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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洛扔了手中的输液袋,拿右手按住自己左手手背上的针口。
林穆赶忙向前跨了两步。
“啊!啊!你不要过来!”盛雪儿的尖叫声延绵不绝,“啊!”
“妈妈!!!”红裙小女孩尖声嘶吼,破了音,“呜啊啊啊啊!”
李洛触及些微冰凉的液体在指尖涌动,她抬起右手看了一眼,眼前的画面好似蒙上了淡淡的绯红。
她只感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自己脚一软,跌入了一个怀抱里。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戛然而止。两秒后,身边爆发出了小女孩响彻楼道的尖叫:“死人了哇啊啊!!!”
李洛觉得耳朵被吼得生疼,皱了皱眉,睁开眼,直愣愣地望进了林穆一双焦灼的眸子。她想林穆应该也是被盛雪儿骇人的模样吓着了,脸上分明闪过一丝慌张。
“你不要怕……相信科学……”李洛有气无力地安慰他。她倏尔觉得身体一轻,自己被抱了起来,眼前的景象却是光怪陆离,前一秒是刺眼的走廊白色顶灯,后一秒又是一片漆黑。
好容易眼前的画面不再黑白交替,李洛隐约听到一位护士在身边埋怨,“输液袋怎么不举高?你们两个大男人都白长这大高个儿了?”虽然是埋怨,护士的声音还挺温柔的。
边上另一个声音更加清脆的肖士道:“她这个凝血有问题啊。你过来,按紧一点。”
李洛觉得恍惚中有人来握着自己的手,掌心干燥而温暖,让她觉得好安心。
“叫什么名字?”温柔护士问。
“李洛。”周诗亦脑子卡壳了,还以为这是道抢答题。
温柔护士白了他一眼,拍了拍李洛的肩膀:“听不听得到我说话?”
“嗯。”李洛费力地眨眨眼,答道。
“叫什么名字?”
“李洛。”李洛清醒了一些,轻声补充道:“凝不上血是阿司匹林的缘故。”
“好的。除了这个,目前都用什么药?”
李洛犹豫了一瞬,大眼睛警惕地扫过正盯着自己的两个男人,咽了口口水,仍是吐字清晰地回答:“苯二氮?、环苯扎林、酒石酸唑吡坦。”都是些镇静安定、抗焦虑、骨骼肌肉松弛作用的处方药剂。
李洛立刻感到几道凌厉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刮得脸生疼。
凶什么凶?那么多工作,睡眠紊乱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谁派的活啊?这是工伤!
而且要不是亦舟那边老是出幺蛾子,自己需要这么没日没夜地拉项目吗?这说到底,难道不是作精周诗亦的锅吗?
她把眼睛一闭,全当他们不存在。
“那你还喝酒?”清脆护士责备道,“有点脱水啊,点滴挂上了。你们谁去拿一下化验报告……”
李洛昏昏沉沉地又迷糊了过去。这一觉睡了好久,思绪飘回了好多年前的一个秋天。空气中不再是消毒药水的气味,而是一阵阵缭绕鼻尖的桂花香。
日落,江畔,木桥。梧桐叶铺了一路的金黄。她走在江畔陆台上,把落叶踩得嘎吱嘎吱响。初秋的晚风缓缓拂过江面,和暖醉人。
她在一处小木桌前坐下,左手里拿着杯冰镇柠檬水,右手拽着吸管上上下下地捣腾那片死无全尸的柠檬。
“没事的,走个过场。”林穆笑道,“两个VP,四个Associate,给的全是通过,妥妥的。”
关于T行实习期结束之后的组内结业报告,每一位考评人只在两档中做出选择,Hire/Do Not Hire。当然除此之外,考评人也需要提供具体事例作为补充,但是通过或者不通过,基本是一目了然。
实习生获得“通过”的考评之后,并不意味着就能顺利拿到Return Offer,因为本组是否有职位空缺、是否有意愿留下这一名实习生、薪水能否商谈得拢,这些都会是影响实习生能否留下的考量因素。
李洛终于放过了那片可怜的柠檬,抬头去瞧他。阳光漏过梧桐树的枝枝叶叶,落在他干净的白色衬衫上,赏心悦目。
他抬手给她的杯子里添了些水。李洛一动不动地盯着水壶,拿着玻璃水壶握柄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真好看。
就这么瞅了好几秒,她才猛然发现自己走神了,吞了口口水。她意识到自己刚刚用目光非礼了直系上司的手。
林穆倒是一言不发,神色平静,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让李洛微感窘迫,往桌上一趴,把脸埋进手臂里头。不过一双耳朵依旧是露在外面,红通通的。
“可是我觉得很奇怪。”李洛双手撑起腮帮子,“为什么我要面的这个人,梅瑞狄斯·谢菲尔德,她都不是投行部的,而是审计的合伙人呢?”
“是不寻常。”林穆点点头,若有所思,“不过听Rachel说谢菲尔德今年也不止面你一个。销售和交易部的几个实习生她也面了。”
“喔。”李洛乖巧地点头。
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来电人是Rachel。李洛本能地往后靠了一些,在椅子上坐直起来。一般来说,自己如果和林穆呆在一起两个小时,Rachel至少打三个电话来,多的时候会有十几个。
每次Rachel打电话来,李洛都噤若寒蝉、坐得笔挺,因为她是自己上司的上司的上司,是王母娘娘。
李洛和林穆还不相熟的时候,深切认定林穆性格乖戾、脾气骇人、喜怒无常、不怒自威,是组里的反派大魔王,组员们一切痛苦的根源。
而李洛觉得Rachel面和心善、气质优雅、声音温柔,抑扬顿挫地吐着一个又一个英式元音,举手投足之间尽是风情和教养。
不仅如此,Rachel虽然手上七八个项目,但是对于每一个数据点她都记得一清二楚,每一条相关法规她都能倒背如流,每一笔相关交易分析她都信手拈来。李洛想,如果自己足够拼命,又有幸获得命运的眷顾,或许二十年后能够成为Rachel这样的人。
林穆对此哭笑不得:“还是不要了。”
后来四五个月的日子里,李洛逐渐领会了这句话。
Rachel骂起人来,根本不屑用英国贵族斯文优雅的咒人方式,而是F开头B开头S开头的词一道儿上。当然, Rachel只会在特别器重的人面前露出自己的真性情,而李洛显然还不够格。
比如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李洛和林穆一道去伦敦西北边的华纳兄弟哈利波特工作室,逛到一半Rachel的电话便追了过来:“穆,噢我的上帝啊,那无用的男人竟然在五分钟前通知我,G行项目组特么已经进驻了!特么血腥地狱l蛋!上帝蒙骗了我!”
林穆这手机声儿还挺大,李洛在边上也听得一清二楚。李洛心中Rachel高贵端庄的贵妇形象在那一瞬间裂开一道巨大的黑色缝隙,里面撑开了一张血盆大口。
林穆似乎早已习惯Rachel这种喷溅式的抱怨,还能从她滔滔不绝的咒骂中精准地提炼出她打电话来的目的。
他不紧不慢地问:“你希望我提供一份最新的pitch,向他们说明我们在发行利率上能够做到比G行更低,因为我们在评级机构的对接上更有优势,能够拿下更好的的发行信用评级。我的理解对吗?”
“艹!没错!”Rachel的态度一下子一百八十度转弯,对项目无比有信心,“不论是内部商议,还是公开招标,都得拿下!”她说完就挂了。
于是哈利波特之旅的甜蜜时光瞬间被砍了半,林穆和李洛在片场边上某个公交车站的金属凳子上,一人手捧一台电脑,一坐就是一下午。
太阳从头顶滑落到了地平线上。片厂门口一波波的游客进去,又一波波出来,手里举着黄油啤酒,身上披着斯莱特林或是格兰芬多的学院服,头上顶着皱皱巴巴的巫师帽。
一个栗发小男孩迈着小短腿,一扭一扭地跑到他们面前。肉嘟嘟的一只手举着邓布利多的魔杖喊道:“除你武器!”
他俩根本没注意到,所以没能配合表演。
小男孩顿时泄了气,从来没见过这么不捧场的大人。他小嘴一瘪,往地上一坐,“哇”地就哭了起来。
李洛把耳塞塞上了,嘴里嘟囔着:“噢我的达力·德思礼!瞧你那难过的样儿。”
林穆原本不想笑的,觉得有点不尊重人,但还是没能忍住,咧嘴笑了。
小男孩被他们二人深深刺伤了自尊心,痛苦到表情扭曲,鬼哭狼嚎得像是个破旧的扬声器,整个人都在震颤。好在小男孩爸妈很快赶到,一边致歉一边把他叉走了。
除此之外,这个公交车站很荒芜,整整五个小时,只有一个流浪汉,一对黑人夫妻,还有一只狗经过。
PPT发出去的时候,月亮都爬上了枝头。别说什么电影片厂之行了,他们二人还不幸地错过了回程的最后一辆巴士。两小时之后,二人在夜色中爬上一辆行迹可疑的出租车,司机嗨得有些过分。
好在李洛从不因这些事而不高兴。
对她来说,一起出去玩,一起工作加班,一起出差赶路,都是一样的,只要在他身边就好。不过后来出去约会,她一定会在书包里多带两只外置鼠标,“触摸板太费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