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五月底，三十三期飞行学员圆满完成了全部飞行训练任务，毕业去了空军航空兵YY师。三十四期飞行学员要七月中旬才能下到三团。这中间有一个半月的空隙。

山岳总算松了一口气。他打点行装，采购东西，准备回盛京休探亲假，陪在妻子身边，迎接孩子的出生。

山岳动身的前一天，大队长尹得富接到了柳团长的电话，说有要事，让山岳马上到他办公室来一趟。

尹得富想到山岳明天就要探亲回盛京，就问，团长，什么事这么急？

柳团长说，现在保密。赶紧让山岳过来吧！

尹得富回答一声，是。就去了山岳宿舍。

山岳正在往提包里装东西。

尹得富进屋就说，山副大队长，停一停，团长刚才来电话，让你马上去他办公室一趟。

山岳边装东西边问，大队长，什么事？

尹得富说，团长在电话里对我还保密呢。我想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赶快去吧。

山岳停下手里的活，快步去了团长办公室。

山岳站在团长办公室门口立正，高声喊：报告。

柳团长在办公室里回答，请进！

山岳推开门，走进柳团长办公室，问，团长，您找我有事？

柳团长指着旁边的沙发说，我们坐下谈吧。

山岳就坐在了沙发上，上身笔直，恭恭敬敬地看着柳团长。

柳团长问，听说你明天就要休假啦？

山岳回答，是。

柳团长又问，孩子的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山岳回答，六月中旬。

柳团长说，现在情况有些变化。贵阳飞机修理厂试飞基地的试飞员奇缺，试飞大队的王大队长已经拉不开栓了，有很多大修好的飞机没有试飞员试飞，不能出厂使用，一直停在机库里，其中就有我们三团的两架飞机，四团的一架飞机。王大队长就给张校长打电话求援，让我们S航校出一名经验丰富的、在空中处理过险情的飞行教员去他们那里搞试飞，当然了，只试飞我们S航校的三架飞机。张校长已经答应下来了，刚才给我打电话，让我们三团出这名试飞员。我想来想去，觉得你条件最适合，和于政委碰了一下，于政委和我的想法一样。团里决定，让你去执行这项艰巨而又光荣的试飞任务，你有没有信心？

山岳二话没说，立刻回答：有！

柳团长挥了一下手说，好样的，我就想听你句话呢。到了贵阳，你要和试飞基地的王大队长密切配合，一切听从他的指挥，争取用二十天的时间，安全顺利地完成三架飞机的试飞任务。为了节省路上时间，你驾驶一架比斯（米格十五）往返。完成任务后，马上回盛京休假。现在就回去准备，下午动身！

山岳站起来敬礼回答：是！团长！

黄昏，山岳驾驶着米格十五，迎着绚烂的晚霞，平稳地降落在贵阳飞机修理厂试飞基地机场的跑道上，又缓缓地滑行到联络道上，关了车。

山岳从飞机上刚走下来，试飞基地的王大队长就笑着迎上去，紧紧地握住山岳的手说，山副大队长，欢迎你啊６迎你啊！

王大队长的司机在一边向山岳介绍说，这是我们试飞基地的王大队长。

山岳笑着说，王大队长你好！

王大队长说，前几年我在报纸上看到你用歼六击伤敌国米格二十三飞机的事迹，创造了空军历史上的神话，很是敬佩。今日一见，英气逼人，果然名不虚传。

山岳笑着说，王大队长过奖了。我只不过是配合我的长机吕致远实施攻击，是我的长机吕致远果断开火击伤敌机的。遗憾的是，吕致远在返航时，飞机突然起火爆炸，壮烈牺牲。

王大队长叹了一口气说，飞行是高危职业，流血牺牲是难免的。尤其是试飞员，危险性更大。试飞员和飞行员只是一字之差，工作却有巨大的差别。

山岳说，所以人们都说，试飞员是和平时期离死神最近的人，随时随地都可能牺牲生命，是这样吧？

王大队长说，话是这么说，但也不尽然。只要我们地面认真准备，空中胆大心细，出现情况反应敏捷，正确处置，还是能够保证安全的。你看我，搞了十几年试飞，毫发无损，安然健在。说完，爽朗地大笑起来。

山岳也笑着说，王大队长是老试飞员了，身经在百战，经验丰富。在试飞这方面，我一点经验也没有，得像你好好学习呀！

王大队长说，我们互相学习，互相学习。明天就开始地面准备，怎么样？

山岳说，好，越早越好。

当晚，山岳草草地给齐丽丽写了一封短信：

亲爱的妹妹你好！

哥哥是在贵阳给你写信。三十三期学员已经毕业去了YY师。我本来想明天动身回盛京，东西都准备好了，可突然又有了新情况，今天上午柳团长把我找去，向我下达了新的飞行任务，这项任务光荣而又艰巨，任务的内容柳团长让我暂时保密，等执行完任务我会告诉你。我的休假时间要向后推迟二十天，请你耐心等待，我会平安回来的，不必为我担心。

此时此刻，哥哥非常想念你，让我们隔着千山万水紧紧拥抱在一起，亲吻你，也亲吻我们即将出生的孩子。

山岳写完信，贴上邮票，当晚就投到了信箱里。

第二天，王大队长就带着山岳进行试飞前的理论学习、地面准备和飞行演练。

一周后，山岳驾驶着大修好的飞机飞上蓝天，开始执行光荣而又艰巨的试飞任务。

“最高升限”、“空中停车”、“最大过载”、“高空大速度”、“螺旋”、……山岳试飞完一个项目，就要落回机场，向机械师认真汇报空中飞机飞行情况，填写试飞记录。机械师认真检查完飞机，山岳再次升空试飞。

山岳很快就完成了两架飞机的试飞任务。还剩一架飞机没有试飞了。那天上午，山岳驾驶最后一架飞机试飞“最大过载”。高度上升到四千米，山岳把飞机改平飞，将速度调整到五百公里（每小时），操纵飞机压坡度，做“最大允许坡度盘旋”，载荷因数三点二个“G”，飞机没有出现问题。山岳又把坡度增加到接近八十度，载荷因数达到了五个“G”，最大载荷信号灯不时闪亮，飞机还没出现任何问题。

山岳认真地试飞完水平动作，又开始试飞垂直动作。他把速度调整到三百五十公里（每小时），向左压坡度做半滚倒转，退出俯冲后，又连半斤斗翻转。当山岳把飞机拉到垂直向上飞行状态时，飞机“嘭”地一声巨响，瞬间就在空中解体爆炸，山岳还没有反应过来，瞬间就化为灰烬，随着解体爆炸的飞机碎片散落在空中……

王大队长坐在塔台上，手里握着话筒，眼看山岳的飞机在机场上空瞬间解体爆炸，惊愕地望着空中散落下来的碎片，一大脑一片空白，嘴张成了“0”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飞机的碎片终于落在了机场跑道上。这里有山岳的骨灰。

天空湛蓝湛蓝，纯净而又透明，没有一丝云彩，让人看着就激动得想哭；一只雄鹰在机场上空久久盘旋，一个浑厚高亢的声音在机场上空回荡：

我想过，某一天可能发生险情

脱轨；陨落；化为灰烬

也许这一天来得很突然

突然得来不及吻别

那朵蓓蕾初放的楔

突然得来不及告慰

那双为我祝福的眼睛

我不会懊悔，并感到荣光

这正是祖国赋予我的神圣使命

啊啊！我是祖国的卫星！

（作者简介：男，曾在云南空军某部飞行多年。电话：；">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