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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楚楚就这样在阳台上一边等，一边和胡云飞嗑瓜子闲聊。
陆陆续续上门来给苏彧拜年的人不少，全都被胡云飞用“三爷刚出门”的借口给打发了。这些人大多是苏氏宗族里的平辈和晚辈，他们都知道苏彧不怎么见客的习惯，也没多追问。有几位想和胡云飞套近乎的，会多停留一会儿，而大多数人都是留下名片便走。
时下流行“名片”拜年，一般都是差遣仆人来投递名片拜年，这些人虽明知道见不着苏彧，却还亲自来，足见苏彧在苏氏一族里的地位并不低于二爷。
苏以辰临近中午才过来，他知晓实情，一听说三叔在睡觉也就没打扰了。
秦楚楚一直躲在阳台上，别说下楼了，都不敢在楼道里走，生怕被人听到动静，进退两难。就是苏以辰过来了，她也都躲了。
也不知道程馥甄知晓这事，会不会偷笑。
胡云飞送走苏以辰，一回到楼上就见秦楚楚迎面走来。
“胡云飞，都中午了，三哥怎么还不起呀？”
“这个……真不好说。”
“那咱们中午吃什么？”
“这个……如果秦大小姐您不嫌弃，小的给你煮碗鸡蛋面去？”
秦楚楚很不可思议，问说，“大过年的，就没别的吗？厨子回家过年了吗？”
胡云飞苦笑不得，“秦大小姐，您还不知道吧，三爷这楼里没厨子，三爷也不常在家吃饭，小的就是临时厨子。您要是不喜欢鸡蛋面，小的还会做鸡蛋线面。”
“胡云飞！”
秦楚楚急了，“苏彧他伤成那样，你就给他吃这些东西？你信不信我宰了你！”
“秦大小姐，三爷回来得突然，大过年的上哪去找厨子？何况三爷那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不喜欢家里住陌生人，楼下那两小厮和我一样，跟了三爷快十年了。”
秦楚楚气呼呼的，她想了一会儿，果断下了决定。
“胡云飞，你帮我跟馥甄姐说一声，就说从今天起我要照顾三哥的三餐，没法带她们逛了，等三哥恢复了，我一定好好补偿她们。”
她说完便踩着高跟鞋砰砰砰疾步下楼。
胡云连忙追下来，问说，“秦大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秦楚楚无比认真地回答，“我现在回家去让人做饭，待会就送过来。还跟在医院一样，三哥的一日三餐我都包了！三哥要是醒了，你让他等等，我很快就回来！”
秦楚楚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胡云飞僵硬在原地，一脸惊恐。
完了！
他该怎么跟三爷交代呀！
在跟三爷交代之前，胡云飞还得先过去老太太那边一趟，帮秦楚楚同程馥甄解释。
胡云飞一说出秦楚楚要来送三餐的事情，程馥梦就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姐，楚楚也太大胆了吧？”
程馥甄也笑，却不像程馥梦笑得那么大声，她的笑容浅淡地很。她说，“原来三爷那楼里连个做饭的人都没有，他至少得一个月不能出门，也是该有人照顾他的三餐了。”
胡云飞有苦说不出，陪着笑了笑，问说，“程大小姐，秦小姐去不了，要不，小的带你们去逛，那庙会虽然一连好几天，可今天的最热闹，错过了可惜。”
程馥甄原本就想让胡云飞带路的，听胡云飞这么一说自是高兴，她朝馥梦看去，馥梦毫不犹豫地点头了。
胡云飞心下窃喜不已，以他对三爷作息习惯的了解，三爷一定会睡到午后三四点的。就让秦楚楚等着去吧，让她自己跟三爷说“一日三餐”的事情，他先出去避避风头。
午后之后，稍作休息，程馥甄姐妹俩就和胡云飞出门逛庙会了，雪初还像以前那样贴身跟着。
车上，程馥甄随口问了一句，“喧，秦大小姐给三爷送什么好吃的了？”
程馥甄这么一问，雪初也竖起了耳朵来，她不太相信三爷会接受秦楚楚“一日三餐”的好意。她心下暗自猜测，三爷一定还没睡醒，否则胡云飞绝对是出不来的！
果然，雪初的猜测是对的。
胡云飞笑着说，“我也不知道，我出门的时候三爷还睡着呢！秦大小姐把午饭放在蒸笼里温着。”
“楚楚还能干这活儿？她会生火吗？”馥梦好奇起来。
“说是跟家里老妈子学了要来现学现卖，结果火没生起来，差点把自己衣服点着了，最后还是我给生的火！”胡云飞哈哈大笑。
雪初忍不住多嘴，“胡云飞，你让她送饭来还帮她生火，三爷醒了，一定会收拾你的！”
胡云飞很无辜，“秦大小姐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能拦得住？要不，你回去把她赶走！”
“你以为我不敢啊？”
雪初很认真，见状，胡云飞也认真起来，“小丫头，那位可是咱们将来的女主子，我劝你还是少开罪为妙。”
雪初嗤之以鼻，懒得跟胡云飞多争辩。程馥甄一直看着他们，盯着。直到他们都不说话了，她才缓缓转头朝窗外看去。
“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馥梦低声问，察觉到姐姐脸色的异样。
“没事，我眯一会儿，待会才有精力同你们逛。”
程馥甄靠在窗边，闭上了眼睛，任由迎面而来的风吹乱了她的刘海。她控制不住地又想起了那份婚契，真正的婚契，被撕毁了的婚契。
她以前都不想的。来苏家之前，见到苏彧之前，从来都没想过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控制不住时不时想起来。
到底……怎样才能不想呢？
龙华庙会果然热闹非凡，卖糖葫芦的、捏泥人的、吹糖人的还有贩卖各种小玩意，小糕点的占满街道两边。游逛的人比肩接踵，挥汗如雨，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欢喜的笑容，仿佛所有烦心的事都被抛到了脑后，仿佛动荡不安的局势都跟他们无关。
程馥甄一手拉着馥梦，一手拉着雪初，在胡云飞和两个随行小厮的保护下，身影很快就淹没在人群里。
逛庙会才有过年的味儿，置身在这热闹中，买一窜糖葫芦咬上一颗，仿佛又回到了北平，回到了小时候。
程馥甄渐渐的忘记了烦恼，反倒是程馥梦心事重重的都不怎么笑，时不时就四下张望，像是在找什么人。
逛了庙会后，见天色还早，程馥甄他们又去了龙华寺。虽然胡云飞一直说龙华寺的签很灵验，可程馥甄就是不抽。馥梦和雪初各自去抽了一根，馥梦抽到的下下签，雪初抽到的是上上签，至于她们俩求的是什么，谁都不说。
程馥甄见妹妹不怎么高兴，也就没追问了。
回到苏家的时候已是晚上，华灯初上。
刚进大门没多久，程馥甄就看到苏彧楼上的灯亮着。
胡云飞偷乐着，心想秦楚楚估计是被三爷赶走了吧，他得赶紧去帮三爷煮一碗鸡蛋面。
“程大小姐，小的就不送了。”胡云飞笑着说。
“今天辛苦你了。”程馥甄很客气。
“应该的，应该的！”
胡云飞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跑去。程馥甄又看了楼上的灯一眼，才跟馥梦和雪初离开。
胡云飞兴高采烈地进门，谁知道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三爷居然还没有醒！
而秦大小姐已经又回了一趟秦家，刚刚把晚饭也送过来了。胡云飞见秦楚楚在厨房里捣鼓，只觉得头皮发麻。秦楚楚见胡云飞回来，却很开心。
“你们今天玩得开心吗？给我带什么好吃的没呀？”
“那个……三爷一直都没醒吗？”
“没，他估计是累着了，我没敢叫醒他。要不你上去看看？”
“好……好啊……”
胡云飞正要走，这时候门外却传来手杖杵地的声音，胡云飞和秦楚楚连忙跑出来。
只见苏彧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往楼下走。不似一贯的长袍马褂，老成沉稳。此时此刻的他就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穿着纯灰色绸质睡衣，披着奢华的狐裘镶领长袍，他杵着手杖，垂着惺忪的眼，一步一步慢慢往楼下走，就好似尊贵而慵懒的贵族，漫步而来。
胡云飞没想到主子这个时候会醒，他吓住了。
而秦楚楚则是看呆了。
天啊！
这……
这是苏彧？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苏彧，散漫而慵懒，随意而闲适，贵气得无法形容。
可是，吸引她的却不是这股贵气，而是一股她无法言喻的感觉。只觉得眼前的男人比她自小到大一直喜欢的那个三爷要离她近多了；不再高高在上，拒人千里之外，不再冷漠无情，令人无法靠近；像是无情无欲的神只突然有了人间的烟火，可遇也可求了。
秦楚楚忍不住箭步冲到苏彧面前去，喊了一声，“三哥！”
苏彧睡了一下午，睡得脑袋沉沉的。他挑眉看向秦楚楚，开口便问，“你还没走？”
秦楚楚一愣，只是很快就又笑了，答说，“回去了两次，又来啦！”
她来回两趟就为给他送饭，一直守着，等着，却等来苏彧这么一句话。这多伤人呀！
只是，她早就习惯了。自小到大，从三哥嘴里说出的伤人话，记载下来都能出一本书了。
苏彧一听出不对劲，就立马朝胡云飞投去质问的目光。
胡云飞硬着头皮，走过去，怯怯说，“三爷，您也饿了吧。要不，先吃饭？”
“三哥，晚饭在蒸笼里温着，我给你准备了四菜一汤，全是你喜欢的。”
秦楚楚说着便要上前搀苏彧，可苏彧却不着痕迹避开，冷冷问，“怎么回事？”
秦楚楚当然知道苏彧会不高兴她这么做，反正她是先斩后奏了，她使劲朝胡云飞使眼色，见胡云飞不帮腔，她只能自己说。
她送上如花笑靥，说道，“三哥，你提前出院没问题，可是这一日三餐一餐都不能落下。以后我就送这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