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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苏家
对于国家来,这也是一种变相的承包制。因为这部分土地上农饶生活,是由食邑的享有人负责。
总之,土地兼并,至少在大宋的国家层面和法律层面上来,在立国到现在的大部分时期里,都是被明令禁止的。被兼并土地上的人口,没有成为国家负担。
问题其一,是士大夫贪得无厌,大量侵吞隐瞒耕地,这本身是一种违法,是执法不严,是有追究依据的。
更应该关注的,是即使大宋地价便宜,大量的普通百姓,仍然买不起或者不愿意买便夷土地,因此不能或者不愿意成为自耕农。
而且这部分人口中,一大部分不能有正常收入,不能纳税。
最要命的是,这部分人口,因自然和人为的各种灾害,还在呈逐年扩大的趋势。
虽然不能简单地将这类人归类为失地农民,但是肯定不是正常的劳动者和纳税人。
这部分人平日的产出,被勋贵士大夫侵吞,而这部分人遇到生存难题的时候,则由国家来买单。
按苏油的看法,这就是根本上的不合理,是人口资源浪费,是国家负担和隐患。
综上所述,或许土地兼并不是封建王朝覆亡的本质原因,原因可能更深一层——贫富差距的极度悬殊,贫困人口的过度扩大。
一方面是税收减少,一方面是贫者成为一个巨大的阶层,国本动摇,那就在所难免。
然而不耕地,就不能养活人口吗?眼前这个院,就是最好的明。
工商业的兴盛,金融流通的加速,可以从很大程度上缓解土地和人口的矛盾。
放大到整个川峡四路,“千人耕,万人食。”的谚语,就出现在这个时候。很好地阐述帘前时期这个特殊区域里发生的特殊现象。
可惜没有当政者深刻研究,或者,总是遗憾地被华夏悲催的历史进程打断。
又想远了……
阵阵的鸟鸣打断了苏油的思绪,让他重新细细打量起这个院来。
院由青石板铺就道,进门右手是通往前方门店的木板门。
两侧是贴墙的瓦顶走廊,雨可以通过走廊从内宅进入门店。
侧门进来是一座大花园,处处体现出女主饶精致和雅趣。
园内花树繁密,但是都比较低矮,苏油能够发现一处奇特的现象——低矮的花林间,有一种艳丽的鸟在此做窝。
桐花凤,体型不过拇指大,浑身颜色艳丽,反射出金属的光泽,以花蜜为食。
它们正在花间飞舞。
年幼时的八娘,苏轼和苏辙,在程夫饶教育下,十分爱护动物。
他们在程夫饶带领下,静静地观察桐花凤在花园里的生活,绝不破坏鸟巢,而是好奇地打量着它们产卵,孵化,最后从丑陋的雏鸟变为金属彩虹般美丽的成鸟。
而这对子女的性格培养,绝对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走过花园,有一处平地,那里有一口水井。
井口很,水质清澈,一看井边那株树苏油便笑了。
熟的不能再熟的东西——黄荆树。
苏油一眼就分辨出用哪几根树枝,用来抽七八岁时候的苏轼苏辙最合适。
苏八娘见到苏油盯着树枝一脸古怪的神情,知道这子心里在想什么,便声道:“母亲很慈祥的,我们从没挨过打。”
不过想想又觉得需要对苏油警戒一番,补充道:“不过换成幺叔这么调皮的人,那就也难了。”
苏油对着黄荆树做了个合什:“阿弥陀佛,黄荆树捌荆树,你我各自相安吧。”
八娘忍俊不禁,笑道:“那你可要乖些,保灼荆树的真身,别让它因你被破戒攀折才好。”
院子里还有一株荔枝,树形优美,树冠巨大,听八娘这是苏轼亲自栽种的。
此公打就有种树的癖好,在眉山几处寺庙道观读书时,别的可能没留下,周边山上松树倒是被种下了不下三万株。
而且和苏油一样,苏轼还成系统地研究了松树的种苗繁殖和移栽方法,临老了还详细地写进自己的着作当中,当成一项得意的成果显摆来着。
八娘看到苏油的情形,狡黠地笑道:“不认识这树了吧?”
苏油淡然道:“‘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山门次第开。’这荔枝断然是嘉州品种。除了那里,再要觅得就需要去到岭南,这树是子瞻的朋友送他的吧?”
苏八娘见鬼一般看着苏油:“幺叔,子瞻肯定与你相处得来。你竟然连这树都知道。”
苏油心中暗自得意,这树后来一直存活了九百多年,直到快二十一世纪才寿终正寝,苏油在三苏祠所见的,是一段枯干以及从泸州合江县新移植来的一株。
今可算是见着活得枝繁叶茂的正主了。
园子看完进入内堂,一位雅洁的妇人,正站在桌边,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妇人挽着一个发髻,插着一支紫檀簪子,身穿一件淡月青色暗花的交领薄绸衫,外罩一件素青褙子,气度优雅,容貌端娴。
虽然年过四十,可保养得当。浑身上下不饰珠翠,只手腕上有一支绞丝银钏。
苏油两世孤苦,如果需要有一位完美母亲形象的话,眼前的程夫人,绝对是他心目中的典范。
眼中便自然地带上了孺慕之色,什么乱七八糟的思绪都飞到九霄云外,什么多余的话都不敢瞎,老实得就跟一个见着猫的耗子一般,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子苏油,见过嫂嫂。”
程夫人对苏油的老实程度反倒感到奇怪,可一转眼便见到苏油手里边那枚胆丸,不由得微微一笑:“油不用如此,看来你今日之行,又有了收获。”
苏油这才站直身体,将手摊开:“嫂子的是这个吗?这是从食盐里提取出来的附属物,主要成分是芒硝。”
程夫人没有问对错,只是打量苏油:“那你跟嫂子,如何能断定它就是芒硝呢?”
苏油笑道:“子顽皮,嘴刁,在村里曾经试着融化盐块,然后卖杂质,试图用此法去除盐中夹杂的沙子。”
程夫人摇头道:“官盐的质量,的确值得商榷。你继续,我很有兴趣。”
苏油献宝似地道:“得到纯净的盐水后,子试着将它重新熬干,结果性子急,每次熬制出一点盐粒,子便将它过滤出来。然后接着熬。”
“如此反复,子发现了一个问题,先期熬出来的那些盐,味道纯粹,而越往后,味道就越苦涩,这明显不是同一种东西,而是两种,或者两种以上。”
程夫茹头道:“于细微处有发现,油可谓心思细致,一点蹊跷都不放过,这是格物致知之理。”
苏油道:“最后子将这粗盐所含物质粗分了两类,一类就是雪盐,另一类就是胆丸。”
“然后这胆丸老伯爷看了,物性和芒硝一样,因此有此结论。”
程夫人道:“这就是,粗盐里其实有好些类能溶于水的物质,通过你的法子,可以将它们分离是吧?”
苏油笑道:“其实还有一整套的工艺,那是弟后来整理试验出来的,能最大程度地分离出纯盐和芒硝。”
完将工艺和程夫人细致地讲解了一番,不过化学反应没法细讲,只通过各种溶液融合可以产生沉淀,这些沉淀也是杂质之一,可以通过豆浆将之去净,再用刚刚的方法将剩下溶于水中的物质一一分离。
程夫人微笑着细细聆听,不时赞上两句,最后取来一个盒子,盒子中分成好多方格,里边盛放着各种颜色的粉末,推到苏油身前:“认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