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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红日西斜,天色将晚,高芸才对他说:“周小官人,你且坐会儿,别出去,奴家回去给你做饭。”说完就匆匆而去。
周南百无聊赖的在院中一块石凳上坐着,虽是夏天,晚间的山风已带着些许凉意。周南现在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他真的穿越了。这不是拍电视剧,自己真的是穿越了。具体说,自己从公元21世纪,穿越到了公元11世纪……的辽国,一千年啊,那边坐车出车祸,这边上山挨雷劈,就这样穿越了。这是找到了虫洞,还是找到了什么超强大引力场啊?不过万幸,自己连着身体一起穿越了过来,地点差的也不太远。那头是河北山西交界,这里是河北北部。而且,老天总算是眷顾,按照他以前希望的样子,给了他一个山坡,石屋,弓箭,这样一个浪漫的开始。
远山上空的彩霞遮住了夕阳最后的光亮,远山尽暗,万鸟归林,高芸提着一个东西走了进来。周南站起身去迎,高芸把手里提着陶罐说道:“周小官人,你饿坏了吧?快进屋里,我给你盛饭。”周南跟着进去,只见高芸把陶罐放在桌上,拿开陶罐上面的盖子,里面是一个精巧的藤框,呈碗状挂在陶罐口,藤框里放着一个白瓷碗,碗里盛着小米和豆子煮成的饭,像周南以前吃的蒸米饭。拿出藤框,周南顿时闻到一股香味儿,不仅赞道:“好香。”高芸转身熟练的从角落的一个墙洞里拿出一个粗陶碗,还有一双筷子,带着歉意说道:“奴家只有一个这样的白瓷碗。还是奴家哥哥前年出山,特意买回来给我的。”说着,从陶罐里拿出一个勺子,从里面舀到碗里,周南看时,却是肉块,切的很小,还有一些黑色的块状东西,高芸又舀出些汤在碗里,对周南说道:“周小官人你快吃吧。”周南说道:“我还不饿,你先吃吧。”高芸推辞道:“奴家来时吃过了,你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周南不再推辞,端起那只白瓷碗,从外面看,白瓷碗像是透明的一样,能看到碗里面一粒粒的米粒。只是胎壁有些厚,不像他穿越前看到的细白瓷瓷器。邢州白瓷的发源地就在他老家附近,他自然见识过那些考古挖掘出来的瓷器,当真称得上“类雪,类银”的形容。后来的定窑系瓷器继承了邢瓷特点,这山里能用上白瓷碗,再次说明这里就是在河北西北部的山区里。
周南用简陋的筷子拨着饭,大口吃着,高芸在旁边不时的用筷子向他碗里夹着肉。周南夹了块肉,肉质有些硬,不过很香,还有一股中药的味道。
“这是什么?”周南用筷子指着黑乎乎的块状东西问道。“这是老虎姜啊,这里从山上采的老虎姜,洗净切成片,晾干,然后收起来,补身子最好了。”
周南对什么老虎姜不感兴趣,不过蒸米饭很香,很快就吃完了,肉和汤也都吃了个干净。面对着空空如也的陶罐,周南有些不好意思。高芸反而眉开眼笑,把碗筷收拾好,装回陶罐里。看看外面,已经是满天繁星了,嘱咐道:“奴家要回去了,夜里天凉,你盖厚点儿;把门关好,看有野物闯进来……”周南说道:“无妨,我身上已好的利索,还怕野物吗?倒是你,”说着,周南走到墙角,从墙上拿下一个火把,用石缝里放着的火镰点上火把——这些都是走后,他在屋里找到的,起初他翻看火镰,还真不认识,试着摸索打了几次,才掌握了技巧。
周南把火把递给高芸,“你路上拿着,我也放心。”高芸诧异地接火把在手里,紧接着“噗嗤”笑了出来,说道:“周小官人,奴家家就在这里后面啊,才几步远。”周南大窘,一手交额道:“在下糊涂。”高芸赶忙安慰道:“过几天就好了,你别急。奴家明天再过来看你。奴家哥哥他们这几天约好晚上去猎山猪,奴家得回去帮他准备去了。”周南点点头,目送高芸出了院门消失在黑暗里。
当剩下周南一个人,他没有心情去点亮火把,照亮这间小石屋;照亮了更会孤独。
周南不知道这算是伤心的开始,还是伤心的结尾。他宁愿这是一个梦,梦醒过来,依然还回单位上班,哪怕回去后女朋友甩了他,哪怕被领导训,他也觉得是踏实的。他宁愿是被一场事故从车里甩出来,掉在了山沟里,甚至背运到现场营救的人都没有发现他,只能靠他自己爬上来,搭顺路车到涞源,然后先给家里打个电话,然后再向单位请假,然后回去。
他现在真的是真在一个山沟里,下午高芸陪着他的时候,上坡上不知名的山花开的也正艳,山顶上也有一片片的云彩,慢悠悠的浮过。也有鸟儿结伴飞过,天也很蓝很蓝,像纯净透彻的蓝宝石。
现在他也拥有了一间石屋,石屋里有他想象中的弓箭……
可是这不是他想要的,
这里只有山,山沟,没有高速公路,甚至也没有路。他的裤子也不是藏蓝警服单裤,上身也不是t恤,脚上也没鞋和袜子。他的身上只是一条半短的不知道什么颜色和什么布料的裤子,上身是一件披衫,脚上是一双草鞋。只有头上乱蓬蓬的短发,还是穿越前的样子。
他有时还是不敢相信,他真的穿越了。
也许是哪个人的恶作剧,随便一个蹩脚剧组的蹩脚化妆师都可以给他整成这样的打扮。也许这个剧组还安排了一个短暂的情节,情节里他吃了一碗糙米饭。
他左胳膊上的伤疤还在。头上的头发用力拽,头皮很痛。这是他的头发,这是他的身体。确切的说,这是他现在的头发和身体。他还能想到那个在车上和他聊天的小姑娘,还能想起那团刺眼光亮。
他不知道那个隧道现场现在是什么样,他也不知道同事怎么找他的,他不知道对他的“失踪”怎么定性,他不知道他家里人会怎么伤心。他想回去,可是从哪里回去?怎么回去?
“我要回去!”他眼睛里满是泪水,悲愤的大声喊着。
连回音都没有,夜里的天空是那种静谧的深邃的蓝,山里静悄悄的,没有人理他。
他还要和父母,他还要结婚,还要有儿有女,他还要那样平平淡淡的活着……
可是再也回不去了,或者说能不能回去已经不是他能决定了。周南跪在地上,泪水再也止不住的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