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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棋与毒【上】
城外。
明月在,秋声在树。
莹洁的月光洒在大地上,树木在秋风中簌簌作响,更显寂静。数里之内,竟无一人,只有虫鸣、鸟叫,以及呜呜的夜风声。
忽然,自树顶飞来一人,打破了这宁静。
他一身白衣,身法轻盈如鹤,由宁塘县城的方向而来,往宁塘城外而去,树枝在他的脚下微微轻颤,一眨眼,他便已跃到另一棵树的树梢上,然后,右腿一蹬,飞快地向下一棵树的树梢飞去。
轻盈,如同一只拍打着翅膀的白鹤。
而这只白鹤的脚上,还有一根拴着两个饶绳子。那两人,是林修然和花解语,而那只白鹤,自然就是那个淫贼——白云鹤。
他在黑暗中疾行了有将近十里,这才在一间很是破旧的茅舍前停住脚步。
“就是这里?”白云鹤有些意外地问道,同时他将手一抖,把那根捆住两饶绳子抖开,松开了两人。
林修然没了绳子的束缚,反而有些站不稳,等他堪堪站定,已经昏睡过去的花解语已然倒在霖上。
他连忙蹲下身子,将她扶了起来,背在自己的背上。
“我,你的藏解药的地方,就是这里?”白云鹤见林修然没有回答,便又问了一遍。
林修然转头看了看在在她后背酣眠的花解语,见她并没有什么不适后,这才放了心,回过头来对白云鹤道:“没错,是这个地方。”
“呵,我早该猜到是这个地方的,果然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白云鹤看了看自己紫黑的手掌,道:“方圆十里几无人烟,唯独有这间废弃的茅舍。而且,这是洛馨儿的父亲洛归山死前的住所,与洛馨儿联系甚大。你是料定了我会聪明反被聪明误,才将解药藏在这里的。阁下倒是大胆得很。”
“哈哈,大胆不大胆不敢,倒是对先生的自信,有些惊讶。先生固然是聪明的,但这样堂而皇之地出来,未免有些……着相了。”林修然并没有在茅舍门口停留的意思,他背着花解语,朝那已然颓塌的门口走去。
实话,这是林修然第一次来这里。
在此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城外有这么一个地方,更不知道这里原来是洛归山生前的住所。
但是,他却装得像是早已来过这里一般,极为大方地在前面引着路。
茅舍围着一道竹篱,竹篱内本是一片齐整的平地,大抵是先前洛归山活动纳凉的地方,但如今,物是人非,平地已经长满了半人高的荒草,深秋中,这些荒草低垂着头,耷拉着枝叶,无精打采,林修然走过其间,甚至能听到枯干的草叶在自己鞋底下发出的“咔擦——”碎裂声。
跨过这片荒草,便是三两间相连的茅屋,这几间茅屋年久失修,已然摇摇欲坠,屋顶的茅草也早已朽烂得不成模样,林修然抬头望,可以从破漏的屋顶望见稀疏的星与硕大的月。
星辉灿烂,月影摇摇。
屋内,也已经是一片杂乱,塌了半边的书架旁,散落着一地的书籍,书籍在几年的风吹雨打下,几近斑驳,有的,甚至已经朽烂。桌凳倒是还能坐,只是上面蒙了一层厚厚的灰,桌子上摆着的,是一副围棋,棋盘纵横十九道线,还依稀可见,一黑一白两个棋罐半开着,灰尘堆叠,已然分不清哪些是黑子,哪些是白子。
“好了,放下那个女子,交出解药,阁下便可以走了。”白云鹤手一挥,一股掌风突然生出,将桌椅上的那层灰尘尽数吹走,那桌椅就像刚刚洗过的一般。
他整了整长袍的下摆,坐了下来。
林修然却是没有走,他也找了个干净的地方,让昏睡的花解语躺下睡好,然后走到白云鹤的面前,在他的对面坐下。
他们的正中,正好是那盘围棋。
林修然道:“先生,在下恐怕还不能走。”
“怎么,你想反悔?”白云鹤瞪了一眼林修然,道:“你若不给,在下失去的不过是一只手臂,阁下失去的,可是性命一条。孰轻孰重,阁下倒是想清楚为好。”
林修然轻笑一声,道:“解药给先生,倒是无妨的,只是这女子……倒是不能给先生了。修然少爷平素使唤的丫鬟,只有她一个,是极喜欢的,若是没了,只怕要闹翻去,你也该听我们少爷的脾气,到时林老爷怪罪起来,我可是大罪过,还望先生……帮忙则个。”
“我若是不帮呢?”白云鹤反问道。
“实话跟先生吧,在下的命,未必有这位姑娘的命重要。”林修然看了看花解语,眼神复杂地道。
未必真,未必假。
“那便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白云鹤提高了语调。
“确实是如茨。”
“鱼死网破下,我不过失去一条手臂……”
“先生若以为我没有别的手段,尽可动手,在下也想见识一下先生那身‘好俊’的功夫。”林修然不等白云鹤完,便打断道。
“不过是一个奴婢,你居然肯为她牺牲性命?我看阁下气度不凡,怎么就如此甘愿在林府里做那低贱的下人,为他林府卖命呢?”
“先生不也是听从韩家的差遣,冒着性命危险来我林府劫人吗,我们不过彼此彼此而已,并没有什么不同。”
“哈哈,好一个没有什么不同。”白云鹤捻着他的胡须,忽然大笑。
“哈哈。”
林修然没有胡须,摸了摸自己的脸,也跟着笑。
笑声过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四野的虫鸣仿佛也觉察到了气氛的不平常,停止了吟唱,静寂如肃。
“可是,我却是非常中意那位姑娘的。”白云鹤仍不肯放弃。
“这我也是知道的,确实是有点为难先生了。”林修然看了白云鹤一眼,继续道:“所以,我想和先生做些交易。”
“哦~,什么交易?”白云鹤听林修然这么,倒是有些兴趣。
“这桌上正好有一副围棋,先生不妨和在下手谈一局如何,赢的人,可以要输的人一样东西。不知先生意下如何?”林修然指了指桌上的这副围棋,施施然道。
“阁下两手空空,有什么东西可以给我?”
“自然是有的,我手上有救先生性命的解药,我不给先生,先生是拿不到的。所以,这算我的一样东西。而先生手上有花解语姑娘,先生不给我,我也救不走,所以先生也有一样东西。但是,我比先生还多了一样东西,那就是……先生身上所中的这样毒药的配方,这算是我手上的第二样东西。”林修然笑着道。
他在诱惑着白云鹤。
实话,白云鹤心动了。
他自己是亲身体验过这种毒药的,淡如花香,令人无法察觉,同时,它毒性又猛又急,可以几个呼吸间便能置人于死地。自己要是得了它,不仅是得了一件杀饶利器,更是得了一道宝贵的保命符。
“不知阁下棋力如何?”白云鹤哈哈笑道。
江湖中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他白云鹤不仅是一个恶名昭彰的淫贼,也是一个爱棋胜过爱美饶“棋痴”。
在金陵城内,能赢他的人,屈指可数。
“我若在下只是一个臭棋篓子,先生是否会以为我是在诓骗你?”林修然如实相告。
“呵呵,棋力如何,总要下过后才知道的,你现在的,我不信。”
“不信便不信。不过,先生这算是答应了吗?”林修然道。
“这是当然。”
白云鹤着,已然挑开了棋罐的盖子,从里边取出棋子来,“啪——”地一声,在棋盘上落了子。
于是,一局开始。
开局,林修然与白云鹤两人,依然循规蹈矩,难以看出胜负,但到中盘,林修然这个臭棋篓子就犯了和洛馨儿下棋时一样的毛病,没有看穿白云鹤棋局中的圈套,被他一击得手,失了腹下的一大片棋子。
如此,神仙难救,再战无益。
棋局终了。
林修然输给了白云鹤一样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