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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三,朝会重开,官吏们闲散许久,对于朝会这种事在心里是很不情愿的,但也愿意来点个到,因为今天发俸,而且是涨俸之后的第一次发俸,还全部是现银。
不论是清官还是蛀虫,没几个人会抗拒白花花的银子,更别说这是合理合法的收入,既然太子有意用银子来笼络百官,那大家前来领取便无可厚非了。
“今日朝会仅有一事须议,议完得出结果便可退朝,下午诸位爱卿可在各自衙门办事!”
幺鸡坐在皇极殿里看着下面一群各怀心思的朝臣们,这里面有不少是通过薛国观的门路来复职的,说是第二届注水朝会也不为过。
皇极殿这个名字听上去就像是属于皇太鸡的大殿,怎么都觉得别扭,改成后来的太和殿的话,还得占那只鸡的一个字,以后有时间要像个好名字才行。
“这件事就是关于如何防御畿辅地区,最大限度地提高顺天府,特别是蓟镇抵御东虏入侵的能力。”
周皇后对这件事丝毫不感兴趣,长子已经监国有些日子了,多方敌人也依然被剪除干净,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危险时期,朝会也就没她什么事了。
眼下这位后邸之主的心思都在坤宁宫那边,在皇后不在寝宫的时候,由袁贵妃和田贵妃组织大家码长城,正主则安坐在太子身后,努力克制自己的牌瘾。
现在一天不玩就手痒,除了翻看当日送来的报纸,就是这个小木块最让周皇后上心了,不知道自己开朝会之时,后邸那边谁输谁赢了……
两位内侍吃力地搬过来一个巨型架子,上面钉着的一幅关于蓟镇、宣府、永平府的地图,可以让在场的朝臣们看个通透。
看归看,没人敢擅自发言,大家都总结出相关经验了,在太子没有把议题说清楚之前,贸然发话一旦说错,吃饭的家伙就要不保了,哪怕是从轻发落,也要全家被送去挖矿。
兵部尚书冯元飙听到这个议题,马上赶到自己头都大了一圈,这算是让兵部最为头疼之事了。
自崇祯朝伊始至今,东虏已然入塞多达五次,分别在二、七、八、九、十一年,明军没有一次能够抵挡得住,悉数被东虏铁蹄肆意劫掠北方各地。
明军虽然在东虏撤往关外时有所斩获,可远未让皇太鸡伤筋动骨,只是折损了部分兵丁而已,比起其劫掠的人畜钱粮根本就不值一提。
朝廷上下本以为今冬东虏不会再来了,起码要休养生息一番,伺机再南下,可是如今皇帝仙游,太子监国,得到如此利好消息的清军势必卷土重来。
一群朝臣都特么变成了苦瓜脸,幺鸡只要先说明了自己的观点:“本宫以为蓟辽一体式的防御策略已然不适合当今之现状,蓟镇有事,京城被兵,辽西徒有十万将士,然路途遥远,驰援之力不过两万骑兵而已。东虏贼首所率十五万人马,辽西援兵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抵挡东虏大举进攻,还须顺天府一隅之兵为主,而辽西援兵为辅。有鉴于此,首先,要分割蓟辽防区,分设两位总督掌管辖区之事。蓟镇总督辖区为顺天府,辽西总督辖区为永平府及关外地区,各自统领本区兵马。现洪承畴南下追缴余孽,辽西由巡抚方一藻负责,然此人不善用兵,不知诸位爱卿可有推荐人选?”
蓟辽一体式防御的结果就是蓟镇守不住,辽西攻不出,与皇帝和朝廷的期望刚好背道而驰,换成洪承畴上任,对于辫子的弯道超车战术也是鞭长莫及。
让王在晋赴任辽西,反正就是那点人,每年五百万两银子,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老王头是码防御也好,招炮灰也罢,某太子一概不管,只要能守住目前的地盘就行。
防御畿辅地区的重点就是蓟镇,因为不管是从永平府的长城破口,还是从顺天府的长城破口,辫子最终的行军路线都要经过顺天府。
蓟镇就是顺天府东部、北部与永平府地区,乃是大怼朝的九边之一,在辫子放弃强攻山海关之后,这里便是“九边之首危”。
借助得天独厚的地形优势,蓟镇境内的长城防线算得上是易守难攻,但并不意味着无法被攻克。
嘉靖二十九年,俺答便率鞑靼大军从蓟镇的古北口蜂拥而入,意在直取京城,俘虏皇帝,摧毁明廷,史称“庚戍之变”。
在十一年之后,潘家口又被锡林阿率部攻破,由此可见,即便面对武器装备落后的檬古土着,明军的防线也是朝不保夕。
戚继光任蓟镇总兵时曾励精图治,加固城墙,整顿军备,使得蓟镇军力大为改观。
但时过境迁,如今驻防蓟镇的明军实力大不如前,其负责固守的连绵防线面对拥有数百门火炮的辫子已变得防不胜防。
切分蓟辽防区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这种被动态势,还必须有行之有效的后手跟进才行,才先要把指挥系统给安排好,不然没等打仗就会乱套。
不同于其他人,薛国观在开朝会之前已经得到了太子的指点,说话就显得有的放矢了,见到众人缄口不言,便率先出列直抒己见:“殿下明鉴,蓟辽一体本是惯例,然时局变换,波谲云诡,此策已不适用于当下之态势。即使洪承畴用兵如神,亦无暇分身。将防区一分为二实乃是英明之举,一人总督蓟镇,拱卫畿辅,一人则可专心防御辽西方向。”
首辅大人说了一圈,核心内容是拍马屁,有价值的食材丁点没有,倒是把太子所传授的四字秘诀铭记于心,对他来说,这就足够了,剩下的部分,谁知边务,谁就疏言好了。
吴甡与薛国观在早上一同得到了太子的召见,在首辅表态之后,他作为次辅,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臣附议首辅所言,此二处乃是我大明之命门所在,当须调用两位知兵之人前去赴任方可事半功倍。臣以为若是洪承畴无法尽快回师,则可用傅宗龙、丁启睿、朱大典、汪乔年,此四人均为知兵之人,殿下或可从中挑选。”
幺鸡听了也没有马上表态,这几个都不是自己的心仪任选,吴甡就是那么一说,自己也只是这么一听。
“诸位爱卿以为如何呀?可畅所欲言,语言之中若有瑕疵,本宫皆无怪罪之意!”
作为上位者,听取下属的建议是很重要的,这表明自己并非是一言堂,虽然实际上就是这样,也必须装作纳谏如流一般。
兵部左侍郎王家彦认为先需要设置一个入职门槛才行,出列疏言道:“启禀殿下,朱大典已近‘耳顺之年’(六十),辽西乃是苦寒之地,恐其筋骨不便,另三人或可一用。”
派去辽西的重臣首先是要有个好身体,到那啥也没干就病倒了,或者身体根本就不足以支撑统兵作战,那还不如干脆不用,省得空耗五百两之巨的饷银。
朝廷虽然没有明确的致仕年龄,但朱大典这样的就快接近大家心里的底线了,起码要用五十五岁以下的,在辽西总督的位置上干五年才行。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朱大典刚到任就吃了个大败仗,使得朝野震惊,那就正好省事了,抓来京城后弃市,就无需让他在辽西襙心受累了……
王家彦先后做过刑部、户部、吏部这三部的给事中,而且还算是知兵,曾疏言卫所疲糜,朝廷当须募兵为主,又对马政弊端了如指掌,调入兵部任职也是情理之中。
只不过言辞就有些不留情面了,一句话便直击要害,如果朱大典就在大殿之上,听到被人说成是“廉颇老矣”,或许会生吞一碗蝗虫来以正视听。
左侍郎已经否决掉一人了,作为兵部右侍郎的金之俊也要跟进显示一下自己的存在:“臣以为丁启睿虽曾任右佥都御史,巡抚陕茜,然欠缺统兵之经验,战绩屈指可数,绝非独当一面之帅才。”
丁启睿最大的功劳便是在陕茜作为孙传庭的跟班来缜压流寇,这样的人调来镇守大明最为重要的边关位置,是绝对不会让人信服的,他除了岁数合适,剩下的大多都不合适。
既然两位副手都先后表态了,兵部尚书冯元飙也不得不出面说出自己认为合适的人选,不能把次辅提供的人选都给否定了:“臣以为傅宗龙、汪乔年二人,无论是年龄还是资历,均较为合适。”
傅宗龙今年四十八,汪乔年大前者六岁,不过至少也能在任上做五年,到时候再思量替代人选也不迟。
三十多岁的傅宗龙便在黔地大败当地土着,又在赵官屯打败了安邦彦,总督过蓟门、辽东、保定军务,后被解职,但作战经验已经是足够了。
汪乔年曾任登菜兵备副使、平阳知府、陕茜右参政、按察使等职务,资历比丁启睿好不到哪去,让冯元飙推荐他的真正原因是二者都是东林!
朝廷里的东林多半被太子打压,而且有理有据,人赃并获,让冯元飙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忍气吞声,暂时蛰伏,借助这次机会正好可以重整旗鼓。
单推一人难免会太过引人注目,冯元飙便选择让傅宗龙挡在前面,吸引众人的注意力,而扶汪乔年上位。
幺鸡秒懂了老冯头的心思,也没有断然拒绝,而是环顾众人问道:“对于冯尚书所言,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这俩人都算是大怼朝的忠臣,都是战殁的,不过傅宗龙可以重用,汪乔年的能力还需要锤炼一番,被锤碎了,那就别怪本宫了,大任都是很重滴……
吏部尚书堵胤锡见到除了两位内阁成员,只有兵部三人表态,便出列道:“启禀殿下,臣以为袁继咸年富力强,廉洁奉公,又善用用兵,任湖广佥事时期,曾大破流寇,或可列入人选。”
袁继咸跟傅宗龙仅仅相差一岁,属于中生代实力派干将,下马能文,上马能武,而且最后没有像丁启睿一样苟且降清。
堵胤锡虽然认为汪乔年不足以胜任总督一职,但将自己的意见说地很巧妙,只是把袁继咸塞进人选里,至于太子如何挑选,那就全凭圣断了。
这样就照顾了兵部尚书的颜面,不会与冯元飙发生直接冲突了,即使汪乔年的资历过逊,也不能直言相告。
“可有爱卿另有高见?”
眼下是三选二,考虑到综合素质,被淘汰出局的就肯定是汪乔年了,如果再加上几个人选,率先出局的也肯定是老汪头。
幺鸡认为袁继咸的能力还是不错的,稍逊傅宗龙,但肯定远远胜过汪乔年,可对付辫子就有点吃力了。
“……”
下面一片寂静,今天是上朝的第一天,还是发俸的日子,大家还不想弄得不痛快,将太子激怒,不但自己领不到银子,太子派厂卫还要从自家领走点银子。
说多就错多,不说便是无错,众人都是这么想的,不点到自己的名字,就决计不会开口应答,再者说太子人小鬼大,说不定心里早已有了合适的人选,自己何必多此一举。
担惊受怕了这么多天,回去让妻妾买点上好的酒菜,好好大吃一顿才是正道。太子如何决断,自己无法预知,只要下达谕令,小心办差便是了,其他一概不予掺和,免得以身试法。
“本宫以为担任蓟镇与辽西总督一职之人,身体筋骨并非首务,乃是当有死战尽忠之心。将帅若无斗志,士卒岂有战心?本朝从辽阳之役开始,至广宁大败,参战部曲多半不如秦家将领所率之白杆军,各部装备远高于该军,然而各部将领却胆小如鼠,战战兢兢。更有甚者,面对东虏犹如丧家之犬,望风而逃。莫说辽西坐拥十万人马,就是有百万之众,也必将遭到肥水之战,前秦大军那般下场!”
最近二十年,大怼朝最大的收获就是败仗,一个接着一个,都特么快吃到消化不良了。
主要原因就是畏敌怯战,被辫子给打怕了,患上了短期内难以治愈的“恐辫症”。
要想治好,先得找两个不怕死的家伙顶上去,年纪不重要,重要的是胆大。
还有一个前提是能想方设法死抗,不能十万人马被辫子的一波流给乱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