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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潺回到房里,便躺在了美人塌上,微眯着眼睛,对锞儿说:“你给我讲讲我过去所发生的事吧,随便哪一件都行。”
“是,小姐”锞儿应道,“那就讲北越国七皇子为了给你背黑锅,被罚了两个月禁闭这事吧。当时,你刚闯了一个婿,就是在帝都一条街上把当差的官役给打了,大小姐罚你禁闭读书,结果你偷偷和七皇子溜出去了,结果遇到了皇上的宠妃,不小心发生了口角之争,你不小心用手指划伤了她白皙无暇的脸,结果被告到了皇上那里,大小姐虽为太子妃,可也保不了你,最后是七皇子出来认罪,说都是他的错,皇上看着自己心爱的儿子傻到做这种事,也就只罚了他两个月的禁闭……”
凌潺静静的听着这一切,想着,这些事自己怕是一生都不会去做的。渐渐的,听累了,便睡了过去。
一觉沉沉的不知睡了多久,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印入眼帘的是一个男子清秀的脸,大约二十岁,正静静的看着她,见她醒来,露出了好看的笑容。
凌潺坐了起来,疑惑的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在我房里?”
“府里的人说你失忆了,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是真的了,你这小没良心的,把你三哥都忘了,以前白疼你了。”钟离沐假装生气的说道,并伸出食指准备去刮凌潺的鼻子,凌潺却本能的向后躲了一下,场面瞬间有了尴尬。
为了化解尴尬,凌潺于是便说道:“三哥,对不起。”
“小丫头,我怎么会真的给你一般见识呢?三哥看着你生病,心里也是不好受的。只是你的性子怎么变得如此冷淡,在北越国过得不好吗?”钟离沐的语气中带着关切。
“我很好。我听父亲说,你不是还有几天才回来吗?怎么提前回来了?”凌潺问道。
“公务提前办完了,而且我也想见见你,六年未见,没想到竟然长这么高了。看来我们家的小丫头也长大了。以后没法欺负你了。”钟离沐虽是惋惜的说,但语气中却带着点点喜悦。
“你话也变少了,以前的你可是成天在我耳边唠叨,突然有点不习惯了。”钟离沐继续说道。
“三哥习惯就好。”凌潺笑了笑,简单回答,钟离沐拿她没办法,但还是同她说了很多,很久才离去。
这样的生活约莫过了一个月,院里的桃花已谢,如今长出了嫩绿的叶子,看得眼前一新。凌潺一天没事就看看书,背背《诗经》《楚辞》。
一个午后她被钟离翊叫去了书房。
“父亲,找我有事?”她问道。
“没事就不能叫你来吗?越来越没规矩,都不知道来给父亲请个安。”钟离翊虽是责备,可语气却是宠溺的。
“对不起,是我的疏忽。”凌潺当真是忘了古代子女每天是要给父母请安的,只能自责的说道。
“你对你的父亲就这么疏远吗?话都不愿多说一句?”钟离翊有点很铁不成钢的说。
凌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就不说了。“听说你最近读书很用功,夫子在我面前夸你了,你还真是让为父刮目相看了,竟然能够静得下来了。”钟离翊面带微笑的说着。
“那又不难。”凌潺答了句。
“你三哥说你现在惜墨如金,我看还真是。”钟离翊叹息道。
“你耳边也清净了不是?”凌潺说的可是事实。
这话让钟离翊彻底语塞了,良久之后说道:“六皇子旗开得胜,已班师回朝了,明晚宫里设宴为六皇子接风,你和为父一起去。”
“不去。”凌潺干脆地拒绝了。
“你想抗旨吗?皇上指明要我带你一起去,你敢不去,打断你的腿,无法无天了。”钟离翊刻意把她当成孝子来吓唬,可她却感受到了二十五年来所缺少的父爱,不禁眼眶有了泪水,钟离翊见她这样,慌张起来,以为真的吓到了凌潺,连忙说道:“我只是说说,怎么会真的打你呢?明晚去宫里不用害怕,有为父在呢!”
“那好,我去。”凌潺不忍他担心,只好这样说。
下人给凌潺送来参加宫宴的衣服,那是一件淡粉色的薄纱曳地曲裾,上面刺绣着桃花瓣,看着很是清新,可她却不喜欢这种色泽与花纹,但还是接受了,毕竟她现在是以钟离湲的身份在生活的。
为了晚上的宫宴,从吃过午饭后,婢女们便开始为凌潺梳妆打扮,一直持续了几个时辰,到夕阳快落山时方才完毕,而这时马车已经在外面等待多时。
凌潺走出府门,看见钟离翊与钟离沐正在那等她,钟离沐手牵着一匹马,见她出来,“来,三哥带你骑马去宫里。”他说着便想扶凌潺上马,凌潺向后退了退,摇了摇头。她有点接受不了,且不说安全问题,这个她还是相信钟离沐的。只是她觉得脏,虽然有马夫给马洗澡,可是她还是无法克服心理的抵触。骑在一个活生生的动物身上,这种事她很是反感。
“胡闹!骑什么马,大街上的,有伤大雅,况且你妹妹病刚好,经不起你这么折腾。”钟离翊板着脸说道。
“你以前不是常常缠着我,要我带你骑马的吗?怎么现在不想骑了?”钟离沐自己诉说着。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人是会变的。”凌潺淡淡的答了他的话。
“唉!那好吧,你不骑,我自己骑。”钟离沐带着失望的语气说道。之后翻身上了马,凌潺与钟离翊也进了马车。途中,凌潺用手半掀开了车帘,看着夕阳的余晖一点点的消失,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逐渐冷清了。虽然如今朝廷没有明令宵禁,但也不是每晚街上都是热闹的,只有单日才有夜市,这也是因为国家昌盛繁荣,才有了百姓晚上可以外出的机会,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比如吃茶,饮酒,欣赏歌舞什么的。这比现代的历史发展先进太多了,在现代历史中,宋代以前,可是一直有宵禁的,晚上禁止百姓外出,一是因为经济限制,二是晚上出门也不安全。而宋朝时,虽然军队国防不怎么样,可是经济却到了鼎盛时期,便有了夜市。只是宋朝之后,又被明令宵禁。这也使凌潺不得不佩服如今这个朝代统治者们的开明了。
马车进了宫门,又过了些许时间,最后停了一下。凌潺在锞儿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这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但是路上点着一盏盏宫灯,也就不觉得黑了。宫宴被设在了御花园的牡丹苑中,而不远处是一片桃林,再过去,便是一个湖,湖的一边种着莲。如今初夏时节,桃花已谢,长出了绿叶。宫宴还没开始,凌潺不愿坐在那里听钟离翊与那些达官显贵交谈,便和锞儿走进了桃林。这皇宫修建占地面积广,凌潺听钟离翊说,这里整整占了两座虽不是很高,但面积很广的山,因此有山有水,特别是到了冬天,大雪之后,后山的红梅全开,那才是真正的美不胜收。然而,这也并非一日所建成的,而是花了几百年的时间,逐渐形成的,历代君王都比较贤明,是不会花大量财务来为自己建宫殿的。
凌潺继续向前走着,任由微风吹着她的发丝与衣襟。初夏的夜竟是如此的凉爽,周围的蛙声与虫鸣衬托着这夜更显寂静,在桃林的尽头,她无意间看见湖边站着一名男子,他静静的望着这平静的湖水,裁剪得体的华服衬托出他完美的颀长身形,在宫灯的映衬下也只能看见一个侧颜,但即使是这样,依然可以看出他的器宇不凡。就在凌潺看向他的那一刹那,令她意想不到的是,男子竟转过身来,同样看向了她。凌潺看清了他的容颜,那是一张平静如水,却又如此俊美脱俗的脸。凌潺不禁愣住了,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他望着凌潺笑了,凌潺却被这笑容一惊,回过了神来,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的失礼 ,于是便低下了头,转身匆匆离开了。她心中暗自庆幸,幸好隔得比较远,不然她真的无法想象该怎么面对那人,毕竟是自己失礼在先。
凌潺回到钟离翊身边坐下,脑海中却依然是刚刚的场景,那如同画中人。
宫宴已经开始了,悦耳,动听的旋律伴随着舞姬们曼妙的舞姿,衬托着这的气氛,一派歌舞升平。
这时,对面案几处落座了一位男子,令凌潺惊讶的是,他正是凌潺在湖边看到的那人。男子把目光转向了凌潺这边,钟离翊见状,恭手算是行了一个礼,那男子同样回了一礼。
钟离翊看向了凌潺,小声对她说:“那人便是六皇子延陵栈。”凌潺听了钟离翊的话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
在这段时间里,凌潺也听锞儿给她讲了不少关于皇室的事,虽未见过这六皇子真容,可关于他的事却也知道了不少。君都的人都说他才华横溢,性格温和,儒雅。而且至今都没有正妃,不过侧妃倒是不少。即便如此,不知多少王公大臣之女对他依然倾心不已。
丝竹声停了下来,钟离翊拉着凌潺站了起来,只见众人纷纷恭手向主坐方向行了一礼。凌潺微微抬了抬头,只见一个身着黑色绣龙直裾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拿着拂尘的年轻公公,那公公便是他的贴身太监柴公公,而他便是中原国的皇上。
皇上落了坐,随即一种温润的声音响起了:“众卿免礼吧,今晚是家宴,都不要太拘谨了。”
于是众人便都坐了下来,音乐又重新响起,曼妙的舞姿重新开始,众人在举樽交错间也甚是欢愉,丝毫没有拘谨。
他的目光看向了凌潺与钟离翊这里,露出一个父亲一般慈蔼的笑容,对凌潺招手:“湲儿,来父皇这里,六年未见了,让父皇好好看看你。”
凌潺有点愣神,钟离翊连忙对她说:“去吧,向皇上行礼。”凌潺起身,带着丝奇怪的感觉走了过去,伏身行礼:“小女拜见皇上。”
皇上听了她的话,微微皱了一下眉:“叫父皇,六年不见,湲儿竟然对父皇如此生分了。”
凌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赔罪道:“是湲儿不好。”
“我怎么会怪你呢?这么多年,一定吃了不少苦,父皇是心疼你。前些日子病了,现在可好些了?”他的眼里尽是关切。
凌潺认真的回答道:“只是路途淋雨感了风寒,现在已经痊愈,多谢皇上关心。”
“叫父皇。你父亲说你失忆了,现在可有想起什么?” 皇上继续关切的问道。
“没有。”凌潺回答的简单。
“真是苦了你了,有父皇在,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了。坐到父皇身边来。” 皇上说着,便把竹席让出了一部分。凌潺犹豫了,这样也太失礼了。她看着钟离翊,钟离翊向她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示意她照着皇上说的做。
歌舞欣赏至中途,皇上看向钟离翊,对钟离翊说道:“湲儿马上就要及笄了,也不小了,不如今晚朕就为她与栈儿赐婚,婚期就定在湲儿及笄之日,也好早日了却孩子们的心愿。子单意下如何?”
子单是钟离翊的字,钟离翊听后说道:“这样自然是好,就照延陵兄的意思吧。”
皇上爽朗的笑了,说道:“那就这么定了。”
延陵栈起身给皇上行了一礼,“多谢父皇隆恩,我定当不会辜负了湲儿的。”这让凌潺有点难以接受,她心里想着:“就这样算是把我许配给了一个我所陌生的人,丝毫没有问问我的意见,我想这就是古代女子的悲哀吧,我早该想到我的命运与钟离泠又有何不同呢?都是政治联姻的工具而已。那六皇子说的话真讽刺,可是如今的我却连抗旨都不能做到。”
凌潺跪在了地上:“多谢皇上美意,不过我不想这么早便出嫁,下个月便是我的及笄之时,可我却还没有在父亲母亲面前尽到孝道,就急匆匆的嫁与他人妇,实在是不孝。臣女的姐姐早早的就远嫁北越国,大哥镇守边关,二哥入赘南涴国驸马,三哥朝中事物繁多,难得归家。现在父亲母亲身边就剩下臣女一人,希望皇上能够体谅一下一个做女儿的心,让我在他们身边多陪伴几年。”这些是凌潺故意说出来提醒皇上的,钟离家族也算是鞠躬尽瘁了,皇上九个皇子,却没有一个公主。钟离湲的姐姐钟离泠为了两国的太平盛世,嫁去了北越国,甘愿舍弃了心爱之人。大哥钟离济十五岁便镇守边关,一守便是数十年。二哥钟离洹入赘涴南国驸马,一年也就相见一次。三哥钟离沐位居三品,处理朝堂之事,也甚少能见到。凌潺向帝君提这些,只是为了有一个冠冕堂皇的说辞罢了,而这些也只是锞儿告知与她的,她并未对这些亲人产生多少感情,她也只见过她那三哥几面而已。但她确信她的说辞是有用的,毕竟全朝上下都崇尚孝道。虽然不能抗旨,但可以拖延几年也是好的,期间也可以好好想想怎样让皇上心甘情愿收回承命,办法总是有的。
果然,皇上听后眼里有了一丝动容, 言语中也尽显温和:“湲儿真是越来越乖巧了。就依你所言,这婚期延后三年,到时父皇定会给你和栈儿一场风光的婚礼。只是这样可就苦了栈儿了,还要等你三年。”说最后一句话时,他的目光转向了延陵栈。然后让宫女扶起了凌潺,重坐在他身边。
凌潺无意间撇了延陵栈一眼,只见他依旧平静的如没有风的湖水般,看不出任何情绪,也窥探不出他究竟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