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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里的终南山,树叶几乎都快掉光了,已经是寒意颇重,一片萧索的样子。高迎祥带着几个心腹弟兄,默默地立于一处峭壁之上,望着远处一片肃杀的景象,高迎祥开口道:“迎恩,算一算咱们来到这终南山上,也已经有差不多两三个月了吧?”
会被高迎祥唤作“迎恩”的,自然是跟随他一起起兵造反的亲弟弟——高迎恩,他们兄弟两个真可以是“打虎亲兄弟”了。这会儿听到哥哥突然向自己发问,高迎恩急忙答道:“是,已经有两个半月还要多几日了。”
高迎祥点零头,便又沉默下来,没再言语。高迎恩见哥哥不话,于是也只好把原本想的话又咽回到了肚子里。思索了一阵之后,高迎祥忽然又问道:“应双,四川的官兵都被抽调到潼关那边,这个消息绝对可靠吗?”这次高迎祥问的是自己同村的一个本家兄弟——高应双。
被堂哥兼大头领这么问,高应双心里也很想吐槽:“我的好哥哥诶,这件事您已经问了我不下五回了都,您这到底是不相信弟,还是不相信弟看到的啊!为这件事,我可都亲自下山去跑了三躺了都!您要是还不信的话,要不您就亲自跑一趟去看看?”
不过这种吐槽的话高应双是不敢出口的,他还是恭恭敬敬地答道:“大哥,绝对是真的,弟我可是亲眼看着官兵沿着官道向东去了。而且为这我还亲自偷偷地跟了他们好几,一直到过了西安,我才折返回来的。听河南那边闹得,连洛阳城都被攻占了,那边的义军都聚集了四五十万人。要不是这,估计也不会让四川的官兵也调过去的。”
再一次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高迎祥这回总算是下定了决心,只见他右手成拳,与左掌猛地互相一击,转过身向几个心腹兄弟道:“好!既然是这样,那咱们也就该动动了,在这终南山上待的时间也不短了。下山去活动活动,攻占几座城池,扩大咱们的实力才是正理!”
“大哥,你的这是真的吗?咱们真的要下山?”高迎恩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打来到了终南山,他就一直在劝高迎祥下山去劫掠,可每次都会被高迎祥一顿痛骂。现在却突然听到高迎祥要下山,而且还是要去攻占州县,这完全是他没有想到的?
“呵呵,不然呢?你还真想要在这山上过冬啊?要不然我把你留下来?”高迎祥打趣道。
“那可不行,这山上我可是住够了,谁爱待谁待,现在好不容易要下山了,打死我都不会留在这儿的!”高迎恩一副我死都不要留在这儿的表情。
不过玩笑归玩笑,开完之后,高迎祥就正色道:“兄弟们,多的废话也不,咱们这会儿得趁着官兵正倾巢出动,攻打河南的义军,无暇他鼓这一大好时机,迅速抢占几座州府,扩大咱们手中的实力。一旦等咱们站稳了脚跟,官兵到时候再想剿灭咱们,那可就不容易了。”
“大哥,那咱们下山后去哪里?总不能直接就打汉中吧?”高应双随口问道。
当然是不能直接打汉中的,高迎祥又不是傻子,自己手里拢共就这么三四千的人马,而且绝大多数人还都是甲胄不全,甚至还有三分之一的人使用的都还是些竹刀木枪什么的。就凭这一点的实力,别是打汉中了,就是随便一座普通的县城,要想打下来估计都够呛。这也是高迎祥一直窝在终南山上三个月都不动弹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只见高迎祥随手折了一根树枝,蹲在地上开始画了起来。高迎恩高应双等兄弟几个也都纷纷围了过来,一边看高迎祥画,一边等着高迎祥的布置。
“你们看,朝廷虽然从四川抽调了不少官兵,可根据应双的探查,汉中这边仍然有上万的兵马守卫在各处。凭咱们手里这点人手,绝对不会是他们的对手。因此打汉中是绝不可取的!”高迎祥一边着,一边在刚刚画出来的汉中的那个圈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叉号。
“可是大哥,那咱们到底准备打哪里?总不能往北去打西安吧?”高迎恩有些急了。
“急什么,先听我完。”高迎祥看了自己这个亲兄弟一眼,才继续道:“你们看,从咱们的寨子往南,翻过两座山,就到了洋县的境内。应双,你上次不是洋县城内就只有几百守军跟一些衙役么?那我想,只要咱们够突然,趁着洋县的官兵们没有防备,杀入城内,那必然可以一举夺下县城。”
高迎祥的这个办法确实不失为一招好棋,别看现在陕北已经打成一锅粥了,可陕南自年初被范景文一番整治,开始大力种植红薯,再加上这两个月又接连下了几场雨之后,早已不复去年那种饥民遍布,田地抛荒,沟渠断流的模样了。民生安定,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土妨贼,谁又会想得到在这终南山里竟然隐藏着这样一支起义军,而且他们还敢下山攻打县城。别普通百姓了,恐怕就连范景文都想不到。
“打洋县?”高迎恩跟高应双两个都吃了一惊。方才开口打汉中什么的,都不过是两个人在那里口嗨而已。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就他们现在的这里人马,劫掠一些村镇绰绰有余,攻打城池什么的,那简直就是痴人梦。
见到两个兄弟都有些吃惊,高迎祥倒不以为意:“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在那里大喊着要打汉症打西安么?怎么这会儿我打个洋县,就把你们俩给吓住了?”
“不是,大哥,就咱们手里这点人马,去打洋县,是不是有点……”高应双没有再往下,而一旁的高迎恩倒是接着道:“大哥,一旦咱们首战不利,被官兵堵在城门外,那强攻什么的倒先不提,要是接连几都打不下,那又该如何是好?”
“所以我刚刚就了,只要出手,咱们就必须趁官兵没有防备,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时,就一举攻入城中,依靠人数的优势解决洋县的这几百官兵。”高迎祥得斩钉截铁。
“大哥,那咱们该怎么做,你安排吧,我们全都听着呢!”
高迎祥点零头,来回在一干人身上扫视了一圈,然后才道:“咱们要是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洋县城外,别官兵了,估计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咱们这是打算干什么。因此咱们必须悄悄行动,不让人发现咱们的行踪。”
“应双,你今就需要再带几个弟兄下山,尽快赶到洋县去再仔细看看,一定要把那里的情况全部摸清。”高迎祥向高应双吩咐道。
“是,大哥放心!我一会儿就去准备!”
“迎恩,咱们明一早下山,按照弟兄们的脚力,到洋县得差不多一半的时间。咱们抓紧点走,明到大王山歇脚。后直奔核桃沟,这里距离洋县不到二十里,人烟又稀少,不怕会被发现。”接着,高迎祥又看向高应双:“应双,到时咱们就在那里汇合。”
这时候,一直都是在静听,没有出声的高见似乎想到了什么:“大哥,你这是打算要趁夜突袭洋县?不,不对,洋县虽不是什么大县,可城墙也有一丈多高,凭咱们手里的家伙,就算是趁夜突袭,想要爬上城头也没那么简单的。那大哥是想——?”高见虽然名叫高见,可他其实脑子里也没什么高见,最多算是有几分急智罢了。
“当然不能趁夜突袭。”高迎祥继续道:“咱们没有趁手的家伙,想爬上洋县的城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我的打算是,咱们趁夜埋伏到洋县城外,等亮开了城门以后,我跟应双亲自带几个功夫好的弟兄,化装成樵夫,趁机杀了城门口的官兵,夺了城门。到时候你们几个再带着大队人马,咱们一起杀进城去,攻占县衙,如何?”
“太好了!大哥,你这计策真是绝了!就算是官兵,他们也绝对想不到咱们会一大早就去夺城。不定等咱们打到县衙了,那县官老爷都还在他婆娘的肚皮上没爬起来呢!”高迎恩的话顿时引来了众饶一阵哄笑。这种有心算无心,再加上高迎祥来到终南山这几个月一直藏匿踪迹,就凭洋县的那点人马,怎么也不可能知道,自然也就无法抵御。
事情的走向也确实是在按照高迎祥的预计在进展,高应双再一次带人混入城中进行了仔细侦查。甚至把自己攻进城后该往哪条路上走,如何拿下县衙和府库,他都全部计划好了,而洋县上下却对此依然是一无所知。
到了高迎祥带人进入核桃沟的当下午,高应双也前来汇合,并将自己的探查的结果向还有些一一做了汇报。有了高应双的汇报,高迎祥心中底气就更足了。当晚的四更,高迎祥就从核桃沟一路行进,埋伏在了洋县的北门外。
一切都如高迎祥计划好的,洋县的城门一早打开,城门口的那一队军士,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高迎祥高应双带着十几个彪悍的手下全部砍杀。紧接着高迎恩跟高见就领着手下的三千多人马,杀入了城郑
洋县本就人少,官兵和衙役的数量也不多,再则他们也不似高迎祥的这一干手下,不少都还跟孙传庭的兵马厮杀过。所以他们根本不是对手,连一个时辰都不到,整个洋县就被高迎祥给拿下了。那县官也确实如高迎恩所言,还在其妾的房中未起,被高应双带人堵了个正着!
拿下了洋县,高迎祥也总算是走出了自己计划中的第一步。站在县衙的正堂门口,他也是踌躇满志,看着来来往往,在那里打扫战场的手下饶动作,心中也是好不得意!
这时,高迎恩带着几个人大步走了进来,他脸上也是一脸喜意,在山上憋了这么久,要是再算上之前在太白山上的那段日子,可就更长了。现在终于又杀下山来,还占领了县城,怎么能够不让他高兴、得意?
“大哥,我刚刚大概看了看,那些官兵一个都没跑掉,不是被咱们抓了,就是已经被咱们给砍了。现在四门封闭,谁都跑不出去。”
高迎祥点零头,又问道:“府库中的东西清点了没有?”
“应双已经带人去了,我刚巡视过四门,还没顾上去府库那边看看。”高迎恩回道。
就在两个人话之时,县衙的大门外边突然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高迎祥眉头微微一皱,正准备问话,就见高迎恩大声吼道:“是谁在外边吵闹?怎么回事?”话音一落,外边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县衙内外顿时都显得异常安静。
须臾,就见几个农民军士兵押着一个书生模样打扮的人走了进来,到了高迎祥、高迎恩的近前。
“大哥,这子方才鬼鬼祟祟的在那里偷窥,被我发现之后,不但什么都不交待,反而还在那里打听咱们是哪里来的,大哥的姓名是什么。弟看他的样子,不定就是官兵的余孽,或者就是个探子。于是就要命人把他给绑起来,可没想到这子倒还确实有几分力气,将弟的一个手下打翻,还想逃跑。弟见状,只能亲自出手,将他擒住,交给大哥发落。”领头的那个农民军头目向高迎祥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交待了一遍。
听完手下饶叙述后,高迎恩立刻就认为这个书生一定是朝廷的细作,当即就勃然大怒,登时就要上前伸手去揍这个书生。倒是高迎祥一把将他拦住,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个书生。在他的印象中,那些读书人都是高傲得很,根本不会,也不屑于去做这种打探消息的事情。而且书生们大都是那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之人。
可眼前的这个书生肤色黝黑,看上去十分壮实,跟自己印象中的那些书生完全不同。而且自己手下还,刚才他竟然还将一名手下给打翻!这足以明此饶身份绝对不是自己眼睛看到的这么简单,这其中必然还有内情。
更何况此人被抓住以后,一点都不慌张,脸上也看不出丝毫害怕的样子,这绝非是寻常书生的表现。可若他是朝廷的探子,倒也不像。一般的探子都会害怕自己暴露,绝对会想尽一切办法掩饰身份,也必然不会随意出手。可这个人在被发现之后,完全就是反其道而行之,这完全不符合常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