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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据湘军统率曾大人多次来信:毛贼正在两淮两广尘战,不到半年即可到达四川,到达四川,綦城首当其冲,所以总督骆大人特派本官率五百精兵增守本县,各位试想,若本县被毛贼所克,根本动摇,必将玉石俱焚,诸位性命必将不保,诸位妻妾也将皆为毛贼之妻妾,女子皆受毛贼蹂躏,财产皆被掠夺,所谓天父、天国、天兄皆为弥天大谎,实则害己肥人,而今各地愚民蠢蠢欲动,而管带技艺生疏,兵丁亦少训练。綦城的防营大失所望,所以本官奉劝诸公商贾士绅,应为捐输公益之士绅,不为积财不舍之财奴,本官以身作则,自捐白银五千两!”
众士绅惊鄂,邓仁坤拍案而起以手指天当众发誓说:
“邓某在职期间,若以分毫归为私囊,不能回楚矣!”
邓仁坤一席话真真使人人手中捏着一把汗,个个脊若芒刺,脚若履冰,刘惠堂见状,再也按捺不住了,摇头晃脑说:
“大人明签万里,忧国忧民,所言极是,俗话说:倒了城墙,丑了县份,打了梅香,丑了姑娘,再说吾等也是本城绅衿,食毛践土,连保家为国的大道理都不懂吗?既然如此,恒昌裕愿捐五千两白银!”
天全美盐号东家陈文明站了起来,以手打恭,此人戴着一副玳瑁近视眼镜,众盐商大都魁肥胖大,沼口豚腮,唯独他面目清瘦,风吹飘飘,他也花银子向朝庭捐了个朝议大夫,其实从未到朝议过事,他说:
“大人!天全美愿捐五千两白银!”
说完坐下,尹鉴衡胖若肥猪,头如肉球,站立起来说:
“两位东家都捐了五千两。这不买香烧不剩钱,井水不打不满舷,我大生美也捐五千两白银。”
宝兴隆东家刘容光,义益号袁云章,全兴号刘懋成,三人本想不捐,见话已到了这份上便大眼瞪小眼,低下头来切切私语,刘容光硬着头皮,干咳二声说:
“大人!宝兴隆、义益号、全兴号也愿捐各白银五千两。”
“好!即蒙各位踊跃捐输,本官将设公局,专门管理此事,鳞选天下勤能者董其事,针对綦河夏潦湍激,城外中河堤易崩的情况,决定先筑厚堤栏,永绝水患,然后再俢筑城墙,诸位以为如何?”
“大人所见极是!”
石全忠听了此番话,便来了神气,摇头摆脑,娓娓道来说:
“大人!我们各位都是生意人,讲的都是现时现利,那里懂得宏图大业,刚才大人的一番言论,果然明鉴万里,激发了我辈的眷眷报国之心,我有三位同窗好友,愿举荐给大人,效命国家,一人名叫何德龙,此人文武双全,熟读兵书,胸中韬略,料敌如神,可比汉之诸葛,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百步穿柳,弹无虚发,可比汉之飞将军李广,手能握石为粉,足能顿坡成洼,此人常常独自一人深山老林擒虎豹;一人朱荣魁,此人家族世代营造,造城修堤,可用此人;一人耿成基,此人号称神算子,精算工费,毫厘不差。”
“如此贤才,快快引见!”
“是!”
说完,各东家告辞,回家筹款送来,不则一日,六大盐号的捐银均已到齐。石全忠也引着三人来见邓仁坤,邓仁坤见之大喜,其中一人雄躯凛凛,阔面棱棱,如奔狮奋虎,二十四五年纪。双目直竖,犹如两点明星,两手握来,近觑好似一双铁碓。脚尖飞起,深山虎豹失棈魂,挙手落时,穷谷熊罴皆丧魄,悬剑插箭,顶盔贯甲。石全忠说:
“大人!此何德龙也,才勇皆备,平生素有大志,恨不能得其志,便闭门在家练武读书,现举荐给大人录用!”
“好N德龙那里人氏?”
“大人!敝人何德龙祖籍湖广麻城县孝感村,明初入蜀,现世居石壕乡,自幼跟师练习武艺,熟读兵书,平素的愿望便是为国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好!听说你百步穿柳,可否一试身手?”
“献丑!”
众人一齐来到校场,靶跺放于一百歩之遥,何德龙拔步撩衣,抽出箭来,飕飕飕连射五箭,箭箭中红心,众人无不连声喝彩,接着抽出刀来挥舞,但见一套接一套,一招接一招,如风轮旋转,滴水不进,看得众人目瞪口呆,啧啧称奇,表演完毕又回到衙门坐下,邓仁坤说:
“何德龙!本官授你本县管带之职,统领本县兵马,以御敌寇。”
“谢大人!只怕职道阅历疏浅,办不好事辜负大人的委任!”
“莫妨N德龙尽管施展!万事由本官承当!”
一典史说:
“大人!此为破格录人也未免衔缺不甚相当!”
邓仁坤把脸一板,眉毛一竖说:
“现在是什么时候?还拘什么资格?现在国家有事之秋,正当破格用人之际。本官保举他,就是要重用能人,现在朝庭尚且破格用人,你我岂可拘守成例?”
众官被驳得无话可说,只得诺诺称是,邓仁坤问:
“何德龙!尚若毛贼来犯何以挡之?”
何德龙向诸公打恭行礼,然后胸有成竹,侃侃而谈说:
“大人!守土保家,当属义不容辞,毛贼之猷皆是失势之人,一定怨天恨人,穷凶极恶,纵观长毛皆属落第跳梁伏莽之奸,其所以乐于反侧者,不过是遗孽煽动,藉口愚众,以行其狡猾耳,再加之地方上的百姓动了公愤,一哄而起,聚众滋事,即使入川,毕竟毛贼人单势孤,成不了气候,虽然撗扫十三省,常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在其间,道在人为。毛贼纵然拥兵十万,也不是无隙可击,无机可钻,毛贼一路跋陟千里,所到之处免不了一战,真所谓强弩之末不可以穿鲁稿也,我军人数不多,还宜招募强壮冒死之人加以训练,以补充守卫,深沟高垒,广积粮草,守险出奇,坚壁清野,綦河为天然汤池,石佛岗为自然屏嶂。外购洋枪洋炮以击之,毛贼纵然把綦城围成个铁桶,不出三月半年,也会土崩瓦解,不战自退!”
“妙计!妙计!你立即着手招募强壮男丁连同各场团练一起,加紧训练,不得有误!”
“喳!”
邓仁坤随即唤来押司立了文案,见他弓马骑射娴熟,文韬武略,当日参何德龙做了管营。石全忠上前一步说:
“大人!这位便是朱荣魁!”
“噢!请先生谈谈重修綦城之方略!”
朱荣魁文质彬彬,面目清瘦,上前一步娓娓道来说:
“大人!敝人世代皆作营造,县内各庙宇以至于衙门皆出自先祖之手,至于城墙修筑,自有规矩;所谓开工必凿出石址,竖桩下石,石必取新,质必坚硬,石缝相连必以糯米,石灰戳揉相灌,石匠、木匠、画师、掌墨我必亲自择选,不合格者,绝不可用。”
“先生果然做事镇密,本官委你为汛防一职,专管本县营造!”
“谢大人!”
“大人!这位便是神算子耿成基,双手拔算,快如闪电!分毫不差!”
话未说完,只见他瘦长条子,面孔雪白,高眉大眼,仪表很是不俗。耿成基长着一双细长的十指,双手抽出二个算盘,放于案上,闭着双目,双手拔子,从一到九,反复垒加,其手指似螳螂之臂,快捷如梭,一会儿双盘归零,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啧啧连声称赞,邓仁坤说:
“果然名不虚传,本官任先生为公局董事,专管修城费用支出,实不相瞒,这点银子都是各位东家的捐输,来之不易,务必钱尽其用,朝庭已拔不下银子啦!”
“大人敬请放心!本职在,毫厘尽用。”
三人各自就职,何德龙招兵买马,训练新军,朱荣魁则即刻召集石匠、木匠、画师,掌墨等,踏堪城墙,重新画图,开工之日邓仁坤亲临工地,施工中偶有工料不精,位置不当者,朱荣魁即令其返工重做,原拟东南城堤建成之后,只对南西北三面城垣之残缺者进行修补,殊知嗣见旧石不满盈尺,中皆土壤,朱荣魁见状,即行令通行拆去,彻底重修,总耗银三万九千六百九拾八两,河堤长一百三拾丈,宽五丈,高一丈七尺,城垣周长六百一拾丈,高二丈二尺,厚一丈三尺,到了成功的那一天,邓仁坤率着百官来到城墙,到处挂红庆贺,饮酒作乐,许多匠人都有犒劳赏赐,百姓们杀猪宰羊,乡人仕女,男女老少,相与扶携来观新城,邓仁坤见四方百姓都到齐了,心中大喜,便立起先神牌位,随官在旁赞礼,大小官员,纱帽补服,庄严肃穆,先升香奠酒,三献八拜礼毕,又率百姓望着北山,三呼万岁,叩谢皇恩。邓仁坤随后招呼百姓团团坐下,邓仁坤坐于高台之上,亲随麻利地倒上酒,邓仁坤端起酒说:
“众位乡亲!本官在此与诸位痛饮,也是缘法,而今上赖皇恩,下托众百姓之力,重修了这綦城,已是固若金汤,而今看来,即使再大的洪水,再多的毛贼,也不再惧怕,众位,干!”
“大人!干!”
一时间,欢声笑语,喝酒吃肉,人群中站出一须发皆白,儒者打扮的老者说:
“大人!自大清乾隆元年知县大人尹涟增修筑城垣,将东、南、北门命为实睴、迎恩、北极、书立门额曰:三巴锁钥,光映夜郎,浪带锦江。嘉庆七年,知县图敏大人又补修城垣,耸新城楼三座,又将东南、北城门匾额改为:瀛峦叠翠,文明丽正,岳峙渊亭。不过大人今日之壮举,远胜了前二位大人之作为,今日綦城可谓金城汤池,大人之丰功伟绩,万古不朽,可以千古矣!老夫愚以为予‘邓公’名堤,不知可否?”
“对!以邓公名堤!”
众人皆雀跃赞许,邓仁坤微微一笑,双手打恭,示意不允说:
“众乡亲!此功应算在众亲齐心协力之功,我邓某何德何能?万万不可!先生即赞我綦城为金城汤池,本官取金城汤池之义,命堤为‘金墉堤’本官如今亲自种下一颗柳树,众乡亲每人也种下一颗,间惑杂些桃树,杏树,亦可把记着今日之事。”
“好!”
众乡亲欢声如雷,个个都争先恐后沿河两岸栽种上桃、柳、杏树。邓仁坤回到衙门,幕僚汪祖、欧阳煜、何德龙、朱荣魁、耿成基、王必魁都焦头烂额地等在那里,耿成基抢先说:
“大人!半年筑城下来,用去白银三万九千六百九拾八两,开山铺、红炉房大都未付工钱,算下来净亏差四千八百九拾八两。俾职真正是涓滴归公,一丝一毫不敢乱用。”
何德龙更是焦急地说:
“大人!城堤虽修,人丁已齐,据卑职看来,若毛贼来犯,其防务远远不够,前几月交给汪大人,欧阳大人置办的火炮,猛火油箱,铁棘黎,洋枪、火药等一样未办,卑职深感忧虑!”
汪祖,欧阳煜二人更是急得直冒汗说:
“大人N管带所订军火,我二人早已在重庆、成都、上海、广州定购,可是对方不见银子,拒不发货!”
大家都争吵个不可开交,只有朱荣魁坐在那里沉默不语,静静喝茶,邓仁坤知其此人城府深遂,必有奇谋,说:
“朱荣魁!”
“大人!”
“你有何话可说?”
“大人!前几日小人沿河堪舆,路过桥河坝,发现对面小山下,排列着三个孔穴,一到夜晩,光芒四射,色泽似烈火烧天,隐隐约约似洞中各藏金龟一只,快成妖孽!”
大家都知道朱荣魁极善堪舆,《熬头通书》《奇门遁甲》《阴阳八卦》等自是读得滚瓜烂熟,邓仁坤急问:
“成了妖孽又如何?”
“大人!此穴洞中金龟乃千年修炼之祟,一经出洞成孽,綦河必遭大水,沿岸房舍必将毁于一旦,百姓必受灭顶之灾!”
“啊!”
众人皆惊,邓仁坤见天色已擦黑,月色皎洁,星空灿烂,说:
“朱荣魁!你我立马换上便装,今夜便去查看!”
于是二人换了便装,一副小生意人打扮,头戴瓜皮帽,身穿闪光绫绸衣,脚着圆口麻头鞋,手提罗盘来到桥河坝,果然看见三个洞穴深不见底,皎洁的月光下,三束红光茫茫四射,邓仁坤信其然,刚想回衙,却见綦河上突然各种船只来往繁忙,邓仁坤事觉蹊跷说:
“我们何不在这里看他一看呢?”
二人来到桥河坝街面上,但见圜圚连络,市肆充刃,货积昌盛,高门大第,比比皆是,只见三更半夜里市场交易却异常的繁荣,灯火荧煌,大呼薪,么喝之声,喧宵达旦,人来人往,马蹄得得,驴驭人扛,车骑相望,如流水之急。仿佛一天才刚刚开始,从重庆来綦的货船并不进城上厘金,而是直接便进了顺昌恒商号、永昌商号、东和栈商号,过称交货,而在桥河坝场口上等待的滇、黔马帮也不辞辛苦,交割完毕,连夜将货运走,夜深人静,这里却马嘶人叫,一派繁忙,邓仁坤见状大怒,回到城中。
第二天,派官兵将三家商号东家抓来,各科罚白银六千两,以示惩戒,从此綦城的商贾似板上走丸之势,急剧衰落。桥河坝市肆荒落,人烟稀少。嗣后邓仁坤命令沱湾首事,务必于三月之内建起字库塔一座,以镇金龟,不使其出洞,邓仁坤亲笔“惜字延年、无量寿福,桥河廛肆”之字,邓仁坤拿着这一万八千两白银,填了亏空,置办了武器装备,嗣后又再次募捐购置济田,修建了济仓,每年收贮市斗租谷二百六十老石,以备官府救荒之用,余款又重修武庙,城隍庙,禹王庙,龙神祠,火神庙、观音岩、水月殿、书院、学舍、内署,半边街石堤,南门外文明桥,骡子滩青云桥,汉尹珍故里碑,南平军教授刘观堂墓等等。
说到这里,这綦城也是明洪武四年才建县,设治所于古南、明以前,宋时筑土为城,明成化年间知县徐荣重修土城,均破旧不堪,邓仁坤自此将綦城建设得如人间天堂般美丽,辉煌,城内三宫十五庙,那三宫呢?即玄天宫、南华宫、万寿宫,那十五庙呢?即禹王庙、胜果寺、王爷庙、玉皇庙,水月庵、观音阁、三皇庙、城隍庙、关帝庙、火神庙、杨泗庙、大佛寺、普贤殿、龙角庙、双龙庙。胜果寺规模最大、禹王庙工艺最精。但见那四时香火缭绕,钟鼓之声响彻云霄,远远望去,有峰巍然拨地屏风峙于后,綦河似银练纱带蜿蜒而去、寺庙高耸、犹似天宫巍峨雄状,那大街小巷,什么税家巷、文昌巷、南门巷、水巷、城垣巷等辅上青石、修筑了排水道、排水道直通綦河,最为状观莫不过于县衙,至今有诗赞曰:
百亩衙门气森森,大堂二堂搭后厅。
两边肖曹齐摆阵,堂上传来板子声。
大门一对石狮子,后面两个荷花池。
但见她廓亭阁楼,雕梁画椽,真是巧夺天工,蔚为壮丽,那城中的乡民也从此安居乐业,各安生理,各方香客络驿不绝,那綦河中的莲藕,每年也有出产几千石,河中也有几百只打渔船,满城每早卖的都是这大河鱼,什么白鲢、鲤鱼、银鱼、草鱼、鲫鱼、团鱼等等。沿河又有合抱的黄桷树、梅花树、桃、李、芭蕉、桂,香樟树、四时绽放不榭断鲜花,各色野花、青竹、沿岸比比皆是,綦河南岸是桃柳争妍,北岸是桑麻遍野,稻花飘香,好一幅锦绣河山,太平盛世图。银子到手、洋枪、洋炮、火药等装备均已到齐,何德龙招募了二千余名身强力壮的水猫子、鱼夫、挑夫、山民等,均被训练得个个威武雄壮,如狼似虎,何德龙站于高台之上大喝一声:
“杀!”
“杀!”
一时间喊声震天,足踏震地。邓仁坤见其一个二个虽是粗鲁龌龊,长相丑陋,却是豪气冲天,视死如归,枪棒娴熟,劈杀有力,心里十分高兴。故意板起脸来骂道:
“你们这帮贼人,专一积年在江河荡港中假以舟揖装载为名,实为劫帮凿漏,邀截客旅,图财害命、聚成帮派,占山为王。落寇作乱,抗官拒捕,脱天漏网,打家劫舍,本该死罪!”
队伍中一汉子站出来说:
“大人!此言不差,我们这帮弟兄们都在江河上找吃,试想这打鱼摸虾,长工短工,犁田打耙,连口饭都吃不饱,闲遐之余何人不去偷鸡摸狗,以补充这填不饱的臭皮囊,大人即然看得起我们弟兄,只要给口饱饭吃,自然死命向前,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邓仁坤听罢满心欢喜,真是慢藏诲盗,治容诲淫之故,自此何德龙又在团营中剔去老弱病残,加紧训练团勇,以待时日。
城垣修成之后,邓仁坤每日衙门中升厅画卯,问理公事,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半年过去了,邓仁坤不免思念去游山玩水。幕僚献计说:
“大人!听说鸡公嘴有面古镜能照人根底何不前去一看?”
“正是!正是!本官未来綦城之前早已听说,今日落个清闲,何不一游!”
于是率着随从,邓仁坤绝早冠带,坐上滑杆,仆从跟随,前呼后拥,竟出城门往东岳庙而来,远远望见结彩宝幡,过街榜棚,铜锣开道,闲人四处躲避不及。直奔鸡公嘴而去,那天正值天气十分炎热,到了那赤鸟当空之时,一轮火伞,无半点云翳,真是烁石流金。有诗赞日:
祝融南来鞭火龙,火龙焰焰烧天空。
日轮当午疑不去,万国如在红炉中。
五岳翠干云彩灭,阳侯海底愁波渴。
何当一夕甘霖降,为我扫除天下热。
一路上金风荐爽,心旷神怡,喜笑颜开。这古剑山才是鸡公嘴的本名,她由黔北蜿蜒而来,气势磅礴,与老瀛山遥相对峙,但见她三面如刀削般悬崖陡壁,峻峭难攀,岩顶一巨石,如鸡公凌空翘立,穹然轩峙,每当大风吹起,即发出“咿喔!咿喔!”的天鸡鸣叫声,因名“鸡公嘴”。一行人马走到山脚,已是烈日当空,邓仁坤头戴腥血染单花翎凉帽,身穿八团花单纱马褂,脚登天青地白薄履,乘坐四人抬青纱大滑杆,前后左右簇拥雄壮的持刀武士侍卫,个个头戴羽缨凉帽,足登抓地虎统靴,行至险要处,因山势实在太陡,只好下来徒步上山,上了山,远远望见鸡公嘴上一座东岳庙,一行人尾随而来,从山脚到山顶,均由绿石凿成的小径,途中经过摸儿洞,传说闭上眼睛,伸手向洞中摸去,如果摸到石块,就生男,摸到的是泥巴,就生女,当地乡民深信不疑。到达山顶,那景象更是别有洞天,但见那峰萦水映,木秀石奇,道旁多短松,老干屈曲,根叶苍秀,泉轰风动,路绝行人,万里晴空无云,极目远眺,犹似飞仙,那起状不平的莾莾山丘,尽收眼底,恰似万千牛羊,滚滚源源而来。霎时间东方一朵白云如棉团般飘然而来,瞬间万雾缭绕,山峰如置蒸笼中,侧目四顾,朵朵白云飘于脚下,仿佛置身天堂,峰立于宇宙之中,恰似步入瑶池,登上蓬莱仙境,此前县令杜兰作诗一首《登古剑山》,赞曰:
丹梯尽处倚孤恋,目视群山眼界宽。
新草峥嵘残绕里,野花才放古岩端。
石台春丽鸡声晓,铁瓦云摩剑气寒。
衣履不辞沾雾露,下方回首要重看。
又有明朝名士陈洪先生所作《登古剑山》,颇有一番感慨!
其一
昔日白云观,今登古剑山。
野花随径落,流水傍溪弯。
地僻人犹古,森深鸟自闲。
何如静清地,老我鬃老斑。
其二
古剑高难拔,森然势插霄。
悬崖盘艳蹬,断壁锁飞桥。
城郭低于足,晨辰腕在腰。
神仙如可遇,何处觅逍遥。
云雾缭绕片刻工夫,一风吹来,烟消云散,只见鸡公嘴后山,林深草茂,古树参天,鸟飞兽走,山花烂熳,大石飞累,驾空透隙,竹树悬缀,极为倩叠,又是一番宜人景致,但见那满山乔木竹林根根直立,密布上下,人若行径绿幕中,四周禽鸣鸟叫,声声凄沥,密树森罗,蔽日参天,野花满地,鲜香殊绝,异杉老柏合人抱者,连络山坞,巍然入天,层冰积雪,犹满涧谷,野果累累,压弯枝头,香茵满地,随处可摘,真是:春可赏花,夏可纳凉,秋可品果,冬可观雪。
邓仁坤一行人马来到东岳庙!闲人早已回避得干干净净,那庙里的道士早已经呜起钟来,站列两班迎接,只见一簇青衣人围着滑杆,蜿蜒而来,夫子个个汗流浃背,衣衫尽湿,走到跟前,那年老的道士面目慈祥单手作揖,谦卑地躬身说道:
“无量寿福!贫道不知大人前来,理合远接,接待迟了,万勿见罪!”
“道长不必多礼!本官自上任以来,未瑕光临贵寺,望谅!望谅!今日清闲来到宝寺,特为我綦城百姓烧三柱太平香,祈求天下太平盛世,皇恩浩荡!”
“大人请!”
道长引着邓仁坤进入山门,但见殿宇嵯峨,宫墙高耸,正面前起着一座八字墙门,
一带都粉赭色红泥,进里也列着三条涌道川绞,四方殿上,金碧辉煌,两廓下檐
角峻峭,三清圣祖庄严宝相列中央,太上老君背倚青牛居后殿,四周瑶草琪花,
苍松翠竹,焚香四溢,正堂画的是昊天金阙,五皇上帝,庄严肃穆,雍容高贵,
两边的是紫府星官,神机妙算,神通广大,侧面是马、赵、温、关四大元帅,威
猛异常,面目狰狞。果然神仙洞府地。昂然进入玉皇宝殿,邓仁坤目的就是照镜
子,但又担心照出怪象,惹出笑柄,只好掩盖说是烧太平香,众道士那敢怠慢,
宝殿红烛高烧,众道士摇动灵杵,打动鼓钹,诵读经书,朗朗之声传遍山野,小
道士捧茶献上,邓大人呷茶毕,便对着金光四射,神采奕奕的三清神像跪地磕头。
唱道:
“灵宝答天谢地、报国酬恩,九转玉枢,酬盟寄名,吉祥普满斋坛,皇恩浩荡,旭日东
升,普照万民,永保富贵遐昌,今奉道祈恩,拜于洪造,伏念坤一介微生,三才未品,
每感龙天之护佑,迭迁寒暑,常蒙神圣以匡扶。沐恩光之宠渥,享符禄之丰盈。”
邓坤朗声读罢,随从送上礼品,只见道长头戴玉环九阳雷巾,上盖青绢道衣,下
穿云履毡袜,年老赤鼻,身体魁伟,声音洪亮,一部髭髯,能谈善饮。身披天青二十八
宿大袖鹤氅,腰系丝带,迎了上来与邓仁坤稽首道:
“小道蒙老爷错爱,迭受重礼,使小道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令小道愈下不安。”
“些须微礼,权为香烛之需,厚劳费心,无物可酬,薄礼表情而已。”
道长固辞再三,方令小道收了,殿角头众生咕碌碌擂动法鼓,有若春雷殷殷来,合
堂道众一派音乐响起,道长手执牙笏,关发天书,登坛召将,两边响起钟来,铺排
邓仁坤至案坛前,向三宝案桌上香,邓仁坤睁眼观看,果然铺设斋坛齐整,但见;
位按五方,坛分八级,上供三清四御,旁分八极九霄,中列山川岳渎,下设幽府冥
宫,香腾瑞霭,千枝画烛流光,花簇锦筵,百趁锦灯散彩,天地亭,高张羽盖,玉帝堂,
密布幢幡,金钟撞处,高功蹑步凑虚帝,玉佩鸣时,都讲登坛朝玉帝,绛绡衣,星
辰灿烂,美蒙冠,金碧交加,神将狰狞,值日功曹猛勇,青龙隐隐来黄道,白鹤翩翩
下紫宸。转而又在功德薄上填上五十两白银。道长忙与邓仁坤稽道;
“大人何来过益?”
“不足挂齿!”
道长喜笑颜开说:
“大人光临寒寺,可否留下墨宝?”
“献羞!献羞!”
道长吩咐下去,一会儿笔墨纸砚抬了上来,小道士连忙将端溪砚磨的墨浓浓的可鉴人,拂下锦笺,这邓仁坤终是状元之才,迈步走到案前,拈笔在手,气定神运,文不加点,字走龙蛇,笔法飞动,一挥而就,作诗一首:
癸酉仲夏游古剑山
金风吹我上山来,百折危梯步九咳。
玉宇果然疑碧汉,嚣尘从不到香台。
人间化日奔驰去,世外闲花自在花。
日地云阶恣一宿,神仙何苦恋蓬莱。
写毕,众人称道好诗,赶紧收好,道长心领神会说:
“大人.寺有一古镜,是否有兴一赏?”
“道长请引见!”
“请!”
吩咐小道士在前开门,道长引路,邓仁坤带着一贴身侍卫,步入玉皇宝殿的内殿,穿廊洞户,内殿四壁森然,古镜悬于正堂之上,闪闪发光,殿内烛光摇弋,案前香烟枭枭,庄严肃穆,冷气袭人,大殿众道士馨鼓齐鸣,朗声如潮,邓仁坤不由撩衣府地,诚恐诚惶,连磕三个头,站了起来,侍卫急步向前,为大人整衣拂袖,此时此刻,他心中盘算,口中不由念念有词,我邓某世代耕读传家,乐善好施,古镜有知,定会映出一位器宇非凡,雍容高贵的民之父母之威严仪容。邓仁坤上前一步,微微倾斜,屏气整容对着古镜,嗨呀!说是迟,那是快,古镜上立刻显现出一只毛骨悚然,黄里透黑,两耳直立,双眼圆睁,眼珠不动,眼皮不眨,嘴简八寸的狗头,邓仁坤看得心惊肉跳,全身颤抖,冷汗直冒,赶紧把头偏转过来,贴身侍卫瞟眼看见,惊得目瞪口呆,心不由己地脱口而出:
“狗!……”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狼狼地打在侍卫呆若木鸡的脸上,邓仁坤三尸魂爆跳,五蔵腑冲天,怒吼:
“狗东西!看倒做哈子X府!”
道长美滋滋的立在门口满以为县大爷亲临东岳庙,必定再赏一笔可观的香资,见太爷照镜后,怒气冲天,知其大势不妙,心想,完了!完了!什么都完了!弄不好飞来皮肉之若,便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赔小心,走出玉皇宝殿,众道士议论纷纷,邓仁坤出庙上滑杆前对着道长怒目喝斥:
“道士!此古镜是妖镜,赶紧用乌鸡白狗血淋了,不能让它在此作怪,扰乱民心!起轿!”
“大人所言极是!”
道长不住点头哈腰,喏喏连声,不敢怠慢,立即照办下去,此事也是包不住的,俗话说:墙有缝、壁有耳,邓仁坤照古镜显狗头的丑事,早已被几个躲在夹壁内偷看的小道士给传了出去。还在邓太爷回衙途中,邓太爷的根底是狗的传闻如插上了翅膀,十传百,百传千,便不出几天已是家喻户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