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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奠基仪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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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走了没多久,只见道路两旁全是一垅垅平整的田亩。这时鬻熊对周考说:“大公子,我们已经到了朝歌的郊外了。”周考听后很是高兴,不过同时也感到十分惊讶:此时虽然气候寒冷,但田畦中竟种着成片的麦子。周考问道:“火师大人,现在正是深秋之时,这里怎么还能种麦?”

鬻熊道:“朝歌城位于太行山与大河之间,四周都是河川沃土,地力肥沃。所以朝歌一带春季种黍、秋季种麦,一年两熟,其粮食收成比起我们周原要多得多。”

周考不解地问道:“那我们周原为什么不能在秋季种麦呢?”

鬻熊解释道:“那是因为太行山脉挡住了来自西北方的寒风,所以太行以东地方的气候要比周原更加温暖。周原一带如果要种麦,就只能是在春天,可是这样一来就和种黍的季节起了冲突。要知道用小麦煮饭,其味道远远不及黍米,大家都不爱吃,所以周原那边是很少有人种麦的。”

“既然麦饭的味道不好,为什么朝歌人还要种这么多麦子?”

鬻熊笑道:“大公子,那麦饭虽然难吃,卖价却比黍米要贱得多。朝歌附近的穷苦人家,吃不起黍米,便只好以麦饭来果腹了。”

周考听后却想:人人都夸大邑商如何殷实富庶,怎料在朝歌这里也有穷人?又向北行出数里之后,他远远望见在前方西侧群山耸峙,正是一派干岩竞秀的景象。他用手遥指群山问道:“火师大人,那里就是太行山吗?”

“哦,那是云梦山。云梦山乃是太行山的一条支脉,说它是太行山倒也并不为错。朝歌城就在它的山脚下,距此地不过十余里路,大慨到正午时分我们就能入城了。”

如果不是顾及到吕尚一家,周考一定会命令马队全力冲刺直奔朝歌了,这十余里的路程,大概不消一顿饭的功夫就能跑到。但他想既然答应了护送吕尚一家到朝歌,那就该做到有始有终,所以只得耐着性子慢慢走完这最后一段路程。

当周考骑马翻过一个土坡后,终于见到在北方出现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巨大城池。尽管周考曾在心中无数次地想象过朝歌的风貌,但他还是为眼前的景象感到震惊:朝歌城的西面是高大巍峨的云梦山,东面则是川流不息的大河;在这山川之间形成了一条狭长的平原,恰似一道天然走廊。而朝歌城便坐落于这条走廊的正中,牢牢扼制住这条南北交通的咽喉要道。朝歌的城墙有近五丈高,朝南的这一面几乎有八、九里宽,光是城门就有三座,即使和虞城相比也大了将近一倍。在城南外有一条杏,河水从云梦山中奔涌而出,自西向东汇入大河之中,鬻熊说这条河叫做淇水;在淇水两岸挤满了各种式样的房屋,真可谓是连甍接栋一般。

当周考等人到达淇水南岸时,发现河这边的房屋普遍较为低矮,外观简陋破旧;房屋之间的巷道也是泥泞脏乱、狭促不堪。唯一可以称得上高大的建筑,是位于河岸旁的几座谷仓。在谷仓的附近有一个很小的埠头,埠头的一块石牌上面刻着“棘津”二字。在石牌旁边,几块青石板制成的台阶从河岸上一直铺设到水面下。淇水的河床很浅,大船开不进来,因此河道中只有几叶扁舟。这种小舟连船桨都不用,一个船夫加上一根竹篙,就能让小舟在水面上划行。这些船一次只能载上两三个人或少许货物,在棘津和延津渡口之间来回转运。

淇水之上建有三座木桥,桥下的道路分别道往朝歌城南的三座城门。位于东首和西首的两座桥倒也普普通通,但居中的一座桥面特别宽阔,据周考目测,大约可以让四辆马车并行。听鬻熊说,这座桥名为“钜桥”,“钜”就是大的意思。周考心想:我们这一路上经过的木桥、石桥也有不少,却都远不及这座,“钜桥”之名倒也称得上是名副其实了。

通过钜桥之后,一行人来到淇水北岸。虽然只是一河之隔,这边的情景却与对岸有着天壤之别:北岸的民宅都是高大敞亮,墙面光洁如新;街道也宽阔得多,在沿河一线还形成了一条街市,街市上有酒肆、逆旅,卖各种吃食的小店;有绸缎庄、玉器店,也有卖各种杂货的大货行。街道上行人络绎不绝,更有许多孩童满地奔跑嬉闹,触目可见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热闹景象。

周考由衷地感慨道:“火师大人,想不到在朝歌城外都有这么多人家,不知城内又是怎样一副光景?”

鬻熊答道:“此地以前叫做沫邑,原本是个盛产粮食的大邑镇,早年间便有数以百计的农户居住在此。后来朝歌落成之后,又有不少人从殷城迁居至此,所以沫邑才有今日的繁荣。”

周考点点头,心想:什么时候我们周国也能也能有这样的大邑?他一面观看着沿途的风景人情,一面信马由缰地沿着入城的大道朝城下走去,快要走到城门时,只见在道旁的一块空地上围满了人,也不知在看什么。周考虽然有些好奇,但眼见就要入城了,他也不敢耽误正事,便径直从空地旁走了过去。

不料这时周发却在马车上喊道:“大哥!”周考回过头来,却见周发指着围在空地旁的人群说:“大哥,你说他们在那边做什么呢?”周考摇了摇头,示意他也不清楚。周发道:“那不如我们也过去看看吧?”周考皱眉说道:“我们都已经到了城门口了,还是尽早入城去拜见外祖父要紧,怎么能在此虚耗时光看这些不相干的事?”

周发却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他见那空地旁里三层外三层地挤满了人,心想如果只是等闲寻常之事,绝不能引得这么多人来围观。他只好使出软磨硬泡的功夫,说道:“外祖父大人在朝歌城中又走不了,早去晚去总能见得到。我们只过去看一会,那也耽搁不了多久的。”

周考毕竟年少,贪玩之心多少都是有的,加上他耳根子又软,经不住周发的反复央求,只好同意了。周发不等马车停稳,便兴冲冲地从车上跳了下来,又对琬姒说:“表姐快来!我们一起去。”

琬姒其实和周考的想法一样,都是希望尽早入城,但她见周发如此热情高涨,也不忍扫他的兴,只好牵着邑姜一起下了马车。鬻熊出于担心,也下了马,若即若离地跟在四人身后。

周发沿着围在空地上的“人墙”走了半天,才找到一处人少的空隙钻了进去,还回过头来向周考和琬姒招手,示意让他们过来。

周考走到跟前向内观瞧,只见在那片空地中央垒起了一座土台,台上放着一口方鼎。在那铜鼎的四周站着十来个身着白袍的男子,这些人既不戴冠也不束发,全都是披头散发,只在额头上绑着一个发箍。那为首一人左手执一片龟甲,右手握着一支铜锥,正在往龟甲上钻眼;其余人则用绳索绑着铜鼎的四条腿,将鼎慢慢吊着放入土台正中一个事先挖好的坑中。

再看土台下,有四名男子被反绑了双手,一字排开地跪在土台前。这四人身上都没有衣裳,只穿着一种叫“鼻窦裈”的兜裆布,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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