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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岳的思想倒是很先进,在他眼里男女都一样,仍坚定着自己不忘初心的想法。
岳何氏早就在有了儿子这个宝贝疙瘩之后,就对女儿们越来越不待见了,尤其是书平这个跟自己完全不贴心的人,越大越不招人媳,整闷声闷气的,样样跟自己反着来,供养她读书能有什么用,眼下的困难都不能帮忙。
老岳还是坚持,好歹,岳何氏最后也只好勉为其难。
书平除了干活平时尽量躲着母亲,不敢多话,娘俩儿话不投机半句多,一句不好就会挨骂。好在她喜爱学习,在书本的世界里才能让自己忘记现实的不快,感受到纯净的快乐,因此任劳任怨,无比珍惜自己能读书的机会。
有时候吃过晚饭、刷完碗,再忙完猪鸡猫狗的事情时已经黑透了,岳何氏过日子仔细,煤油灯早早的吹灭,吼一声:“上炕谁觉!”,孩子们就都乖乖的爬上炕,捡起被子给自己铺好。书平仍然借着微弱的月光做算术题,再在心里默背几遍文言文后,才爬上炕睡觉。
一晚上,大家向往日一样准备入睡了,书平还有一道作业题没有完成,内心焦灼不安。她摸索着脚底下的窗台上有一根短截蜡烛,一阵狂喜,偷偷下地在柜子上找到火柴盒,拽起书包,趿拉着布鞋,到外屋的灶台上点燃蜡烛,黑暗的室内逐渐明亮起来。厨房内烛光摇曳,把一个巨大的影子投到墙壁上,充满神秘,似乎蕴藏了很多的神话故事,书平来不及观看,赶紧掏出笔本写作业。
岳何氏和老岳渐入梦乡,儿子还在滴溜着眼睛,一眼瞥见外屋的光亮,兴奋的张大嘴巴喊道:“妈,妈,你看,我二姐点着蜡烛呢,她在用蜡烛,她在用蜡烛!”简直比看村里露放映的大布幕电影还兴奋。
这样几声狂叫惊醒了岳何氏,她一把掀起被角翻身下炕,嘴里一遍骂着一遍四处摸鞋:“你这个败家的,就这么点蜡烛让你用了以后怎么办?死丫头,是不是想让我打死你?”
书平一阵哆嗦,赶紧吹灭蜡烛。
“哎呦!”一声尖叫,地面响起“咕咚——”一声,蜡烛一灭,屋里一下陷入漆黑,岳何氏不及反应栽倒在地下,气急大骂:“死丫头……”,全家都惊醒了。
岳何氏爬起来继续摸着黑走出里屋,从呆若木鸡的二闺女手里抢过火柴,哧溜一声点燃,昏黄的烛光映衬着岳何氏愤怒扭曲的脸。她左右转圈终于找到一把扫帚,恨极似的劈头盖脸的冲书平打下:“你这个败家丫头,看我不打死你,白养你了,不如把你卖了!败家子!我打死你!”
书平因为疼痛哭起来,又不敢大声喊叫,嘴里抽抽噎噎不住地求饶。
老岳在里屋吼道:“行了,你打她干啥,作业得写!”
老岳作为教书先生,自然喜欢勤奋努力的学生,但是这次轮到自己闺女就不好使了,岳何氏回骂:
“我没钱买蜡烛,她早晚不是嫁人?学那些有什么用?别惯着她,败家子,别人都不上学就让你一个人上学,你还想怎么的?把咱家都祸害光了你就高兴了?”
岳何氏觉得委屈,拍打着炕沿嘴里就哭唱到:“我怎么这么命苦啊,一个人拉扯着这一帮崽子,没个人知道帮衬我啊!”
老岳有些理亏,毕竟自己早出晚归大部分时间是坐在教室里教教学生,家里的农活大事都交给了老婆,回家还有现成的吃喝等着。想到这里,老岳摸索着起身,去外屋给老婆披上衣服,回头看看炕上睁大眼睛看热闹的几个脑袋,又瞅了一眼站在地上垂着头抹眼泪的闺女,发出铿锵有力的一声:
“书平,你以后白就把作业做完!”
又回头指着其他的孩子:“你们都睡觉,谁也不许惹你妈生气!”
老岳看着严肃骇人,虽然平时很少呵斥人,但往往一声就能起很大作用。书平揉着疼痛的胳膊哆哆嗦嗦的爬进被窝,岳何氏也止住了哭泣,吹灭蜡烛,孩子们静静的躺下。
夜,很快也安静了下来。
早上,文玉偷偷躲过母亲的视线,来到书平身边,手里拿着一块地瓜干,四处看了下没人,赶紧塞进书平手里。
“三妹,我不要,你吃吧”书平的声音沙哑,眼睛还红红的,早起拾柴肯定又在山上哭过了。这样寒风瑟瑟的秋季,她的手已经开始皴裂,又红又肿,枯黄的头发上沾着几根草,耳垂上已经有点开裂了,能瞧见冻裂的细细的血痕,脸上看着像老松树皮一样,把本来少女的气息死死的封印,除了那弱弱的声音,让文玉感觉这还是自己的姐姐。
“姐,你吃吧,我偷偷从佑生的书包里拿的,他那儿好几个,拿一个看不出来。”文玉声道。
“不敢吃!”书平脸色冷淡,轻轻拂去文玉递过来的手。
文玉不知道手该继续递出去还是拿回,在那儿犹豫,看着手里的地瓜干那么香甜、那么诱人,妈妈把好吃的都给佑生偷偷留着,几个姐妹甚至都极少看见,别提啥时候能放开吃了。文玉好想吃一口,怔怔的发呆。
书平搬了一捆柴准备进屋,瞥见文玉还在原地看着手里的地瓜干,抬起来想吃又放下,赶紧提醒:“佑生不在,你别让他看见,去那儿。”努努嘴示意柴垛后面。
文玉脸上大放光彩,似乎得到了释放,道:“二姐,你帮我看着啊!”猫一样跳到柴垛后面吃起来。
书平把几支干树枝伸入灶内,拿起细软的松枝柴絮开始点火,火柴不知道何时受了潮,怎么也点不着。岳何氏的脚不知何时已经悄悄走进了院子,看见书平用脚踢了一下,吼道:“会不会点?这火柴盒都被你划烂了还点不着,笨死得了,养你啥用……”
看来昨晚的怒火还没有熄灭,什么时候才能不发火?我做错了什么吗?上学有罪吗?书平心中也升起来怒气,“刺啦——”一声,火柴头上燃起了火花,扔进柴絮里,很快灶内被燎起来熊熊大火。
吃完饭后,老岳在家不多呆一分钟,就赶往学校,岳何氏收拾着家务。佑生在炕上捡起自己的书包,扒拉来扒拉去,忽然大哭起来:“哇哇……”
岳何氏赶紧奔到儿子面前,珍宝一样哄着,急切的关怀到:“怎么了?怎么了?”
“我早起看还五块地瓜干,现在咋变成四块了?”边哭边抹眼泪。
“什么?这地瓜吗?”岳何氏也扒拉了几下,又把书包翻过来,掉出来四块地瓜:“你忘哪儿了?”
“肯定是她们吃的,我把书包都看好好的,我才没忘,少了一块,就是她们偷吃的。”佑生指着几个姐姐。
大囡正在外面收拾猪食槽,她甩着细发,脸上漏出妇人一样的神情,身材已经丰满异常,都快嫁人了,怎么可能偷孩子的东西;书平正在外屋洗着碗筷,这孩子平时蔫蔫的,没人知道心里都想什么;长英昨晚就在伙伴家住没回来;文玉低头红脸正要把自己的书包要拉紧出门,岳何氏心里有了数:
“文玉,是不是你偷吃弟弟的?”
文玉吓一哆嗦,抿着嘴不话,但是佑生的哭声越来越大,当妈的怎么能忍受宝贝儿子的哭闹,顺手她拿起一个扫帚要开打。
文玉“哇——”一声跑出去抱住书平,喊道:“姐,我没吃,我没吃,你跟妈。”岳何氏的扫帚劈头盖脸的也打在了书平的身上。
早上出门就看见二女儿一副冷漠的神情,的好像自己反倒欠了她,气更不打一处来,吼道:“你个死丫头,是不是你教唆文玉的?你当姐的没个姐样,板着脸给谁看?”书平和文玉只好来回的躲。
炕上的佑生不知何时停止了哭泣,看着母亲和姐姐们的混战,拿起地瓜干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