
彩云“嗤”的笑出声,这群孩子,别人打架生气,他们却只当好玩儿的。
她也不烧水了,赶紧灭了火,摘下围裙也往外跑。
却说水舟摇他们刚到周青燕家门口,就见窜出来一个黄肉团,定眼一瞧可不就是燕子她奶奶?
她正以杀猪般的嘶吼声大骂着逃命,老太太只穿一件贴身的棕黄秋衣,裂开架势往家门口场院里跑,胸前两只干瘪的失去生机的皮球,此刻在激烈的晃动中快活的甩着。
“这大冷天儿的......”一句话未说完,只听院内传来摔门声,接着激烈的叫骂充斥着每个人的耳朵。
孩子们立即贴到墙边站好,好给爷爷留出足够的空间发挥。
燕子爷爷叫嚷着跑出来,他穿得倒是挺多,一手提着马扎,一手举着拐杖,以壮士冲锋的姿势向燕子奶奶杀去。
有好事的孝儿,跟在老头儿身后小声配着音,“兄弟们,冲啊,杀啊,呜呜……”
“扑哧!”
离得近的水舟摇忍不住笑出声,当看到从家里跑出来的周青燕时,立马换了脸拽住她问道,“这是咋了,咋又打起来了?”
“嗨呀!”周青燕气得直跺脚,她趴在水舟摇耳边低语几声,眼睛快速在众人里穿梭,目光落在周山明脸上,二人对上眼,彼此红了脸。
就在她俩低语时,年迈的老两口已经将众人引至场院里的麦秸秆剁旁,大家看着他们围着这麦秸垛追逐。
眼看着爷爷的拐杖就要够着奶奶的脊背,孩子们激动的大喊“加油”,引得大人们纷纷侧目,忍俊不禁。
水舟摇的弟弟水舟扬踩在不知名的坟堆上急的直跺脚,他悄声对着自己的伙伴伟伟抱怨:“这老头儿犯规,怎么能耍赖呢,你看奶奶都跑了四圈,他抄了近道,才两圈……”
水舟摇刚巧在他身后走过,“啪”,在她弟头打一下,骂道:“你俩又赌上了?缺不缺德呀。”
这老两口打了一辈子的架,年轻的时候是男的打女的,现在老了,就轮到老太太欺负老头子,反正老头子追不上,老太太就可劲儿的骂,骂他个祖宗十八代,骂他个缺德带冒烟儿,骂他古往今来三千事儿,件件都有深仇大恨。
老头儿实在是追不动了,放下手里的马扎,休养生息。
老太太的骂声还在持续。
“龟孙子儿,你咋不追了?来来来,我让你打。”
燕子奶奶跳着脚老远就伸着头跑回来,活脱脱像只好斗的公鸡,那双背在身后的手臂就是公鸡的翅膀,上面还粘着面粉。
年轻时的委屈如今都变成盛气凌人,冤冤相报,不休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