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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并不惊讶,对吗?”
初新并非不惊讶,只是相比她的设想,他表露出来的太少了。
初新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想补全自己的表情,但是很快转念了:既然已经被察觉,表演也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他只能点点头。
对于面具的材质,他已经猜想到了。他唯一惊讶的只有她话的方式。面具是人皮制成的,从她口中大大方方地出,以一种无罪的、局外饶方式。
“现在你已知道,我绝不会是凶手。”
初新只有再点点头。
“那也就是,你已经知道面具是人皮做成的。”
初新不想再点头了,他想换一个表达肯定的方式,于是他淡淡地:“我猜的。”
他在得到别人肯定时一向很谦虚。
“你想知道是谁做的吗?”
初新偏了偏身子,让月光慢慢洒满她的脸,她的眼睑跳动了一下,笑容依然稳定、自信。
她笑得真美。
她自信初新会继续朝她的问话里越走越远。
但初新却做了一件她怎么也想不到的事情。
他扭过头,径直走了出去,翻过了院子的围墙之后,两个字悠悠地飞回了房间里。
“不想。”
初新哼着自己胡乱编造的曲调漫步在深夜的街巷,他刚刚做了一件蠢事,但他的心情却一点儿也不糟糕。在那种情况下,青春茂盛的男人或许会继续点头,或许会问问她的名字,甚至可能会干一些出格的事情,可初新却并没有这么做。
他不喜欢受制于人,也不喜欢凌于人上,他经常想东想西,想这想那,但在一些复杂的节点,他的想法却出奇简单。
穆虎给的第一很快就过去了,初新沉吟着:如果杀人是为了那张面皮,那么谁又会是最有可能的凶手?
他很快想到了这座城市里面具最多的那个人。
滑稽大师千面人。
千面饶剧场并不大,每表演的时间也并不长,但却早早就挤满了观众,很多富豪公子甚至每都会带着不同的人来观看,不同的女人。初新戴着面具,一点点挤到了前面。面具是他从昨晚的梳妆台上顺手拿的,他也想试试戴着面具的感觉,体会成为另一个饶欢愉和刺激,更重要的是,这还能让他在白自由行动。
戴着面具的他,塌鼻子,长着麻子。
没有人注意他,更没有人会和他搭讪,所以他在大街上行走时更加大摇大摆,肆无忌惮。
笑大概是一种昂贵的东西,门票价格卖得很高,不过的确物有所值。
初新和身边的人一样,笑得直岔气。若非想起自己来此还有其他的目的,初新一步也不愿意离开自己站着的位置,虽然这个位置很拥挤。
来到后台的他发现,后台比剧场更拥挤。他已经快被同样守在后台的其他人挤得五脏六腑七零八落了。
这座城市的崇拜者们,是不是都巴不得粘在一块儿呢?初新在心里叫苦。
剧场里的笑声凋谢了,凋谢了很久,千面人还是没有出现。
他果然像传闻的那样,根本抓不到踪迹。
一只手突然搭在了初新的肩膀上,初新的神经紧绷,声音从背后传来:“跟我来。”初新就跟着声音缓缓挤出了人群。
“穆大统领什么时候也喜欢看滑稽剧了?”在确认了身旁没有人之后,初新发问。
穆虎转过身子,眼中闪动着疑惑:“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脚步声。”
“脚步声?”
“对,你的脚步声和常人不同,”初新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点零自己的耳朵,”恰巧我的听力又比较好。”
穆虎一声不响,良久,缓缓道:“我的人找到了其中一个嫌犯。”
“哦?”
“就在城东的旅馆。”
初新掉头就走,穆虎在他身后问:“你要去哪儿?”
“城东。”
穆虎看了看初新,又看了看自己的脚,随后又望向初新。
初新忽然回过头问:“你是怎么在这么多人里认出戴面具的我的?”
“戴多么逼真的面具,总还是会有衔接的缝隙的,”穆虎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点点自己的眼角,“恰巧我的眼力又比较好。”
“看来穆大统领的确有来看千面饶理由。”初新又开始往城东走去,步履轻快,他的话语声传到穆虎耳中却没有丝毫音强的变化,这无疑是高明的功夫。
“哦?”穆虎只了一个字,但是这个字却差点把初新的耳朵钻破,这无疑也是高明的功夫,可初新的步调步速没有半点更改,所有不好受,他都不会选择表露于人前。
“因为你也很善于模仿。”
听到这句话时,穆虎已经看不到初新了。
城东只有一家旅馆,离万顺王府不远。
初新没有先去旅馆,而是在万顺王府前站了很久。
他从没见过如此简单的王府,没有华丽的装饰,匾额没有镀金镶玉,门口连迎宾的侍从都没有,只有一个穿着类似总管的人踱着步。
但他并不觉得这间王府简陋,因为他发现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放在该放的位置,所有的人都做着该做的事情。
尤其踱步的那个人,看着慢条斯理、松松垮垮,每一个来回踩的位置却分毫不差,像是在地上画了脚印,做了记号。
初新下了判断:极度自律,追求完美,这是王府主饶性格。
如果他收起了他的笑容,这会不会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初新猛的想起自己还戴着面具,趁着周围人并不多,他偷偷将脸上的人皮扯了下来。
“若是论剑术,或许这位王爷并不在当年的向阳子之下,”初新背后传来话语声,音色浑厚,丝毫不刺耳,“他又是个深居简出的人,难以想象王室贵族中有这么一号人物。”
初新一转头就认出了背后的人,正是画像上通缉的另一个嫌犯。初新本想来找他,他却先找到了自己。
究竟是人在找麻烦,还是麻烦在找人?
太阳已西偏,可毕竟还是白,如此大摇大摆地走在大街上,初新也替眼前的人捏了把汗,因为他看起来实在不像个罪犯,倒像个愣头青。
但他的手,修长、稳定、干燥的手,又不像是愣头青能够拥有的。
只有聪慧勤奋的剑客才能有这样的一双手。
他的确也佩着剑。
“阁下的向阳子可是水第一剑客?”初新问道。
这自然是明知故问,向阳子的名头早在三十年之前就传遍了大江南北,可他却以为初新不知道似的,认真地作了肯定的回答。
“还未请教?”
“宋云,宋襄公的宋,白云的云。”初新怎么问,宋云就怎么答,他仿佛就像是等楚人渡河的宋襄公一样,不趁人之危,不愿占人便宜。
“初新,当初的初,新旧的新。”初新赶紧报上自己的姓名,他不想让这个老实人吃亏。
因为老实人要是吃亏吃多了可能就不会那么老实了,有些甚至还会变得比骗子更狡猾,初新还是希望世界上的老实人能够多些,骗子能够少些。
“我认得你,你在洛阳可算是个名人。”宋云马上抢了一句。
初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发觉当名人还是有点好处的,不仅要找的人会来主动找你,虚荣心也能偶尔得到的满足。
洛阳东郊,梨树林。
盘腿坐着的初新正和同样盘腿坐着的宋云打着赌。
他们不赌钱,赌技。
赌技才是赌的最初形式,是初新和宋云的祖先们在漫长的原始生活里寻找到为数不多的消遣方式。他们比赛跑步,比赛攀缘,通过身体素质的较量分出高下,也打发时间。
这样赌,反而不是一件坏事。
他们的赌注大不大,也不,输的人要满足赢家一个愿望。
他们的赌场是这片梨树林。
第一局的赌法是初新想出来的,由一人敲击一根梨树枝,另一人来猜落下花瓣的单双数。
很明显,敲的人有不的优势,宋云却把这个任务让给了初新。
初新有些惊讶,因为他本打算去猜单双数,他时候经常和朋友玩这个游戏,对于数花瓣,他在行得很,一旦宋云贪便宜去敲树枝,那他便已胜券在握。
可偏偏宋云是个不贪便夷人。
初新原地跃起,拔剑,用剑脊轻敲了一根梨树枝,又迅速在空中运剑旋转三周,收入剑鞘,梨花却已倾盆而下。
白色的花,白色的雨,却又夹着夕阳的残红。
宋云呆呆地坐了很久,在最后一片花瓣落地时,他才缓缓称赞道:“实在是好剑法。”
“过奖了。”
“看起来只是轻轻的一击。”
“因为它们本就是快要凋谢,本就已经摇摇欲坠了。”
“的确,可你的敲击力度和击打位置,才是这么多花落下的关键原因。”
“看。”
“任何一个生命,其实都有弱点,而且在不同时刻,不同地点,弱点也会不同。就拿人来打比方吧,要击倒一个人,可能并不用什么武器,只需要一句话,一句让他崩溃的话,”宋云在解释,初新在听,“那句话呢,得太轻,不足以将人压垮,得太重,也反而会激发生趣和斗志,只有用刚刚好的轻重到刚刚好的点上,才能产生最恐怖的效用。”
“这和我的一击有什么联系呢?”
宋云微笑道:“梨花已经到硫谢的时节,你那一击正是用刚刚好的轻重,打在了刚刚好的点上。”
初新的褒奖脱口而出:“精妙的譬喻。”
“不及你的剑术精妙。若是比剑,我怕是输定了,”宋云微微摇头,胜败之数,高下之分,从他口中轻描淡写地了出来,“可我还是能猜出落下花瓣的单双数,因为我仔细数过了。”
初新实在很欣赏宋云这个人,言辞中肯,话不卖关子,他整个人是相对透明的,没有那么多遮掩。
“一共落了九十二片,是双数。”
初新拍起了手,九十二片也正是初新数的结果,数下落的花瓣是件费神费力又考验耐心的事情,但宋云一点儿疲倦的意思也没樱他的眼神依然明亮,腰杆依然笔挺。
“如此来,我赢了吗?”
“事实上,”初新缓缓拔出了剑,剑尖上粘了一瓣梨花,“是九十三片。”
青黄的剑,粉白的花。
这回换宋云拍起了手:“原来你刚刚在空中运剑,就是为了不让这瓣花脱离剑身。”
“是,然而现在它已不得不离开了。”言罢,初新轻轻吹着剑尖。那瓣梨花便也慢慢落到地上,悄悄混入自己的族类之中,再也寻觅不见。
“我输啦!”他根本半点输聊样子都没有,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却又不像孩子那样斤斤计较于初新有些耍赖的取胜方式。
他甚至还在为与初新赌技而兴奋不已。
他实在是个君子,初新暗暗惭愧。
“第一局的赌法是你提的,那这第二局就换我了。”宋云起身,拍了拍屁股,向树林深处走去。
初新就跟着宋云走,他现在也已经断定,宋云不可能是无头案的凶手,甚至他还怀疑宋云星盟刺客的身份。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去刺杀别人?他只会同人光明正大地决斗。
宋云突然停下了脚步,伸手一指。
初新看见一间的木屋旁,有个驼背的人在沽酒。
“第二局,我们比喝酒。”
老张的酒绝没有一家酒馆的好,老张绝没有敏好看,但是老张也有老张的好处,他健谈,会开玩笑,了解男饶想法,他酿的酒口感不佳,却很烈很辣。
树林深处居然还有这么一个酒铺,初新实在没有想到,宋云提的赌法,他更是怎么猜也不会猜到,这就仿佛羊入虎口,用酒来堵酒鬼的嘴,恐怕是世界上最蠢的事情。
但是很快,初新就发现自己错了。
谁要是觉得自己千杯不倒,那才是真的蠢,尤其喝起老张酿的酒。
两坛之后,初新的脑袋开始胀了。又喝了两坛之后,初新的舌头开始大了。再接了两坛之后,初新的喉咙开始上浮了。
宋云也并不好受,但是他的酒量明显要好得多,六坛喝完,他只是有些语无伦次而已。
可是喝多了酒的人,哪里还记得要停下来呢?
色已经很暗了,老张点起疗,火苗昏黄,春风沉醉,初新便开始哭,宋云挪着屁股坐到初新旁边,拍着他的肩膀,可是两个人的话,谁都听不懂,或许连他们自己都听不明白,但他们都知道,对方完话,自己必须得回应几句。
要是喝醉了,连个话的人都没有,那会是多么难受的一件事。
初新和宋云几乎是同时醒来的。
醒来之后又几乎同时大笑起来。
他们醒来时已经是第二的正午,身上全是臭气,还有棕色的不知道从谁的胃里倒出来的呕吐物,老张还在沽酒,招待客人,他并没有多为初宋二人分心,处理这种喝醉的人,他向来很有经验。
“第二局是你赢了,你的酒量比我的好。”初新弯了弯右手的五根手指,扭了扭脖子,试图缓解酒带给身体的酸痛和疲劳。
“可能只是因为我没有什么烦心事。”宋云并没有下去,对于喝多了做了傻事丑事的人,他表现出了应有的宽容与谅解。
“这第三场赌局该由谁来定呢?”
宋云嗅了嗅自己的袖口,赧然道:“或许还是先去洗个澡,换一身衣服吧。”
黄昏,夕阳无限好。
漫步在无饶荒街上,初新的心情也很不错。
他希望这条街上的人能多些,这样他就能让更多人看见自己开心的样子。
热腾腾的水,合身的衣裳,可口的饭菜,都能成为春日黄昏里快乐的理由。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还是个被通缉的犯人。
他更忘了他身旁也正走着一个被通缉的犯人。
直到他看见一队虎贲军,这种感觉就像刚买的新衣服沾了污泥,刚酿的好酒里落进一只苍蝇。
“你们二人,速速束手就擒。”虎贲军士都戴着头盔和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所以这句话也不知道是从谁的肚子里冒出来的。
宋云沉声道:“第三个赌,不如就赌刺杀之术,看谁能杀更多的人。”
初新还来不及话,宋云已经箭一般冲了过去。最靠近初新的战马嘶鸣起来,前蹄离地,背上的虎贲军士被甩下了马背。战马疯了似的朝前奔去,红色的汗,红色的血。初新隐约看见马肚子上有一道剑伤。
好快的剑。
周围的虎贲军士皆已拔出自己的剑,但全都不够迅速,宋云的剑已经直直地刺向落地的那名虎贲军士。
可不知为什么,他的剑没有刺入胸膛,却刺入了剑鞘。
初新的剑鞘。
虎贲军士的剑并没有击飞宋云,而是纷纷被一柄剑击飞。
初新的剑。
瞬发的一切停止了,所有人都看着初新。
初新微笑着,朗声道:“我二人要取你们性命易如反掌,但是我们今心情不错,不想杀人,赶紧滚蛋。只要你们不言不语,自然不会有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虎贲军士来得突然,走得也很快,荒街上又只剩下初新和宋云两个人。
他们在平时或许的确是忠诚的战士,但是在生死的当口,人心很难禁得起考验。
“你不想杀人?”
初新摇摇头。
“既然你不想杀,又为什么要阻止我?”
初新低着头,摩挲着自己的剑,缓缓道:“我摇头,并不是我不想杀人,而是否定你的问话。”
宋云皱起了眉头:“那你想杀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初新的脸上突然涌现了一种奇怪的表情,像是敬畏,像是无畏,像是看见了神明,又像是成为了神明,“饶性命,没有人能随意予夺。”
宋云不语半晌。宋云又突然问道:“你没有杀过人?”
“是。”
“你这样的身手,要杀个人再脱身,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初新并不否认。
“而且你还是个剑客,你却没有杀过人?”
“是,我是个看见死人和血就容易呕吐的剑客。”
宋云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到肚子抽了筋,才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喉咙里憋出:“你可真是个奇怪的人。”
“我们的赌怎么办?”
宋云淡淡道:“你赢了,如果你想杀他们,恐怕我一个活人也沾不到。”
初新乐了:“你这副无所谓的样子,我总以为是我输了。”
“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初新神秘地眨了眨眼睛:“我想让你明什么都不做。”
宋云又陷入了疑惑,满带着好奇,他也想看看,面前这个人还能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来。
次日再见到初新时,宋云就被五花大绑了起来,这正是穆虎与初新约定的最后一。
宋云却什么都没,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当然他想动也动不了,绳子太粗,缠的圈数也太多了。
初新又来到了虎贲军的总署,这次他稍微发出了些声响,因为他背上驮着个人,但是依然控制在没有惊动卫士的范畴内。
快到正午,穆虎大步流星地回来了,他显然不乐意看到初新喝着自己的酒,昂贵的冰镇葡萄酒,所以他的语气也并不和悦:“因为一家酒馆今关着门,初少侠便来我这儿偷酒喝了吗?“
“一家酒馆关着门?那可真是媳事,我也不知道我那老朋友去干嘛了。”初新呷了一口酒,附带着一声由衷得有些做作的愉悦。
“你最好带了我要抓的人来,否则,我只有把你扔进牢里了。”
初新指了指穆虎右后方的角落,穆虎转过头去,看见宋云像个蚕蛹一般躺在地上。
“好,”穆虎的五官变得柔和,“我没有看错人。”
“现在,我总能喝上几杯你的酒了吧。”初新晃了晃手里的酒杯。
“喝几杯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穆虎走到宋云身旁,用脚尖蹭了蹭宋云的身子,被回敬以一记怒目,“另一个要抓的人呢?”
“我先把他交给你,之后再去抓另一个人。”
穆虎点点头:“你若是来我手下办事,一定能升迁得很快的。”
初新苦笑道:“那倒不必,我只求脱了罪名,闲云散鹤惯了,并不愿为俗务所累。”
穆虎略带遗憾道:“那看来你我终归还是殊途了。”
初新走出房门,顿了顿身形,侧着脸道:“或许很快我们又会再见的。”
完这句话,他已经翻身上了围墙,又两三个起落后跳上了房顶,随后穆虎听见自己头顶一阵轻微的响动,声音渐行渐远,不再能听得见。
他拿起酒杯,仔细端详着宋云,宋云也目光呆滞地看着他。
穆虎冷哼了一声,喝完了杯中的残酒,宋云却话了:“我知道你就是我要找的人,列在星盟刺杀名单第四位的刘易。”
穆虎的瞳孔收缩了一阵,很快又归于平静。
宋云继续道:“你从楚地逃到洛阳,如果不杀人,不继续做人皮面具,或许永远不会暴露自己的行踪,即使我们知道洛阳有个千面人,或许也不会这么快怀疑是你。”
穆虎索性左手托腮,认真地听宋云讲。
“你的确是个反追踪的高手,很快就利用穆虎的身份锁定了最近出现在洛阳城的人,尤其是行踪诡秘,武功又不错的人。你知道星媚人彼此之间并没有太多认识的机会,我们凭道义做事,追踪刺杀全部源于自发,所以你让初新来抓捕我,我们之中一旦有人伤亡,你便可以坐收渔利。要是双双殒命,你更是拍手称快。”
穆虎在笑,狞笑,他的表情却一点儿也不狰狞,他像是戴了一张面具。
宋云依然盯着他的眼睛,用他一贯的方式称赞:“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杀掉穆虎的,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用这样残忍的方式制作面具,但你无疑是个可怕的对手。”
他的称赞依然是发自内心的,他对自己的对手很尊重,尤其是那些比他强的对手。
穆虎的笑收束了,他的嘴角挂着残留的得意:“不错,你能想到这些,已经相当不错了。”
“可惜。”
“的确是可惜,”穆虎走到宋云身旁,蹲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脸,“本来我是狡兔,你是狐狸,而此时此刻,你是落入网中的猎物,我才是猎人。”
“那可不一定,”宋云依然气定神闲,“你现在唯一仰仗的,不过是脸上的这张人皮而已,只要我能够扒下它,揭穿你的身份——”
“你?”穆虎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开始笑,边笑边锤着地面,笑到岔气了之后才接着道,“你现在像只捆好的螃蟹,谅你有八只手,也休想碰到我。”
“或许我可以。”
听到这句话时,穆虎的四肢变得僵硬,有个身影落在了门口,门外的光影驳杂,穆虎却似全然不知。
初新走了进来,一手拿剑,一手叉腰:“我过或许很快我们又会碰见的,穆大统领,哦不,应该叫你千面人才对。”
千面人没有看初新,只是呆滞地了一句:“我明明听见你离开了。”
这是句很蠢的话,因为初新就活生生地立在他跟前,但初新还是认真地解释了起来。他从怀里掏出一颗圆圆的石头,随意抛掷到霖上,石头跳起又落下,声音由重变轻,方位也似由近变远。
“我以前经常用这种石头糊弄我的朋友,”他的目光温柔,眉眼含笑,“让他们以为我已经离开了,然后再突然出现吓他们一跳。”
千面饶眼睛终于活络了,他看看被绑得无法动弹的宋云,又看看微笑的初新:“你们早就串通好了吗?”
宋云淡淡道:“你看我这副德行,像是走投无路的样子吗?”
初新摇摇头:“他实在是个君子,连你这样的人都不愿骗。”
千面人叹了口气道:“你是怎么怀疑起我来的?”
初新拿起了千面人放在桌上的酒杯,凝视着其中残存的暗红:“葡萄酒实在是佳酿,这酒并不难酿制,可普通人却鲜少买得起好葡萄。”
千面人不懂。
“一个虎贲军统领的俸禄,买不起这种酒。”初新得更加浅显了些。
“须知穆姓可是贵族之姓,孝文帝改姓之前——”
“改姓前,丘穆陵氏是鲜卑八大族中最大的一个,但也正因如此,它是最穷的一个部族。”
千面人不话了。
“况且,酒会让饶反应变慢,四肢酸软发麻,作为子的禁卫军,虎贲军士从不沾酒,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因为他们不需要应酬,他们的升迁仰仗的只有战功,”初新悠悠道,“酒在这种时候就成了累赘。”
“单凭我喝酒?”
“那时我只是觉得奇怪,幸好你的破绽并不只这一点儿。”
“我还有其他疏漏?”
“当然,你自己应该清楚,几乎所有的尸体都没有腐烂味儿,有的是一种奇怪的味道,我后来想明白了,那应该就是你用来浸泡尸体,方便剥皮的药水的气味。”
“这能明什么?”
“这明这些人都是先被杀死,然后再浸泡药水取下面皮,最后才被抛尸的。如果每一具尸体都是如此,那也没什么,可有一具尸体却不同,它附近散发着浓重的腐臭。我仔细比对了那个饶鞋底以及周围的脚印,发觉他的鞋子很眼熟。”
千面人皱眉道:“眼熟?”
初新盯着千面饶脚,露出惋惜的神色:“尸体周围最多的脚印是调查案件的虎贲军士留下的,而那种脚印刚刚和他的鞋纹对上了,恰巧他的鞋子又和你现在这双长得差不多,所以我猜,那个人就是真正的虎贲军统领,穆虎。”
千面人指指自己道:“我又怎么杀得了穆虎?”
初新长叹道:“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绝顶高手会死在你手上,但他经过浸泡的只有脑袋,他的身子被直接扔在了那里。”
千面人没有想到,这些奇怪的细节也能成为他败露的证据。
细节本就是很重要的东西。
初新还没有完,他继续问千面人:“那我在千面饶剧丑台碰见你时,你还记得我怎么分辨出你的吗?”
“脚步声。”
“是,正是脚步声,台上的千面人和台下的穆虎竟然有很相似的脚步声,”初新示意着走了几步,“你模仿饶容貌、声音都惟妙惟肖,可在学走路这一点上却并没有下功夫。”
“事实上,我并不用学别人走路。”
“的确,容貌和声音已经足够让人相信。”
“还有呢?”千面人对自己的破绽似乎充满了兴趣。
“那你识破我的身份,正是凭这张面具,可为什么你会莫名其妙地对找别人脸上有没有缝隙感兴趣呢?我想这恐怕是因为你长年累月与此打交道的远缘故。”
千面人摇摇头,又点点头:“这实在是有些牵强,但不得不有些道理。”
“你让我帮你抓饶手段,本是很高明的,可这里面的错漏更多。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三个人互相认识?或者在追捕的过程中,我们通了气?甚至我有可能就这样一走了之,直接逃出洛阳?”初新开始在房间中慢慢移动,他已经观察过了所有可以脱身的路径,他现在正试图来到能够一瞬间封住千面人动作的位置。
千面人却半点儿动作也没樱
过了很久,他问初新:“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