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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正在山脚下监工的苟把头,他带着两个打手一路跑跑了过来,鬼儿趴在地上哭爹喊娘,而彪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早已经背过气去了。看到眼前的情形,苟把头明白了个七八分,鬼和彪子肯定是来找常凌风的晦气的,但现在怎么反而都被放倒了呢?这子身边一定有帮手,他拿鞭子指着吴道:“他娘的,你敢动手打我的兄弟。”
“不……不是我。”吴吓得一缩脖子,话都不利索了。
“不是你是谁?难道还能是这子啊?”苟把头恶狠狠地问道,同时斜眼瞟了一眼常凌风,眼中露出一丝不屑。
“还真是我!”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什么?你再一遍!”苟把头以为自己听错了,循着声音望去。
“是我打的!”常凌风抱着双臂没好气地道。
这时两个打手已经把鬼儿和彪子从地上了扶了起来,彪子目光呆滞,一言不发,鬼儿看到苟把头这座靠山来了,气焰顿时变得嚣张起来,也顾不得疼了,先是冲常凌风愤怒地指责骂道:“姓常的,老子今非弄死你不可!”又转向苟把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苟爷,今这事儿您要为我做主啊。”
苟把头一脸厌恶地看着鬼儿,心道,你们两个废物,这么一个毛头子都搞不定,真他妈给老子丢人,嘴上冷冷地道:“滚到一边儿去。”
“唉!”鬼儿答应一声,赶紧捂着屁股往苟把头身后挪动,走路的姿势活脱脱一个大鸭子。转过身之后,又呲牙裂嘴地点指着常凌风。苟把头回头瞪了一眼,把鬼儿吓得一哆嗦,顿时不敢再有任何动作了,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咒骂起来。
多日来积攒在他胸中的怨气一下爆发了,苟把头举起鞭子就要抽向常凌风,常凌风也正想给这狗汉奸一个教训,做好了还击的准备。却只见苟把头扬起的手臂突出停在了空中,先前凶神恶煞的表情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笑容,虽然笑得很僵硬。
这狗汉奸不会是中邪了吧,常凌风很是纳闷。
顺着苟把头的目光扭头看去,只见饭田带着一队鬼子正向这边走过来。吴看到鬼子来了,腿都软了,心想这次一准儿是在劫难逃了。常凌风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保持镇静。
“饭田太君,您怎么来了?”苟把头绕过常凌风笑脸儿迎了过去。
“苟桑,你们的在干什么的干活?”饭田用手指了指受赡鬼儿和彪子。
“回太君,他们是被姓常的一伙儿打的。”苟把头来了个恶人先告状,本来想是被常凌风一个人打的,但感觉这样太丢人了,于是顺带把一旁的吴也捎带上了。二对二,自己一方实力不济挂彩了,也还勉强得过去。
“常桑,事情是这个样子吗?”饭田虽然是质问,但这句话得也还算是客气,他也知道现在岛队长很是器重常凌风。
“饭田太君,这两个人拦着不让我去找石料,还动手打我,结果他俩一着急撞在了一起,可不关我的事儿啊。”常凌风上来就撇清了关系。我是奉命办事,你们两个出手阻拦的时候自个弄伤了。
“你……你胡!”鬼儿在后面再也忍不住了。妈的,太不要脸了,你当我俩傻啊,还撞在了一起,你咋不我俩自己打的呢,没这么恶心饶。
“明明是你打的,现在却要血口喷人。”苟把头也怒了。
“没有石料,我看今关公庙是要停工喽,这事情我得赶紧向岛太君汇报。”常凌风不想和这几个汉奸继续纠缠下去,就把岛抬了出来。
“八嘎,都不要吵了!”饭田喝道。他对中国人内部之间的争斗本就不感兴趣,反而希望他们越闹越凶。但今冲突的其中一方有常凌风,岛队长在他面前不止一次提起过常凌风,言语间透露出的都是赞赏,他们也迫切需要一个既听话又会动脑筋的中国人帮皇军打理事务。加上饭田对苟把头一伙人是什么货色清清楚楚的,内心深处还是偏向着常凌风多一些,把苟把头骂了各狗血淋头,又“教训”了常凌风两句就带人继续巡逻去了。
苟把头吃了一个暗亏,当然不敢继续向常凌风出手,丢下一句狠话:“子,你给我等着!”然后带着手下四个人狼狈而去。
刚才的一切都太富余戏剧性了,吴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常凌风道:“这就算完了?”
“不然呢,你还想被苟把头打一顿啊?”常凌风没好气地。
“不……不……”吴一吐舌头。
“走吧,赶紧找石头去!”常凌风催促。
吴好奇心更强了,跟在常凌风的身后继续道:“你什么时候会功夫了啊?而且还那么厉害,你知不知道,这事一会儿就会传遍整个劳工训练所。”
常凌风再也受不了他的絮絮叨叨,停下脚步转过身去:“你唠叨起来有完没有,要不要我在你身上演示演示?”
吴吓得尖叫一声躲在了一块大石头后面:“凌风,你敢打我?还是不是兄弟了?”
常凌风对吴夸张的表演很是无奈,他摇了摇头:“妈的,我懒得跟你这家伙一般见识!”完扭头就走。
常凌风离去之后,吴愤怒的声音又响起:“你居然骂人,还自己上过军校,还不如我这老百姓呢,素质真是太差了!”
两人一前一后向开采区深处走去。
……
劳工们开采石头的方法还比较落后,先是用炸药将整个山脊炸出一个断面,然后分别选若干个质地和形状都比较好的块状石头,用铁钻跟斧锤在石块上凿一条浅缝,再隔一定间隔用二锤把铁楔子打入,用横竖两排铁楔子把石头裂成长条状的石坯,最后用铁钻修凿成较为规则的长方体。
整个山沟里到处都是叮叮当当敲打石头的声音,常凌风和吴很快来到了堆放石块的区域,只见一块平整的空地上杂乱地堆着很多基本成型的长方体石块,大的有双人沙发那么大,的也有城墙墙砖大。石块是从山上一个个背下来的,大石块都是数十个工人一步一步从山上抬下来的,抬得时候需要格外心,几十个人不仅要使力均匀,还要步调一致,一旦石块倾倒,劳工们轻则折胳膊断腿,重则丢掉性命。
建庙修地基并不需要太大的石块,这里负责的李把头早已经得到日本人和刘一水的吩咐,要优先保障盖庙用的石头,很快常凌风就把需要的石头挑好了。
“这些石头我们一会儿会安排人来,还请李把头费心为我们准备好啊。”常凌风再三叮嘱道。
“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李把头打着包票道。
和李把头商量好运送的时间,常凌风和吴转身刚要回工棚。突然,只听半山腰一声巨响,大量碎石从作业面向山下滑落,瞬时将正在下面巡逻的一队鬼子埋了起来,作业面上的8名劳工也裹挟在山石中被甩落到山下,看样子凶多吉少。
“不好,出事儿了,赶快救人。”不等吴反应过来,常凌风一下就窜了出去。
“凌风,等等我。”吴抱着脑袋在后面追了过去。
其实,这采石场出事是迟早的事情。日本人为了追求开采效率,根本不按科学办事,不仅对采石场的场址和矿床矿体结构从未组织勘察,对其资源储备、地质安全、开采年限等从未进行论证和规划,仓促上马,盲目开采。有的采石面甚至开在七八十米高的山根下,不按标准分阶段开采,从而形成岩石开采顺坡和掏洞。
同时,鬼子为降低开采成本,不进行必要的投入,大量使用人工从事较为原始的开采,工艺和设备简陋。所有采石场几乎都是不分阶段自上而下进行开采。不仅如此,鬼子还从没有对劳工进行专门的技术培训,绝大多数劳工是不具备基本的应知应会和操作技能的农民。这些劳工几乎没有什么文化,在开采中过程中,安全生产和劳动保护措施很差,鬼子视工人生命为儿戏,要钱不要命。特别是在放炮爆破时经常会出现违规施爆,掏洞爆破或炸出伞檐,还强迫劳工在顺坡岩石底部掏采,巨大伞檐和岩石板悬在空中,大的有上百立方米,对下面操作的劳工有很大的威胁,雨后和多晴气极易造成坍塌和滑落,同类事故连续发生。
之前,采石场应出现过几次事故征兆,但由于没有死人,鬼子根本没有当回事儿,还是照常强迫劳工开采。
两人冒着不断掉落的碎石屑和浓密的粉尘,沿着路一直向上跑,还没有跑到事故现场,就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有伤者的呻吟声,也有为死去亲人同伴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石娃,石娃,你醒醒啊,你怎么就这么丢下我走了啊,咱们不是好了一起回家的吗……”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正哭得痛不欲生。常凌风跑到两人跟前,只见年轻饶嘴角、耳朵都已经流出血来,血水顺着脸颊将蒙在上面的灰土冲成了一条黑色的血痕,常凌风蹲下身子手指搭在年轻饶颈动脉上,发现年轻人已经没有了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