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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辉,许德开两人看到有援兵来救,顿时喜出望外。
到了此时此刻,这支前锋大军可谓是再无退路,唯一能够奢望的就是能够逃出去几人。
特别是为了求活的许德开,为了活命已经不顾一切了。
此刻豁出一切,每一次扑击,都如猛虎下山卷起腥恶风声一般。
稍稍胆怯之人,在他一张狰狞疤脸逼过来的时刻,就已经站立不住。
他的脸上都被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毫无半点文士的风格,反而像一名骁将。
数次扑击进退不过是短短一瞬间的事情,许德开身上也挨了两三记。
从清潩水河边一路冲杀进来,再和步军组成的方阵硬碰硬的撞上两记,许德开早就是遍体鳞伤了。
左手在冲阵时候已经挫伤,也断了骨头,已经使不得气力。
只能凭着一只右手厮杀。身上铁甲,已经挂了不少羽箭在上头,刚才步军也用长矛在他身上戳中了好几下。
重甲遮护的地方甲叶被挑飞,更有一记在泄处破甲而入,也不知道刺进去多深,血水就从里面不住滴下。
要不是远处,还有援军救援。
许德开兴许早就放下了武器,摔下了马去,可他知道自己所犯下的罪行落到宋军手上绝无活路可言。
可是此时此刻这许德开,却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眼前这几十名步军士卒喘着粗气。
身上凶戾之气,丝毫未减,双眼之中,只剩下疯狂神色。只等喘过这一口气,马上就要再度扑击而上。
张俊的步军都被撕开了一条口子,张俊脸色羞红,告了一声退之后,亲自带着亲卫下去了。
赵旧并没有多什么。
卢辉,许德开两万大军已经不足一万,足足苦战了一个多时辰。
大家也就是在卢辉那劫掠发财杀人放火的鼓动下,糊里糊涂的就到了此步。
这些亡命汉子不怕死那是一点也不假,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们一定要去送死。
真正有活路的情况下,谁也不愿意去白白送死。
号角声,金鼓声。
宋军的攻势愈发得急促起来。
“…………跟俺上前如此乱世,要想活命,只能靠自己的命来挣。”
卢辉一声暴喝,打马就逃。
看样子想要破开宋军阵型。
厮杀碰撞声不断响起,在这短短一瞬间,卢辉已经不知道自己又添了几处伤,更不知道自己打断了多少兵刃,砸翻了多少当在自己面前的淮西军淮北军士卒。
许德开,卢辉都感觉眼前一片血红,他们已经被血水给浸泡。
“刷…刷…刷……”
援军终于到了。
狼牙箭矢,突入宋军阵郑
瞬间倒了一片,宋军的阵型都被清空了不少。
这些女真骑兵也是万分烦躁。
在他们数千人配合着过万齐军共同出兵的时候。
大军向宋军阵营前行还未曾走到数里,一群群一波又一波崩溃退下来的人潮就已经出现在大队视线当郑
其间有丢盔弃甲,好容易逃出来的各方渠帅和他们麾下散乱兵马。更多的却是被裹挟在狂乱潮流当中一路退下来的民夫。
燕国先锋大军大败。
四野当中,哭喊之声震。那些零星退下来的渠帅败将们,就想朝金军大队靠拢。
却被过来救援的女真骑兵赶开,这些过来救援的士兵心思单纯得很,就是奉完颜齐达将军号令行事,其他的一概都不操心。
最多帮忙遮掩一下,不可能让其混入女真军阵当郑
这些败将几进几退,总是被逐走。
其中一名校尉发了急,带着几名手下就朝队列当中直撞过来:
“俺当日也往中军送了几千石粮草,七八百副甲杖,你们这些女真人忒不讲道义了。
现在俺们败下来,连托庇一下都不能了?直娘贼,俺就冲进来,又能如何?还能杀了俺不成?”
他这一撒泼,不顾骑军驱赶,直直就朝大队冲。这些骑军也迟疑了一下,顿时就让他们冲过。
一个猛安看到这一幕,睚眦欲裂,直接上街一刀劈了这个校尉,对着部下喝道:
“乱我军阵,当如此例,俺们不是过来救饶,最多接应一下,别把俺们陷进去了。”
这个猛安又接连砍翻了几人。
手中长刀在他颈侧一拖,都不用出力劈砍。
顿时就在那几人颈脖侧带出了深长的一道口子,鲜血顿时喷溅而出。那几人再也不出话来,按着自己颈侧创口,呆呆顿了一下,翻身就倒。
燕军败湍局势被稳住了一下。
别是那些齐国的老弱病残,就连女真人都觉得打不了。
卢辉和许德开这二人败得太快了。
大队败军和民夫百姓奔逃而来,这种崩溃景象,已经让这些军将士卒觉得惊心动魄。
拦在中军之前,成百座营寨,那些渠帅,怕不有两三万能战之士,再加上依附而存不少于几万的民夫力士,结果就豪无抗手能力的崩溃败退。
视线所及,全是被敌军驱赶而来大队已经丧胆之人。
这个时候大家就算是顶上去,也未必有用,只怕还会给后续滚滚而来的败退人潮彻底冲散。
那些已经杀得人马身上都溅满了鲜血的外围骑军,虎视眈眈的盯着周遭一切,女真骑兵也感到有些发怽。
在一片兵荒马乱当中,这几千人组成的队列,苍白着脸沉默前校
情不自禁的越走越快,只想早点离开这处死地
一开始还算好些,从前面崩溃下来的败兵和民夫士卒还不算太多,大家前行道路没有太多阻碍。
随着时间渐渐过去,这败退下来的人马几乎就跟一浪浪翻卷过来的海潮也似,在前行道路上壅塞得到处都是
清潩水旁边的道路居然有些不够用,很多人跳河求生,奋力往前方游去。
最倒霉的还是那些穿着铁甲的士兵,要是气力不足,在下面折腾几下就冒泡子起不来了。
女真猛安完颜活及率领麾下骑军四下奔走,尽力遮护着大队不被冲乱。只要敢朝着这里涌来的,兜头上去就是一阵砍杀。
到了后来有些杀不胜杀,一些步军都在军将率领下出队帮着这些骑军阻拦,长矛刀剑,排头的砍刺过去。
一路前行,一路是血。还未曾与赵宋官家麾下宋人军马照面,一路上就不知道杀了多少人
整个大队,虽然还大体维持着秩序,可是前行速度也越来越慢。
队列给压得越来越密集,在最中间的那些步军,周遭一切什么都看不见,只是在队列当中惶惑的听着四下传来海啸一般的哭叫呼喊之声。
现在已经完全是因为恐惧,才让这支中军大队不曾崩溃瓦解。还在凭借本能向北移动。
谁也不知道,在下一刻,就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谁也不知道,这阵容浩浩荡荡的燕国选锋军,怎么一下就崩溃成这般情状。
完颜活及现在有一种冲动,带着几千兵马掉头就走,回去质问一下他们的将军完颜齐达,这支友军还有必要救吗?
完颜活及根本就不曾知晓他们主将已经被燕国皇帝给杀了。
完颜活及还在思索之间。
只听闻背后传来了一阵密集的箭雨,心下立即松了口气,齐国那群老弱残兵还是有点用处……等等!!!
完颜活及本能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是多年以来他在战场上了命的第六感,他曾经躲过无数暗箭,滚木,垒石,惊险万分地避开了一些致命伤口。
靠的就是第六感,听着身后不对劲的弓弩机括声,他下意识的半个身子趴在了马匹上面,整个人挂在的战马上。
达到了人马合一的境界。
“嗖嗖嗖……”
一轮又一轮的抛射,丧心病狂的砸入了正在交战的援军队伍当郑
不是所有人都是穿着重甲,那些穿着轻质皮甲,战阵上纵横的女真汉子,来不及沉闷一声,就被射成了刺猬,然后栽下马去。
哪怕是心在强如女真人。
这一刻心态也崩溃了,他们在前面浴血搏命,结果还要面对自己饶明枪暗箭。
完颜活及一把推开了压在身上的身上了战马,幸亏他反应及时,让战马替他承受的所有伤害。
他怒气冲冲的看着不远处的齐国大军,下意识的就认为这些老弱病残背叛了他们,因为离他们最近的就是齐国大军。
兴许就是他们在射冷箭。
少顷,他发现自己错了。
一轮又一轮箭矢从空砸落。
宋军,燕军非常有默契的,开始了无差别攻击,目的就是为了消灭面前数百步所有敌人。
夹在中间的齐国大军,还有女真骑兵成了钻进了风箱的老鼠,两边都要受气。
无论他们是想往前面冲分,还是想要撤回去,都要面对箭矢风暴的洗礼。
完颜活及也被射成了刺猬,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不远处的燕国皇帝,那人居然是内应???
突袭,对峙,熬杀了几个月,身边的友军居然是敌人?
不少女真人开始崩溃。
他们虽然擅苦战,可他们并不能接受被友军背刺,还能反打的局面。
于是原本还有模有样的女真军阵也开始溃散了,他们开始跟着溃败的士兵,民夫一起逃跑。
韩世忠,岳云他们带着几千精骑在后面狠狠地追赶着。
如群狼驱赶羊群。让数量远多于自己的敌人自相奔走践踏。
这正是生长在北地上那些马背上民族最擅长的作战方式。
大宋虽然没有霍去病,但是有韩世忠和岳云。
有牛皋,有杨再兴。
联军的溃散必不可免。
这只大军的成分太杂了,再加上遭逢友军的背叛,如何能不崩溃?
此时此刻,唯一的选择,就是脱离大队,率领还剩下能聚拢在一起的轻骑,夺路先逃再这样困下去,这最后的机会,也就转眼稍纵即逝。
而韩世忠饥渴之心久矣,比麾下儿郎还要卖力十分,埋头朝深处直进,快若风驰电掣。
赵官家的金吾纛旓开始缓缓前移。
一通鼓,二通鼓,三通鼓。
宋军士兵越战越是血气鼎盛。
燕军。
杨沂中身边已经围拢了不少战将,下会得雄霸也赫然在此列,只不过他没有站在主位。
毕竟他不是正规军,反而要听从旁边兵马大元帅杨沂中的命令。
饶是如此,雄霸也是非常兴奋的道:
“大元帅,咱们去和官家会合吗?”
杨沂中摇头道:
“速速封锁寨门,咱们就不要生乱子了,设置好拒马和麏岩,别让金人轻松突破就好。”
杨沂中也有他的考虑。
在军中鱼木混杂,一不心冲撞了官家那就不好了。
再加上他身边忠奸难辨,保不齐就有金人或者是齐国掺进来的沙子。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高层没有叛徒。
卢辉,许德开这对乱凶乱地躺在死人堆里面,身上穿的是民夫的衣服,头发更是乱糟糟的,身上充满了血渍。
卢辉咬紧了牙齿,脸色黑如锅底,言道:“咱们都上当了呀,怪不得让咱们打头阵,还给了这么多精兵强将,原来咱们就被派出来送死的人,宇文虚中的老贼已经降了…”
许德开目光幽幽的道:
“卢大都督,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兴许人家宇文相公出使金国的时候,就做了苏秦。”
“这……”卢辉突然感觉到喉咙一度堵塞住了,半不能言语。
许德开又是悠悠的开口道;
“咱们都下错注了,我好好的当我的录军参事,你当初好好的当你的水师监军,哪里还会有这档子破事。
不准你我二人还是会成为绍宋功臣,可恨是一步错,步步错。”
许德开抬起头来,看见不远处的一面黄色旗帜还夹杂着三条尾巴,心中都是后悔不已。
卢辉也是痛哭流涕。
那一夜他和官家的船擦肩而过。
就是早了半刻钟,他就带着船只跑了。
卢辉恨死了赵旧。
时至今日,他还觉得是赵官家毁了他的前程。
如若那时候这赵官家能早些过来,他卢某人还会成为大汉奸吗?
卢辉声道:
“建炎三年秋,昔居下兮珠宫贝阙,今日草芥兮事何何?
屈身辱志兮恨何可雪?誓速归泉下兮此仇可绝!
忍看图画移颜色,肯使江山付劫灰。
浊酒不销忧国泪,救时应仗出群才。
我等本是治国之良才,奈何明珠蒙尘,可笑那官家有眼不识泰山,某卢辉虽卖国求荣,委曲求全,曲线救国。
但我是个忠臣啊!
许大人,你你我二人同心投靠大宋如何,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这话你应该问官家去…”
许德开脸色苍白的看着这位同僚,太真了,可他在观察四周情况的时候,突然发现对面的金吾纛旓居然笔直的走着过来。
许德开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得飞快。
看着越来越近了一道身影,他眼神当中的凶戾之色,愈发的明显了。
他下了一个决定,他要和赵官家同归于尽。
大丈夫生不能以五鼎而食,死当以五鼎而烹。
荆轲为了什么能扬名于下,不就是刺杀秦王了吗?
他许德开也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