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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尚离开长乐坡,夏侯霸送别时欲言又止,终于到车站时,夏侯霸才问:“伯仁大兄,公上可有期许之意乎?”他的询问,令夏侯尚陷入沉思,田信答应后到底会不会执行?夏侯尚代表家族表态,欲彻底绞杀司马家族,同时可能知情的魏国公卿也会一并遭到极为严肃的处理。这种严肃处理,不仅仅是砍头那么简单。北府执政一向爱惜人力,很少执行有可能导致死亡、残疾的刑法,各种罪行的判决以罚款、坐牢服役两种为重。日常最严重的刑罚是流放边地,哪怕判处绞首的死囚,但凡是缓期执行的死囚,也有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缓刑期间内表现良好就会改判流放偏远、不毛之地。哪怕是冒犯成祖的神兵失窃案,也只是把杀戮控制在百人上下……甚至江都事变时械斗、纵火死亡的官吏、军民、贼人都超过了三百人。轻杀戮重人力,是北府执政的特点。所以田信即便答应严惩司马家族及魏国公卿家族,但究竟在执行的时候会不会落实?夏侯尚看来唯有狠狠杀戮,才能警醒世人、后人,避免再次发生弘农瘟疫类似的事件。所以惩罚越酷烈,对后世的警醒意义更重。这条底线若不能用道德、律法双重枷锁堵住,那今后的野心份子极有可能会利用这些知识再次作恶,使千万人受到伤害。夏侯尚犹豫再三,还是断定说:“大势已定,偶有变数。仲权随军时,若堵截变数,则彼辈如瓮中鱼鳖。”夏侯霸眨动眼睛,思索灭魏战役时可能的出兵路线和主将人选,皱眉:“姜伯约后起之秀,恐难服众。弟若随姜伯约出兵,恐难接触邺城诸事。”要狠狠地立一个榜样,光是杀戮魏军是没意义的,要杀的人在邺城。将弘农瘟疫事件可能的参与人、知情人彻底铲除,用这些魏国权贵、公卿的累累白骨,才能有效警告后世的野心份子。杀戮军民是吓不住野心份子的,唯有杀戮公卿权贵,才可令野心份子物伤其类,束手束脚,不敢打破底线。杀戮邺城的魏国权贵公卿,这是一;以避免野心份子散播瘟疫制造动乱……这救的就是一百,或更多的人,千万人。就怕战场上发生不可预料的变动,使姜维这一路军队无法参与邺城战事,那随姜维移动的夏侯霸也就无法发挥影响力,将魏国公卿、权贵集团彻底覆灭。夏侯霸对姜维不怎么了解,姜维也不是喜好宴会的人,所以很多人不了解姜维。除非日常工作中与姜维有各种接触,否则其他人很难清楚姜维到底是个什么性格,能力。绝大多数人对姜维的了解,来自于其他人的转述,自然存在各种主观上的误差。总之有一点很明确,田信对姜维的重用,远远高于对堂兄弟的重用。姜维的路已经铺平,各种领军路线都已经搭配完善,配属给姜维,以及即将配属给姜维的将校,都是田信打磨的极为趁手的利器。就如已经上弦的劲弩,田信把上弦的劲弩递给姜维,姜维要做的事情并不多,只要能协调好内部各支军队的矛盾、顺序,那么姜维这边就顺畅了。可朝政、军权是复杂的,田信这里铺的越顺……那姜维会遭遇各种看不见的阻力。平时没什么,就怕军队渡河参战之后。到那时,数万大军生死决于一念之间……友军稍稍误导,若是姜维误判,就有可能带着数万大军走向不归路。夏侯霸表现出来的担忧,夏侯尚想了想,也只是摇摇头不做点评。若不是弘农投毒事件关系自己儿子,他也不会出山来找田信。得到一个承诺已经很不容易了,余下的尽人事听天命即可,多虑无用。夏侯尚乘车离去,夏侯霸只能带着满腹忧虑伺机拜访姜维,以方便把自己推荐给姜维。那么多的将军、校尉会隶属在姜维麾下,能协助姜维决策的副将、偏将的数量也就在三五人之间。与其到时候姜维在军中考核、选拔人选,还不如早早靠拢,方便姜维了解、掌握自己的信息。早入为主,结成牢固友谊,再进入姜维的指挥决策核心团队也就顺理成章了。姜维这里也随着弘农投毒事件而突然忙碌起来,与魏国签署暂时停战协议后,双方之间商业贸易的确日益频繁。北府已经把河北、魏人看作了盘中的鸡鸭,自然没必要采取其他刺激矛盾的做饭。可魏国公卿权贵阶层不一样,巴不得北府采取一些过激的报复手段,好籍此孤立河北士民的思想,再逐步引导,使士民与北府全面敌对。所以从大方面来说,魏人掌权者敢投毒,采用激化双方底层军民矛盾的手段;可北府没必要用这种得不偿失,也画蛇添足的手段。所以停战协议后渐渐复兴的贸易、各种官员、乡党、姻亲之间的交流,也会随着弘农投毒事件而遭到禁锢。在胡济配合下,姜维急匆匆完成关陇方面的边市封闭工作,将所有设立在关津必经之处的官营边市都进行封闭,并以安排府兵、汉僮双重力量执行边界封锁后,姜维才返回长乐坡向田信述职。几天的时间里,田信越发坚定全面铲除魏国公卿的决心。不管知情,还是故作不知情,魏国公卿权贵已经践踏了那道最危险的底线。所以必须严惩,哪怕是无辜的,可已经沾染上了,是说不明白的,也不能给与他们辩解的机会。唯有用最蛮横、凶残的手段进行惩处,才能真正的以儆效尤,这种事情越凶残越好,造成的警告效果也就越好。自己这里干了,以此作为榜样,会方便后人执行同样残酷的惩罚手段。只要这种蛮横、残酷的惩处手段在百年之后还能保持威慑力……那就是一种成功。田信想明白并坚定立丑,最后一步就是与丞相统一思想。这个任务准备交给姜维,派姜维去雒都与丞相密议即可,籍此也可以让丞相全面认识姜维。若是丞相愿意收姜维做衣钵传人……田信也不反对。以丞相的人格魅力、能力来说,留在丞相的位置上,协助皇帝总理国家政务就是一个很好的安排。最危险的是把丞相安排到国子监,比如去负责教育工作……庞宏、庞山民想要达成的学阀梦想,极有可能被丞相达成。所以要堵住丞相插手教育、选士的路,把丞相局限在政务。今后灭魏时授权统兵,也只是统率步兵主力罢了,骑军之类的野战力量要早早清理,不能让丞相掌握一支高机动的武装力量。用可以用,但军队、教育是两条红线,不能让丞相触碰。选一个信任的人,去传承丞相的衣钵,则属于一种可以接受的条件。丞相眼界是很高的,如杨仪、蒋琬之流,他们在丞相眼里更多的是助手身份,而不是可以传承衣钵、托付家族的弟子。而马谡也不适合,照顾马谡,更多的是弥补对马良的亏欠,是一种兄弟手足之间的感情,也不是弟子、学生。就这样在田信有目的的推动下,姜维、胡济在夏历十月中旬时抵达雒阳。相府偏厅,诸葛亮细细审阅姜维传递的田信私信,诸葛亮反复翻阅只觉得很棘手。首先在信中,田信怀疑弘农投毒事件不仅仅是意外,或敌国境外势力所为。并推测其中或许有国内人员提供协助,这种一边对新朝持支持态度,背地里又换一张脸的搞无底线破坏的人,则十分的可恶。可田信不准备扩大清洗力度,也不想破坏当下来之不易的和睦局面,所以准备延期代汉。其次田信在信中表达了对魏国公卿、权贵的严重谴责,希望丞相这里予以配合,对魏国权贵、公卿进行严惩。显然是不留活路了。暂缓代汉,让诸葛亮道德、私心方面好受很多……可问题也很明确,早一日完成新旧交替,那先帝旧臣就能集体洗白一次,过去种种就能揭过,大家一起过新生活。可现在延迟三年代汉,那所有的先帝旧臣的身份自然是固定的,是先帝旧臣,而非新朝元从……自然地,这三年里朝廷若跟关陇方面发生冲突,自然会遭到毫不留情的镇压。今后的三年时间里,为保证先帝旧臣们能平安度过,丞相举政压力暴增。很多事情就得他亲力亲为,免得一时松懈,让各处官吏引来杀身之祸。田信不急着代汉,最累的反而是丞相和朝廷百官。姜维简单拜访诸葛亮后,尚书台方面跟进,一同前来咨询诸葛亮。蒋琬来的最早,与诸葛亮在花园散步,多少有些好奇:“丞相,姜伯约何等人也,竟能使陈公一度托付基业。”诸葛亮左手摇动乌羽扇,右手轻轻抚须,回忆思索姜维给他的印象,沉吟回答:“彼凉州上士也,以如今北府英才之盛,无出其右者。”论经学底蕴,姜维自然是不合格的……其实诸葛亮自己也不合格。诸葛家族的家学传统就是博览群书、自学成才……所以读书只求大略的诸葛亮对弟子、门人的要求有些高。看不上普通的俗人,也看不上正统的经学门人,想找的是那种精通权变的同时,还能很有原则且固执的人。固执与权变,是两种对立的性格。可实际上一个是本性原则,一个是待人接物的处事风格。显然,冥冥之中还是有那么点缘分的,诸葛亮怎么看,都觉得姜维很是顺眼。他对姜维的评价令蒋琬多少有些不甘心,皱着眉头:“丞相,就恐言过其实,贻误大事。”“公琰,如今世间还能有什么事情能称之为大事?”诸葛亮反问,笑容自若感慨说:“敌国风中残烛,挥袖可灭。我所虑者,朝堂内争也。”内争,这个话题让蒋琬陷入成就的沉默。肯定会有内争,现在雒阳公卿百官的一切就攥在北府兵的手里,所以在新旧交替之际,还有灭魏战役面前彼此都很有默契,不再搞事情。若魏国若灭,那再迟钝的官员也会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投降的魏国官吏会有机会进入朝堂,并成为一股新的力量。可如果把魏国这批罪恶滔天的公卿、权贵尽数围歼,那么就能避免十年内的党争。田信已经提出了解决办法,现在丞相府要做的事情反而就简单了,第一是延缓宫室重修工作,第二是配合姜维,保证姜维所部能顺利推进,并在今后的战事中,让姜维斩草除根。为避免朝政党争,也为了警告后世……诸葛亮同意了田信的提议。蒋琬之后,黄权也来咨询姜维的来意。姜维是田信预选的妹婿,可以说是田信目前的影子,掌握着关陇地区最大的机动力量,在田氏、北府旧将、天水豪强支持下,姜维完全可以代替田信撑起一片天。所以陈国郎中令姜维是个十分重要的人,哪怕晋升的速度、渠道有些快的不可思议,可姜维就是根基牢固。踩在田信刻意拓实的地基上,姜维可以随时作为北府应急的替身……就如汉初高祖皇帝封坛拜将一样,当时勋信,就有确立军事继承人的意味。韩信、刘封都是类似的存在,现在的姜维也是这种存在。在姜维被田信处理、搬走之前,姜维就是田信的影子,意志的贯彻者。姜维来雒都见丞相,几乎可以理解为田信的耳朵、眼睛、嘴巴来见丞相。同时姜维来过了,那很多事情就应该有了完整的交待,不需要公文反复交流,以确认某些事情。所以现在姜维代表的田信,已经与丞相达成了实际的约定。到底是什么内容……现在雒阳朝廷的中高层重臣们自然很感兴趣。没人敢大意,甚至这类信息会关系自己的前程、生命。毕竟弘农发生那么骇人听闻的事情,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沦为被栽赃的可怜人。谁都不想在倒在黎明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