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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安定了民心之后,袁珣头戴白色布带,快步往他那栋小楼中走去,而百姓们也开始进入了收拾家什了最后阶段。
城外大军自有黄忠郭嘉就地驻扎,而那些降兵的分派工作,想必贾诩也能对付的得心应手。
“君瑜……老夫人,就安排在你住宅左近的庭院之中。”
袁珣走下高台,还未等他询问,戏忠便走到身边小声提醒道。
袁珣也正想着去看望黄氏,感激的朝着戏忠拱手鞠躬道:“谢师兄安排。”
戏忠叹了口气道:“你我兄弟,不必如此客道,快去看看老夫人吧,得知太仆去世的消息……老夫人的情绪,属实不是太好……”
袁珣轻叹一口,顾不得再客道,转身便朝着黄氏住处而去。
父亲惨死,黄氏心中之痛只怕比袁珣更甚。
几乎是一路小跑,袁珣终于来到了黄氏的住处,这里是个清幽的小院,院中种满了兰草鲜花,还从颍水引了一股小水流到院中做假山景,院中有一栋三层小楼,格局好似后世别墅。
整个小院环境倒是优美清静。
袁珣进入小院,便有戏忠安排的侍女行礼道:“公子。”
“夫人……还好么?”
那侍女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说道:“自昨日得知太仆去世,夫人就不吃不喝……”
袁珣心中大痛,深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屋中很安静,檀香的味道在整个屋中环绕。
袁珣静步而入,只见黄氏静静跪在中堂之中,中堂之上的案桌上放着三面灵牌,不同于祖祠灵位,袁隗的牌位并不在正中,正中上书写的乃是“先夫袁君讳基士纪之灵位”,左侧的才是袁隗的灵位,想必上面的字是黄氏亲手书写,字迹娟秀。
袁珣再看那右侧灵位,上面赫然是黄氏自己的灵位!
“母亲……”
袁珣眼泪一下就流着出来,噗通一声跪在黄氏身后。
黄氏怔了一怔,这才好似回过神一般缓缓转过头,袁珣只见黄氏眼眶凹陷,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原本端庄美丽的她此时显得憔悴无比,好似欲然要凋谢的花,随时被风一吹就有可能随风飘散。
袁珣能够杀得董卓追兵片甲不留,可是他最愧对的乃是眼前这个被他看做生母一般的妇人。
“珣儿……你回来了?”黄氏憔悴一笑,轻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袁珣哽咽点头道:“母亲,是我不好,我没有把父亲和叔祖带回来,我连他们的尸体都没有能力抢回来,是我不好……是我太弱了,倘若……倘若我再强些,兵力再多一些,何惧董卓呢?父祖又怎会死呢……?”
纵使袁珣在面对袁隗袁基惨死于董卓刀下时,他曾愤怒,也曾泪流,可是都不曾放声痛哭。
直到此时看到憔悴无比,甚至心存死志的黄氏时,心中一直压抑的种种愧疚、痛苦、面对袁基袁隗死亡时的无助和深深的自责种种情感涌上心头,终于痛哭失声。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但凡我能够事先想到叔祖和父亲的打算,绑也要把他们绑回来……可是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我面前……母亲,是我不好……您千万……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袁珣想起袁基在自己自污名声之后的真情流露,再想起这些年的种种,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愧疚让他痛彻心扉。
即使经历过袁三娘的惨死,袁珣都一直隐隐有着一种自信,那就是他毕竟是穿越者,他能够准确的把控着历史的走向。
他老早就知道如果按照历史,在关东各镇诸侯反董之后,洛阳的袁氏从上到下都会被屠杀殆尽,是故他去洛阳,就是为了阻止这事情的发生。
一路走来,他几乎把何进,何后,丁原,董卓玩弄于股掌之中,事实证明他做的不错。
可是他千算万算,万万也想不到自己爱戴的叔祖,和刚刚缓和关系的父亲,居然为了自己的前途慨然赴死。
这让他很难面对母亲黄氏。
特别是见到了黄氏自刻灵位,心存死志,有殉情追随袁基而去的意图后,袁珣更是自责万分。
黄氏眼泪再次留下来,看着如同跪地泪流的袁珣,她站起身走到袁珣旁边,轻轻将袁珣拥入怀中,一如当初她抱着年幼“痴呆”的袁珣一般,轻轻拍着袁珣的背。
“珣儿……你父亲一直为你骄傲,他选择这条路,就是想有朝一日在泉下看到你将袁氏百年的布置实现,你需秉承你叔祖和父亲的遗志走下去才是……”黄氏流泪微笑道,“我知道你心中担心我会随你父亲而去,莫要担心,不会的。”
袁珣抬起泪眼看着黄氏,黄氏擦了擦眼泪道:“你父亲走了,我心也随着去了,但我不会做傻事的,我想……我想替你父亲看着你成就大业,完成你父亲的遗志,我也才好能放心去见你父亲啊……”
说着,黄氏柔情无限的看向袁基的牌位,柔声道:“我自刻灵位时,确实存了随你父亲去的想法……”
见到袁珣眼神大急,黄氏又摇头道:“但是不行呀,我去了,留珣儿和毓儿在这世上孤苦伶仃,岂不可怜?”她说着,摸了摸袁珣的头发道:“我呀,要替你父亲看着你成就大业,看着毓儿嫁与良人,看着你们孩子出生,我才敢去见你父亲啊,要不然我去见了你父亲,你父亲问我:‘黄馨啊,你下来,那珣儿和毓儿怎么办呢?’到时候要叫我怎么回答你父亲呢?”
袁珣闻言心中一酸,黄氏言语中带着对自己父亲十几年来深深的眷恋和不舍,却又带着世家贵女独有的坚强,让人又是心疼又是佩服。
“昨日袁氏很多族人回汝南时,我曾命人去汝南立你父亲和叔祖的衣冠冢,我们袁氏是天下第一世族,当有天下第一世族的傲气,你父祖决心以死换你前程大业之时,便不在乎那皮囊去留,珣儿你也不要自责才是。”
见袁珣慢慢止住眼泪,黄氏擦了擦眼泪牵着袁珣站了起来,拉着他来到灵位旁边,顺手拿过旁边的白布盖住自己的灵位,这才拿了三支香就着白色蜡烛点燃递给袁珣,说道:“去给你父祖上香吧,告诉他们你已平安突围。”
袁珣深深呼出一口气,见黄氏自己想通,不再心怀死志,他也算放下了心,接过香,朝着袁隗袁基的灵位磕了三个头,将香插入香炉之中。
“母亲,我陪你用饭吧?”
黄氏温柔一笑,摇头道:“放心吧,既然想通了,我便不会再像这样,你刚回冠军县,上下政务需要你去处理,无需在我这里多耗时间,我陪陪你父亲自行用饭便是,去吧,不要让你父亲失望。”
袁珣闻言也不好再陪黄氏,他知道黄氏想和父亲灵位多相处一会儿,朝着黄氏叉手鞠躬,这才离开。
黄氏虽然没了死志,可是心却随着袁基死了……
明明如此美丽的人,仿佛瞬间老了十岁一般。
袁珣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才离开了黄氏的住所,朝着自己住所走去。
袁珣走到自家院子门口,只见院中石桌上坐着一个青年文士,正在袭人的伺候下默默的品茶。
袭人见袁珣归来,眼中一亮,喜道:“公子,你回来啦!”
那青年文士抬头,袁珣这才发现,是荀彧。
荀彧?他怎么来了?
还未等到袁珣和荀彧打招呼,只见海棠和刘彤二人身穿素缟从屋内奔了出来。
“夫君!”
海棠本想奔向袁珣,可是见刘彤先扑到了袁珣怀中,足下轻轻一顿,俏生生站在了袁珣面前,含泪看着袁珣。
袁珣揉了揉刘彤的脑袋,向着海棠招了招手,海棠这才走上前倚入袁珣怀中。
荀彧看着刘彤将脸贴在袁珣胸口,轻轻叹了口气,起身拱手道:“君侯此时不变,在下先行告退,过一会儿恳请君侯百忙抽空一见。”
袁珣放开二女,拱手道:“劳烦文若去县衙稍待片刻,我随即便到。”
荀彧深深鞠了一躬,这才离开了袁珣的住所,走到门口之时,他回头看了看袁珣那和别的百姓并无不同的二层小楼,然后又深深看了袁珣一眼,这才加快步伐离去。
“看到夫君平安归来,妾身就放心了。”刘彤在袁珣怀中抬起头,目光期颐的问道,“不知夫君……”
袁珣轻咳一声,打断刘彤的话,点了点头。
刘彤目光一喜,紧紧抱住袁珣的腰哭道:“妾身谢谢夫君……谢谢夫君……”
袁珣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刘彤的背。
刘彤抬头道:“夫君,妾身知道你之洛阳归来,决议反董,妾身把文若哥哥请来了,文若哥哥才思敏捷,贤名在外,有‘王佐’之称,想必能助夫君一臂之力。”
“谢谢彤儿。”
袁珣点了点头,荀彧倘若真的能够加入自己,那么自己必然能够在乱世之中快速站住脚,毕竟整个三国时期,倘若论内政和大战略,荀彧称第二,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至于荀彧对刘彤的感情,袁珣反而并不担心。
荀彧是历史有名的谦谦君子,断不会如吕布一般因为儿女私情左右自己的选择,对于刘彤,想必荀彧只会祝福,而且是极为真诚的那种。
等刘彤说完,海棠这才轻轻伏在袁珣怀中,抚摸着袁珣的背,如同安慰一般说道:“叔祖和父亲的事情……妾身也感同身受,望袁郎振作才是,袁郎身为冠军县几万百姓的主心骨,万万不能因此消沉……母亲那边,我和妹妹会时常去陪伴的,袁郎放心便是。”
袁珣心中某一个角落再次柔软起来。
海棠啊!
他的海棠啊!
永远是最懂他心的人。
“我没事的。”袁珣轻轻垂下头,亲吻了一下海棠的头发,温柔道,“我一路行来,有些倦了,不知有没有饭菜等着我?”
海棠闻言噗嗤一笑,不再提袁隗袁基之事,有些事,只要表明心迹便是,老是提及就是撕扯伤疤了,见袁珣这样,心知袁珣没有受影响。
她点头道:“妾身带着殿下已布置了酒席,袁郎且入内休息。”说着,她对刘彤笑道:“殿下先行为袁郎卸甲洗漱,妾身和袭人去布置酒席。”
刘彤点了点头,感激的看了离去的海棠一眼,她哪能不知道,海棠这是为她和袁珣制造独处的空间呢?
挽着袁珣的手进入小楼,刘彤开始为袁珣卸甲。
而袁珣,则是伸开双手站着,满脑子皆是这几日的大变和对未来的规划交织在一起。
刘彤抬头看着蹙眉站着的袁珣,心中也是心疼不已,自己认识的袁珣,永远是高高在上,永远是桀骜不驯,她从未见过袁珣这般疲惫的样子,帮着袁珣卸甲的手也开始有些笨拙了。
袁珣看着刘彤那笨手笨脚的样子,不禁哭笑不得道:“长公主啊,倘若不行,还是让袭人来便是,你摆弄这甲胄半天了,我怎么感觉越来越紧啊?那次在颍阳为我着甲不是挺利索的?”
刘彤俏脸一红,轻轻拧了袁珣手臂一下,娇嗔道:“妾身又不熟练,哪会那些?之前还是昭姬姐姐教我的!
不许你叫袭人……你是本公主的男人,以后你的甲胄只有本公主能卸!”
袁珣失笑道:“好好好……你卸……你卸便是。”
提起蔡琰,袁珣想起离开冠军县时,蔡琰跌入他怀抱那身上幽兰香味,不禁问道:“说道蔡姐姐,她人呢?”
刘彤正在笨拙的为他卸下裙甲,闻言不禁抬头瞪了他一眼,瘪嘴道:“我就知道你这小恶贼色胆包天,蔡姐姐又不是你妻室,怎可能在你房中等你?怎么?有本公主和海棠姐姐服侍你还不够啊?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本公主当真是一轮明月照沟渠……噗……嘻嘻……”
说道最后,刘彤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袁珣闻言有些窘然,他虽然对蔡琰并没有那方面想法……恩,应该是还没到那一步,但是刚才确实想的不是什么可以说出来事情。
当着自己老婆想别的女人的体香这种事被老婆点破,这种事你上哪说理去?
刘彤看袁珣面色有些泛红,疑惑问道:“怎么?难不成小恶贼你当真对蔡姐姐有歹意?”
袁珣瞪了她一眼,伸手在她鼻子上一捏,笑骂道:“说什么呢?不过是你提及我顺口一问,这话要是传了出去,蔡姐姐名声怎么办?”
刘彤皱了皱琼鼻,吐了吐舌头,这才笑道:“好了,终于卸完了,本公主手艺还真不错!以后还会更好!”
袁珣笑罢,刘彤便听他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叹,眉头再次蹙起,面色中颇有疲惫,不禁心中大痛。
帮着袁珣卸完了甲,刘彤忽然从后面一把抱住袁珣的腰,哽咽道:“小恶贼……我们带着冠军军民,太后和弟弟寻一处人烟稀少之地生活吧……妾身看你的样子,心疼得紧……你从未如此蹙眉……什么天下,什么大汉,咱们通通不管了……”
袁珣怔了怔,心中一暖。
原来,从海棠到刘彤,都深深担心着自己,都在以各自不同的方式慰藉着自己……原来刘彤的插科打诨,也只不过在为自己转移注意力,逗自己笑而已吧?
袁珣转过身,将刘彤拥入怀中,用下巴抵着刘彤的头顶温言道:“恶女人,小恶贼没事的,这世上,能难倒我的人还没出生,放心吧……”
刘彤摇头哭道:“小恶贼,我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我害怕……你进门的时候,泪痕都没擦干净……我好心疼……”
袁珣抱着刘彤的手紧了紧。
此时他真的知道什么叫做为人子为人夫了,有时,你需要的是将你的片刻的软弱放在外面,不能带给自己的家人,因为你就是她们的顶梁柱,顶梁柱若是垮了,哪能不让人害怕呢?
袁珣捧起刘彤含泪的小脸,轻轻吻去她的泪痕,柔声道:“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也是第一次当人家夫君,犯些错很正常,放心吧,天不会塌,我顶着呢……”
刘彤听见袁珣的俏皮话,嘴角牵了牵,还想说着什么,却被袁珣用嘴封住了樱唇,她微微一震,闭上颤抖的睫毛,笨拙的将香舌探出,努力的回应着袁珣……
直到海棠端着菜走进正厅,袁珣和刘彤这才从深吻之中分开,刘彤不禁羞的俏脸通红,海棠也是绯红着脸颊,捂嘴娇笑。
袁珣微笑着朝着海棠招了招手,海棠放下盘子,顺从得倚入袁珣怀中。
袁珣叹了口气,将黄氏今日的表现说了一遍,这才道:“这几日我实在抽不开身,却又担心母亲,就劳烦二位贤妻多陪陪母亲,多开导一翻。”
海棠点点头,乖巧道:“袁郎放心便是。”
刘彤噗嗤一笑道:“小恶……咳咳……”她下意识看了看海棠,吐了吐舌头笑道,“夫君当真不明理,若是快快有个孩子让母亲大人照料,母亲大人自然会开心的。”
袁珣白了她一眼,说道:“和你生?”
“呸……谁要和你生孩子,我说的是海棠姐姐!”
袁珣摇头道:“再过一段时间吧,此时我没心思想这个,况且……”
“我不小了!”刘彤瘪了瘪嘴回应道。
“你不是不和我生么?”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