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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相看着谢兰转过身,一直注意着谢三的表情,果不其然,在这“小子”的脸上尽是恭谦敬让,可眼睛里却带着几分的无可奈何。
“怎么样,这皇宫的学堂比起你谢家的私塾如何?”
陆相看着身旁的谢三说道。
“自然是没法比的。”谢三有些无奈,这可不就是明知故问的事情吗?而且一看陆相眉宇之间有着掩饰不住的骄傲和自豪,这是身为皇子师傅的一种荣耀,即便是相爷也是不能免俗的。
“宫里的尊贵气运,哪里是我等普通人家比得上的?师父真是爱打趣明依啊。”
陆相笑了笑,看到了谢三幽怨的目光,突然间正色起来道,“明依,一会儿到了那间屋子里面,你可要知道,里面的人都是金尊玉贵的,到了里面你就不是谢家三少爷,而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明白了吗?”
陆相站在学堂的外面,叮嘱着谢三,后者明白,在她来之前便已经做好了准备,只不过看着陆相的脸色,情况要比自己预想的要严重一些。
“明白了。”谢三应着,陆相点了点头,似乎对谢三的反应很是满意,随即陆相走在前面,带着身后的谢三走进了学堂里面。
谢三跟在陆相的身后,在众人好奇探寻的目光中走到了学堂的最前面,人群之中谢三看了一眼,没有看到她最想见的那个人。
这里面的人,她都认识,只不过这些人未必认识自己,和苏家那位比起来,自己简直是太过不起眼,唯一能把自己记住的机会估摸着也就是前些天自己和六皇子一起失踪的事情了。
但是这些人也只是但闻其名,不见其人,对于一个新来的读书的人,只要不是什么重臣之子,亦或是哪一位王爷的孩子,对于他们来说,便不重要。
只不过自己的身份相对而言比较特殊,禁军统领的孙子,这个位置说重要不重要,说不重要却在这宫里有着一定的位置。
所以,当下的气氛很微妙,谢三感觉的出来。
在这宫里,要么辉煌璀璨,要么沉溺无声,二者之间,很明显谢三选择了后者,但是……她这个同桌很明显,不是这个选择。
“谢明依,你坐到苏衍的旁边去。”陆相板起脸来的样子,还是很让人畏惧的,比如说这个时候谢三就老师乖巧的很,不敢耍什么小聪敏,而下面的皇子们,以及世家的公子,也纷纷正襟危坐起来,不敢有丝毫的戏谑之色。
原来这就是皇子师父的威严啊。
谢三心里感叹着,却也明白不是每一位老师都有这样的气场,但是陆相不一样,他是皇帝的重臣,皇帝倚仗的人,这些皇子指望着陆相在陛下身边替他们美言,所以不会轻易得罪陆相。
“诺。”谢三应声,走向苏衍的旁边,不知为何有那么一刻谢三感觉坐在那里的不是苏衍,而是自己一个相熟的人,很熟悉的感觉,可她偏偏想不起那个人是谁。
坐在苏衍的身旁,谢三感觉到空气顿时冷了下来。
不是天气变冷了,而是身边的人自带这种可以冰封的气场。
谢三心里叫苦不迭,表面上却是云淡风轻的拿出了自己的书本,摆在了桌子上面,只是在抬头看向陆老爷子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幽怨。
之所以这么安排,是陆老爷子故意的,他想看一看这两个人到了一块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苏衍是这些人里面最出色的,但他的出色仿佛是应该的,即便是这些皇子们也并不会心生气愤,对于苏衍,他们更多的是拉拢,而谢三呢?
陆相总觉得这孩子并不止她表现出来的这些,还有很多是自己没有看到的,只不过同其他人相比,她选择了收敛锋芒。
可如果在这样一位优秀的少年旁边,她会甘心当陪衬吗?
陆相有着自己的打算,对于谢三目光中的哀怨,他当做没有看到,只不过接下来的日子里却一直在关注着他们的成长。
如坐针毡,谢三从来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即便是在陛下面前,和被母亲,祖父体罚的时候,也没有如此的难过。
苏衍,她听过这个名字,世家里面炙手可热的人物,不仅生了一副极好的相貌,而且才华是有目共睹的,名声早已经传遍了长安城。
他会在宫里读书,这并不让人感到惊讶,男人的世界从来都是实力在首位,家世出身固然重要,可强悍的实力足以让其他的一切瞬间黯然失色。
比如说此刻在前面讲课的陆相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以前的陆家只能说是书香门第,可到了陆相年轻的时候,一举中第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逐渐的展露出自己的才能,得到了皇帝的赏识,一路提拔。
当今圣上更是对其倚重不已,多次托付重任,一直到前几年,直接将宰相一职交给了他。
当然这其中谢三猜测应该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那个宰相被皇后挑唆非要让皇帝放弃苏颖秋的缘故在里面。
虽然说这样的理由有些荒唐,但是仅仅因为一枚玉佩,皇帝便放过了六皇子,并态度大为改变,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出一些端倪来,让人想不相信这其中有这样的原因都难。
前面的陆相在讲着大燕开国以来出现过哪些的危机,又是如何化解的,皇子们听的很认真,但是谢三总觉得旁边的苏衍在盯着自己,可当自己转过身的时候,那个人的目光又在陆相的身上,一来二去的谢三倒是有些怀疑起自己来,是不是真的有些太多心了。
然而事实却是,不是谢三多心,而是苏衍太敏捷,以至于在谢三看向这边的前一刻,便先一步转移了视线。
刚一休息,谢三便立刻离开了座位,走出了学堂。
陆相看着走出去的谢三,又看了看端坐在座位上的苏衍,眼中微动,闪过一丝笑意。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谢三哪里知道这一切是陆相故意的安排,只是走到学堂外面呼吸着外面的空气,长出了一口气。
“你就是谢明依。”少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谢三的身体有些微的僵硬,只因为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的嫡子,大皇子……赵永林。
赵永林看着前面的人,比自己矮了许多,瘦瘦小小的,总感觉和那个能把自己六弟背出树林里的人相差甚远。
即便赵永诚的身形有些纤瘦,可身高在那里,这么一个瘦小的人怎么能有那么大的力气?
谢三转过身,看向身后的少年,道,“正是。”
不卑不亢,却也没有挑衅,眸光里的平和以及单纯倒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自己因为六皇子进来不假,可他身后的祖父也是宫里的贵人们想要拉拢的角色这一点也是不容置喙的。
“母后说是那个救了你和六弟的人就住在你家,是也不是!”
大皇子身为正宫嫡子,从小就被皇后捧在掌心里,难免会有些骄横,只不过作为未来的帝位接班人,身上的气度还是有的。
所以两相结合之下,给人一种贵气,是的不是世家公子的风流,而是属于皇族的贵气,在他这里才真的让人明白什么叫金尊玉贵。
谢三看着对面的大皇子,眸底闪过一丝不悦,却是轻笑着说,“大皇子的意思谢三不明白。”
“你可知道今日父皇召见他所为何事?”大皇子接着问道,可以说这些皇族里面,他也是很直白了。
“不知,还请大皇子赐教。”谢三说。
“……”大皇子有着不悦,“是本宫问你,如何变的你问本宫了?”
谢三无奈苦笑,“可我真的是不知道啊。”
“哼!”大皇子转身离开,留下原地的谢三有些莫名其妙。
只不过大皇子的离开,倒是也让谢三清净下来许多,这宫里面的风向向来都是很清晰的,比如说现下没有人会和大皇子明着作对,因为他是皇后的儿子,是陛下的嫡子,无论是嫡还是长,都是最尊贵的。
谢三好不容易可以清净下来,却在想着另一件事,陛下传召孙冉是为了什么呢?
她总有一种感觉,有些很慌乱的感觉。
另一边,御书房里,皇帝召见了孙冉,却任由那孩子跪在自己的面前没有半分问话的打算。
陆盛春不知为何,只知道暗卫来过一次,之后皇帝的脸色便一直阴沉不定。
陆盛春也摸不准是怎么回事。
只是眼下有些心惊胆战,这种不明白的感觉让他觉得很不安,因为他摸不准此刻该怎么办。
“茶凉了。”良久皇帝开口道,陆盛春一直注意着皇帝的动作,却发现他压根没有端起茶碗,很明显是故意的想要支开自己。
陆盛春应了一声,“诺。”
随即转身退出了御书房。
诺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一大一小,一君一臣。
“你该死的,知道吗?”皇帝轻声道,就像是在闲话一般,却说着随时可以了结人生命的话。
孙冉跪在地上,没有抬头,听着皇帝的话,不知为何心生胆怯起来。
明明只是如此随意的一句话,可君王的嘴里怎么会有随意之言?随便的一句话都可以定人生死。
“草民不知。”
“你不知,那朕就提醒你,宁玉轩,你犯了欺君之罪。”皇帝说,面对这个救了赵永诚的孩子,似乎并没有对一个孩子应有的宽容。
孙冉心中突然间一滞,他甚至感觉得到自己的手在颤抖。
宁玉轩的事情被发现了吗?是真的被发现了还是皇帝在诈自己?
孙冉记得爷爷说过,这世上最狡猾的莫过于人,所以此刻他不敢轻易的回答。
如果真的是被发现了,皇帝为何不杀了自己,如果没有被发现,他如此是否是在有所怀疑?可若是怀疑为何到现在才试探自己?
孙冉一边想,已经用手指在掐算,皇帝的眸光注意到这一点,并没有立刻开口,他也想看一看这占卜究竟是真还是假。
结果很快便出来了,皇帝是真的发现了事实的真相。
孙冉的心一沉,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性命之忧,所以此刻的皇帝并没有心要杀自己,至于为了什么不得而知。
“草民有罪。”孙冉如实答道,“草民学艺不精,当日在宁玉轩时,还不曾修习得当。所以……草民犯下欺君之罪,罪该当死。”
皇帝看着孙冉,目光微沉,随即道,“你是算到今日朕不会责罚于你了吗?”
“陛下乃不世明君,生死杀伐都有陛下的缘由,孙冉既然已经选择了追随陛下,生死便由陛下定夺。”
皇帝弯起唇角,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朕希望那位皇子的事情,不会再有第四个人知道,你明白了吗?若是有其他人知晓,朕便屠了那个村庄,即便在九泉之下,他们也只能怨怼是你害死了他们,明白了吗?”
威慑,来自于帝王的威亚在这一刻孙冉切切实实的感觉到了,什么是帝王。
不一定非要怒不可遏,可说出来的话却可以轻易的夺去一个人的生命。
“孙冉,明白。”
“你可以进入钦天监,宁玉轩的事情朕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也不希望有人知道今日朕与你的谈话。明日起,你便去宫里的学堂同皇子们一起读书,等你满了十五岁,朕自会让你去钦天监任职。”
孙冉听着皇帝的话,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手心里面已经全都是冷汗,然而自己确确实实的躲过了一劫。
“现在,你有什么想问的吗?”皇帝的声音淳厚沉稳,比之方才让孙冉感觉轻松了许多。
“孙冉想问,陛下不再追究宁玉轩的事情,是为何?”
因为惜才吗?孙冉不敢去想皇帝会因为自己而对宁玉轩的事情既往不咎,他觉得其中一定有什么事情。
皇帝沉吟片刻,眸光中闪过一丝危险,“有些话该问,有些话不该问,难道谢明依没有教你吗?”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哀乐,但孙冉却切切实实的感觉到了一种恐惧。
他感觉到,皇帝是真的发怒了。
只不过就像是下雨天的闷雷一样,没有太大的声音,可带来的雨水却是不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