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师兄

卖艺是一锤子买卖，人们看过一遍也就不媳了，因此要像走马灯似的一天换一个村子表演才行。石头跟着师傅就像骑在马背一样四处奔波着。这样的日子熬到石头十五岁时，他已走遍了黄河岸边大大小小的村子。这些年里石头勤学苦练，功夫已学得炉火纯青。他跟着大师兄学会了铁头功和扔飞刀，跟着师傅学会了口吞宝剑。与此同时他的力气也惊人地大起来，二百多斤重的石锁他可以毫不费力的单手举起来绕着场子走上三四圈，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拇指粗的钢筋，他能像扭麻花样扭成一团再拉直，他的铁头功练得可以把磨盘石撞开。由于他奔跑的本事是他自家独创的，这一行业里谁也学不来。由此他获得了同行们的尊敬有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号——飞山石。

石头一直想学二师兄口吐铁球的真本事，韩师傅不让学。他只给了他一个枣子样大小的铁球，让他慢慢琢磨。石头不明白师傅的心思，开始偷偷学起了二师兄口吐铁球的本事，这一点连二师兄本人也不知道。他注意到二师兄吐铁球前，总要“咕咚、咕咚”地喝上一大碗的凉水，然后再运足了气把铁球吞进肚子里。他在向人们表演吐铁球的过程中，始终不把肚里的气吐出来，说话时也是含着气说出来的。石头先是把师傅给他的小铁球吞进去，然后再吐出来。慢慢地他练得铁球越来越大，最后他吞进肚子里的铁球比二师兄的还要重。他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把二师兄口吐铁球的本事偷走了。在他学吐铁球的过程中，还加进了自己的方法。枣子样大的铁球，他不用喝水可以一口气吞进去七个，然后再连珠炮似的吐出来。吐出来的铁球能把三丈开外的木板击穿，这一点是二师兄所不及的。他又用了一年的时间，偷偷把吐铁球的本事学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铁球在他肚子里过上一夜，到了第二天一早他吐出来时照样可以把木板击穿。

石头学会吐铁球的本事，除了师姐雪雯就连韩师傅也不知道。他经常在深更半夜师兄们都睡下时，才偷偷练上一会。当他饿了，师姐会瞒着所有人偷偷给他做上一碗荷包蛋。雪雯比石头大三岁，她待他比亲姐姐还要亲。石头也早已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姐姐，何况她还救过他的命。雪雯二十岁了出落的白白净净，一点也不像是跑江湖的。她俊俏水灵的模样，常常吸引的看把戏的人们只顾着看她，而忘了他们好看的把戏。当他们耍把戏时只要有雪雯在场，生意往往会出奇的好。

石头和雪雯两个比亲姐弟还要要好。当石头耍把戏累得满头大汗时，雪雯会不失时机地递过来一条蘸满凉水的毛巾给他。有时候她会停下手里的活儿，亲自跑过来为他擦汗。两个师兄即使再累，雪雯也没给他们擦过汗。当雪雯姐给石头擦汗时，石头总能看到二师兄那充满醋意的眼睛。那两只愤恨的眼睛里，像是深深藏着两把看不见的刀子。雪雯洗衣服时，总把石头的衣服一块儿捎带着给洗了。两个师兄的衣服，她从来没洗过。大师兄席青为人憨厚从来不说什么，二师兄李瑞祥就有意见了。当雪雯为石头洗衣服时，只要师傅不在，他总是摔摔打打的发牢骚：“同样地流着汗挣钱，凭什么只洗他一个人的？”

雪雯也不生气总是咯咯地笑着安慰二师兄：“谁让石头是我师弟呢，你要是我师弟，我照样给你洗！”

石头已长成了个腰粗膀圆的壮后生，只要二师兄对雪雯姐不礼貌，他就用眼睛狠狠瞪他。碍着师傅的面子，二师兄也不敢太过分，而他心里的不满却日渐表露了出来。石头不知道，二师兄在暗恋着雪雯。只要雪雯对他好，醋意大发的二师兄心里就难受。石头和两个师兄，每月都能从师傅手里领到五十个铜子的零花钱。石头心痛雪雯姐，她除了每天要做好几个人的伙食外。每到一个新村庄，她还要四处忙着找住处。到了起程的时候，整礼行头全是她的活，她过得一点也不比他们轻松。每次领到铜子，石头都会为雪雯买上几块油糕。一来表表他做师弟的心，二来也是感谢雪雯对他的照顾和她的救命之恩。二师兄同样也会买好吃的给雪雯，雪雯从来都不收他的礼物，她只收石头送给他的。时间一长，二师兄就开始想方设法地找机会整治石头了。

当师徒四人摆开场子挣钱时，石头念着师傅年纪大了，便把他和大师兄的活全揽了下来。二师兄的把戏，则由他自个儿来耍。时间一长二师兄开始有意见了，背过石头偷偷向师傅告他的状，他对韩师傅说：“几个人的把戏全让三师弟耍了，他怕是有了二心想自立门户哩！”

韩师傅听了这话，狠狠训了二师兄一顿，罚他跪了一柱香的时间。这几个徒弟谁好谁孬，韩师傅嘴上不说心里却装着一面明镜，出门在外他最怕的就是徒弟们闹意见。

二师兄看到这个计谋不成，又想出其它狠毒的计谋来整治石头。发了工钱，二师兄趁着没人，偷偷把大师兄的工钱从兜里掏出来塞进了石头的兜里。当大石兄准备掏钱买东西时，才发现兜里的铜子不见了，他问二师兄：“有没有看到我的铜板？”

二师兄装模做样地说：“你再仔细找找，是不是放错了地方，一时半刻想不起来！”

大师兄着急地说：“我明明就放在兜里，咋会不见了？”

二师兄不经意地瞥了石头一眼，意味深长地对大师兄说：“怕是被人偷了吧！”

看到二师兄狼一样吃人的眼神，石头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手伸进兜一掏，“哗啦啦”地掏出来一大把铜子。大师兄满腹狐疑看着石头，石头急得不知如何辩解才好。他也弄不清楚，大师兄的铜子怎么会好端端跑进他的兜里。二师兄终于逮着了整治石头的机会，他幸灾乐祸地怪笑着说：“咱们师兄弟里，出了个三只手啊！”

石头哪能咽下这口气，他气得指着二师兄的鼻子说：“你血口喷人！”

二师兄得意地对大师兄说：“你看，狐狸露出尾巴了！没人说是他，他就自个儿先招了！”

石头说不过二师兄，他心中一急和二师兄扭在一起打了起来。要不是被大师兄拉开，他俩非死一个不可。石头窝着一肚子气，本想找机会把这件事给师傅说清楚。让他想不到的是，二师兄恶人先告状抢先对师傅说了这事，而且还有大师兄做证，石头就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让石头意想不到的是，师傅并没有深究这事，他只是淡淡地对三个徒弟说了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们好自为知吧！”

师傅罚他们三个，各跪了一柱香的时间。席青做为大师兄，眼看着两个师弟打起来，没有尽到大师兄的责任罚跪一柱香。李瑞祥做为二师兄，恶语伤人罚跪一柱香。石头做为三弟，敢和二师兄交手是以下反上罚跪一柱香。事情过后，石头满肚子的委屈，把这事告诉了雪雯姐。雪雯和她爹一个态度，她淡淡地说了句：“是狐狸迟早会露出尾巴的！”

这件事过后，雪雯更加对石头好了。石头知道雪雯姐是相信他的。她有时候连他脱下来的衫裤也一块儿拿去洗了，看得二师兄心里越来越酸了。

在一个雨后的清晨，石头醒来后发现二师兄不见了。他和大师兄张罗着要去寻找时，被师傅拦住了。师傅红着眼睛神色凝重地说：“他走了！”

石头想问个明白，二师兄究竟为啥事离开了他们，可他看了看师傅阴沉的脸没敢问出来。他问大师兄，大师兄也不知道二师兄是为了啥事离开的。

没了二师兄这根刺，雪雯越发对石头好了。石头起先并没感觉到师姐对他的态度有了明显的改变，在大师兄的提醒下他才发现了这一点。有时候他们运气好，多挣了几个铜子，韩师傅会买上几笼肉包子给他们改善一下伙食。雪雯每次都要把自个儿的包子，偷偷给他留上几个。她除了给他留好吃的，还像亲姐姐一样无微不至地关爱着他。有一次他病了，雪雯竟然在他身边守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他醒来时发现她眼睛都哭肿了。石头除了感激之外心中更多了份感动，他和雪雯姐的友情已远远超越了师兄妹之间的情份。石头并没有往男女之间的事上去想，他端着雪雯递过来的草药不解地问道：“师姐为啥对我这么好？”

雪雯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忸捏着说：“谁让你是我师弟呢？”

大师兄听了这话，只是憨厚地笑笑。韩师傅佯装着没听见，对女儿的多情他并没有阻拦。女子已到出阁的年纪了，再说石头这娃也确实不错，能吃得苦为人处事也仗义，能把女子交到这娃手上他也就放心了。

在下雨而不能外出的日子里，当石头躺在四处漏雨的破庙中歇息时偶尔也会想起进财来。石头心想自个儿虽说是个没有亲人的孤儿，可他身边有一个无微不至地照顾他的师姐，他知足了。进财呢？有没有人也像雪雯一样关照着他，他的日子过得苦不苦？

在雪雯知冷知热地关照下，石头就像一只不知忧愁的牛犊快活地熬着日子。这样的日子仅仅只过了半年时间，石头和雪雯的姐弟情份就发生了质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