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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小嘉瑜都有一个埋在心底的秘密。
秘密埋在最深最深的心底,若不是这幻境直直掀开了这层隐秘的过往,秦瑜都忘了,自己也曾有过惶惶不可终日之时。
母亲云英嫁给父亲秦桦,三年无所出。
等到第四年上终于有了她,却又因血崩,难再有孕。
秦家代代从军,最重男丁。
听了儿媳妇难以有孕的消息,当婆婆的看着在阎王那刚挣回命来的儿媳,责备难以出口,但是随即就赐了两个良家出身的妾室来。
云英性子烈,差点没带着刚出生的嘉瑜一同跳了塘,这才让当婆婆的收回了成命,但是身子却是更虚弱了。
小时候,秦瑜记得,娘很爱她。
但是后来,身边的人都说着“嘉瑜的命硬,是嘉瑜克着下面的兄弟,所以一连这么些年都没个弟弟出生,家中若是无男丁,就是绝了嗣……”
从那之后,嘉瑜就发现,母亲看她的眼神就变了……
她说话早,别的婴儿还在咿咿呀呀不知所言的时候,她已经能够爹爹娘娘喊得溜了。母亲:“可惜不是个男儿。”
她走路快,堂兄弟们还在乳母怀里抱着的时候,她已经能够离了搀扶满院子的溜达了。母亲说:“可惜不是个哥儿。”
她记性好,族学里头,背书她总是最快最好。母亲听了族学先生的赞赏,摸着她的两只小揪揪,叹气:“阿瑜什么都好,可惜一个女孩子读了书又有什么用?”
她很害怕,可是这不是她的错。
秦瑜恍然从梦境中醒来,从小嘉瑜的生命尽头起身往前走。
走过女儿的早殇,走过孩儿诞生那日的生死难关,走过那些年婆媳的不睦、夫妻的冷漠,走过洞房花烛,走过那些遗憾的岁月……一切回到起点。
她若有所思的瞧着自己胖嘟嘟的手,掐掐自己胖乎乎的脸,跟着稚幼的自己又重新从五六岁的年纪长大。
在当时的年纪里觉得非做不可的人和事,原来换了心境、知道了答案和结果,还是非做不可。
在家族危急关头,还是会义无反顾的选择同甘共苦;丈夫纳妾还是不纳妾,还是会选择不纳妾……该低的头,她学乖了自是选择低头,但即便如此,脊梁骨不会折,膝盖也不会为不值得的人而弯。
“这确实是我幼年里最担心的过往,可即便再走一次,我也不会被摄了心神去。”秦瑜站在旧日家中的屋廊下,抬头说:“不过我很感激,虽然结果不如人意,可是至少让我看见了足够多的未来。”
也不知道这天外石是什么来路,眼前一幕幕都像是真实发生过的,连秦瑜都会在不经意间晃了心神去,弄不清楚是真是假。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这话说的是庄子梦中幻化为栩栩如生的蝴蝶,忘记了自己原来是个人,他醒来后才发觉自己仍然是庄子。那究竟是庄子梦中变为蝴蝶,还是蝴蝶梦中变为庄子?
如果一个幻境足够真实,人还会有能力知道自己是身处在幻境之中吗?
秦瑜敛容,身后的小姑娘跳起来拍打她的肩背,笑眯眯的说:“阿瑜,你在想些什么?师傅的课要迟了。”
“我在想,你究竟是谁?”秦瑜扑闪着眼睫。
“阿瑜,你在瞎想些什么呀,我就是我啊。”梅婉婉瞪大了眼,愤愤的说:“你是不是又睡迷糊了?”
小姑娘一直都是那个模样,秦瑜在镜子里瞧见了自己的成熟模样,带着花冠,穿着广袖的礼服,小姑娘在身后喋喋不休,刚好说道:“今日可是你的元婴大典,都是元婴修士了,怎么还这么孝子气?”
“那你还不是孝子的模样。”秦瑜顺口道。
小姑娘闻言,突然安静了下来,眼里扑朔下血泪来。
秦瑜的手穿过小姑娘的身体,小姑娘一动不动,只是流着红色的泪看她。突然说:“阿瑜,我好怕。”
“你不要怕。”秦瑜张口欲言,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你的身份不会被发现的。”
“你蹲下来。”小姑娘说。
秦瑜蹲下,小姑娘喊着泪对她伸出了手,慢慢的放在秦瑜的心口处,道:“阿瑜,我好冷,好寂寞,你来陪陪我好不好?”
秦瑜瞧着她的脸,小姑娘尖利的指甲扣在秦瑜的心口,刺破衣料,一寸一寸的深入肌肤,渗出血来。
“好不好?”天真无邪的模样,手指却有力,似是能够一手掏出她的心来。
秦瑜弯了眉眼,笑着点了点头,小姑娘面上一喜。却听秦瑜说:“不好,你不是婉婉,婉婉从不会伤害我。”
她手指压了一柄锋利的刀刃,靠在小姑娘的脖子上。
“凡器伤不了我。”小姑娘笑的天真无邪。
“这是剑胚。”秦瑜又压了压,小姑娘似是感受到了什么,突然主动的往秦瑜处又靠了靠。
秦瑜急忙收了剑,道:“你疯啦,我不过是要问你怎么出这幻境,还不至于要伤了你命去。”
“我许久没有感知到疼痛了。”小姑娘惊喜道,又靠了靠。
……
“你府上的这石头,倒是有几分意思。”严青霜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突然笑出了声。
谢行云瞧着夫人笑的前俯后仰的模样,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担心徒弟的是你,看笑话的也是你,你可真是一日一个脾气。”
“你是不知,我之前是担心这孩子有些过于早慧,结果今日却知这孩子其实是个傻孩子。”严青霜要不是没个实体,只怕能笑折了腰。“如今我才觉得孩子傻些也不是坏事,不染什么尘埃,也没有什么太执着的情爱。你是白担心了。”
自有了小徒弟,严青霜的笑颜多了些,谢行云便也觉得这弟子没白收。
不过这弟子回了家,也不知道何时回来,会不会再回来。
严青霜笑着说:“凡人一生,不过百年,阿瑜现下已经筑基,即便是虚度个百年,也算不了什么。”
谢行云一听到“虚度”二字,竖起眉头来,道:“她敢!不成,还能让她真这么胡闹了。”
严青霜:“哈哈哈哈。”
……
秦瑜好不容易摆脱了小姑娘,出了幻境,马不停蹄的开始做起回程的准备。
幸而刚出了秘境,正是荷包满满的时候。
把一切能想到的地方都做了准备,秦瑜悄悄的自己去了海边,乘船去往无妄岛。
却没成想一下海船就瞧见了站在岛上的黑脸谢行云和碧瞳。
碧瞳被谢行云抓在手里,小小的一团挣扎着,颇为可怜。
“这老家伙潜力不高,勉强给你做个护卫。”谢行云把碧瞳丢给她,道。
秦瑜抱着碧瞳,觉得它颇为可怜,道:“可是前辈它是不愿意的。”
谢行云轻飘飘看向它,碧瞳晃着头,急忙说:“我愿意我愿意!”活像什么仪式上的特殊宣誓仪式。
“好吧。”秦瑜闭了嘴。
“下界灵气较上界稀薄,要保持修炼速度,于你而言尚难。”谢行云空出一只手,按在他的头顶上,道:“闭眼,内视。”
手和额头相接之处忽然涌动着一股力量,秦瑜身体里的灵力沸腾着,迅速的在身体里流转。
经脉泛起盈盈的蓝光,星星点点的蓝光汇集起来,与谢行云带来的力量在某处轻轻的一碰撞。
星空灿烂。
秦瑜一把抓住了“谢行云”的手,身体朝后退了一步。
“原来你的杀招在这里。”秦瑜弯了弯眼。“现在可以告诉我,怎么出这个幻境了吗?”
出入幻境不过是两种法子,粗暴的法子是直接杀了那个幻境核心,突破幻境,不那么粗暴的法子则是制服那个核心,让那个幻境的核心主动的送她出来。
两种法子里面,若非必要,秦瑜会选择了后者。
小姑娘弯了弯眉眼,伸了手,给她指了路。
留园的一角红檐慢慢的消失。
秦瑜一脚踏出留园,留园瞬间在身后消失,秦瑜才发觉连留园的满园春意都是假的。
身后不过是一片荒凉的杂草丛。
“可是谁又能说的清楚到底谁是真谁是假呢?”秦瑜喃喃的说。“师父,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谢行云瞧着她,打量着她是不是被幻境伤了脑子。
“你觉得呢?”
“庄周梦为蝴蝶,是庄周之幸;蝴蝶梦为庄周,是蝴蝶之不幸。我若是秦嘉瑜,是秦嘉瑜的幸运,我若是秦瑜,是秦瑜的不幸。”秦瑜答道。
“筑基了,也该换本功法。”谢行云拍了拍秦瑜的背,输入了灵力为她镇魂。“你很幸运。”
秦瑜稳了稳心神,也笑:“谢谢师父给我的幸运。”
谢行云:“谁叫我名字就带着“行云”呢?”
“我可以先跟您说定一件事么?我可不可以不要碧瞳跟着我,我想要呆鸟。”幻境是现实的折射和推演,是有可能发生的未来。
谢行云敲了她的头,教训道:“什么呆鸟,那是你的师叔?你师祖的儿子。”
什么,我师祖是只鸟?秦瑜被这信息量震惊了。
谢行云无奈的说:“你在想些什么,它是你师祖养的妖兽,但是你师祖把小聪当儿子养,还为小聪上了户籍,算起来便是我的师弟,你的小师叔。”
“那年我和碧瞳打架斗狠,受了点轻伤,你小聪师叔性子急,去出宗找碧瞳“讲道理”,结果和碧瞳一齐困在武陵秘境中了,是感知到你的气息才把你召过去的。”
秦瑜想了想那些年里脑子里不该有的清蒸、红烧加醋溜师叔,礼貌的对师父致以微笑。
原来不止是凡人贵妇会把宠物当儿女伺候,仙人爱起宠来也是不遑多让啊。
不过给这么呆的鸟取名叫小聪,听起来更像是反讽。
难怪我不聪明,原来是师门相传!
“你小聪师叔已经回宗了,不过你师祖飞升后,它就不太爱待在宗门里,你若是想让你师叔陪你,就等上几日,我去信问问它。”
不,不必了。
这是惹不起的祖宗。
谢行云想了想,嘱咐的话太多,临到头来,又不知说什么是好。
“收拾的怎么样?”谢行云问。
虽然来回一趟要用不少的灵力和时间,但并不代表自己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秦瑜挠了挠头:“只准备了些基本的,需要什么,我再请客商筹措好了。”
上界和下界自打有了通道可供来往,无妄岛那边就更繁荣了。
由着把守两界通道的宗门收取过往客商的费用不是按人头,而是按次数和飞舟来的。只要船上的人数不超过固定的额度,无论是一人还是两人,都是上缴相同的数量。行走两界的客商们便形成了固定来回的班次,凑点了人数好一同出入。
秦瑜缺的什么东西,找了这些客商,买卖都是方便的。
“你到了下界,想好要做些什么了么?”谢行云道。
“弟子回去,首要是安顿好家人,再者,想要庇护一方安宁。”秦瑜道:“弟子在上界看到了不少下界来的奴隶,想尽些力量,少些骨肉分离的人间惨状。”
谢行云认真听了她近乎天真的理想,点了点头。“若你初心不改,或能从中找到你的武道,立下属于你自己的大道之基……”他又说回了修炼之事,秦瑜认真听记,这些都是难得的经验。
“师父,我能够出资购买下那些出身下界的奴隶吗?若是可以的话,我想带他们归故土。”秦瑜问道。
谢行云想了想,道:“你应该知道,修道之人是不可以插手凡间之事的。即便你要插手,现如今奴隶在上界是媳的玩意儿,一般都是签了死契不可转让,你若是要帮她们恢复自由之身,便要拿出高于奴隶本价的三倍之上的数目……你有这个财力吗?”
那些原本购入奴隶的人高价卖出,便又可低价买入,如此整个奴隶市场欣欣向荣,秦瑜反倒成了推动这项买卖进行的刽子手。
倘若是不买,用其他的手段破坏。
黑市能够安然无恙的在各大宗门的眼皮子底下摆摊,并不是秦瑜一个小弟子能够撼动的势力。
秦瑜闭叹了口,只能从源头遏止这样的人间惨剧了。
这样的理想能否实现,又何时能够实现,秦瑜也不知道。
只是走一步是一步。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