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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房门打开。”佩鸣吩咐道,守在院外的下人彼此看看,不敢动作。秦熙雯上前一步,冷冷道:“开门,这院子里所有人都退出去,不准进来。”管事想了想,亲自上前将俞斐房门上的锁打开,然后带着满院的下人退了出去。
秦熙雯伸手推开房门,佩鸣守在门口。文鸢端着一个托盘跟在秦熙雯身后。
守在床边的俞斐被屋外的阳光刺了一下眼,她抬手挡了一下,朦胧看见两个人走了进来。直到秦熙雯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她才看清楚进来的是谁。
“你来干什么?”俞斐下意识直起了腰板,秦熙雯看了看床上的孝,问道:“孩子怎么样?”
俞斐转过身,用自己的身躯将孝挡住,“少来猫哭耗子,我的孝好得很,你若是想来帮你的好姐妹看笑话,你来早了!”秦熙雯看着此事还将她视为眼中钉的俞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跟俞斐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直接的恩怨,自她嫁进勇王府,跟俞斐这个勇王妃过过几回招,却都是点到即止。真要说怨恨谈不上,立场不同罢了。
“勇王让我来的。”秦熙雯看着俞斐,挥挥手让文鸢将汤药送上,“你自己做了什么事自己清楚,如今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与人无尤。你……”俞斐瞪着那碗汤药,浑身轻颤。
她不想死,东窗事发那一刻,她隐隐有所预感,可真当这一刻来临时,她发现对死的恐惧大过了一切。
“不……不,我不喝,我不想死!”俞斐往后退了两步,后背紧紧地抵在床沿,“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我是俞家的女儿,杀了我你们对俞家交代不了!我伯父是靖勇公!祖母,还有祖母,她不会见死不救的……我要回俞家,对,我要回俞家!”
“你与孝病重的消息已经传遍京城,俞老太太那里也早遣人去说过。你死之后,外间只会知道你是应病暴毙,你还是勇王妃,以亲王妃之礼下葬。”秦熙雯淡淡地说道。
“我不要死!”俞斐崩溃大喊,“秦熙雯,我求求你,你放我走,我不争了,你让我跟孝回俞家,勇王府归你们,我什么都不要了!”
秦熙雯顿了顿,说道:“不是我不放过你,是勇王不放过你。”
俞斐委顿在地上,双眼干涸,一滴泪都淌不出来。她从来只做最好的打算,嫁进勇王府是,跟萧肃私通生下孩子也是。有了孩子,她才能去争勇王府的世子之位,将来勇王闭眼,她才能将勇王府收入囊中。
可她没想到,事情并不会都顺她的意。一朝事败,等着她的就是万劫不复。
“不,俞家会救我的……祖母会救我的……”俞斐喃喃自语,俞家是她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不能放。
“俞家救你?怎么救你?”秦熙雯问道,“勇王乃当朝亲王,你犯下的是混淆皇家血脉的大罪,闹开了,就算勇王能忍,陛下也不会容的!你扪心自问,拼尽俞家全族,能不能救下一个让勇王,让皇家颜面全无的你?病逝,是对所有人最好的解释。”
“哈哈哈哈哈哈哈”俞斐听见秦熙雯的话,有些癫狂地笑了起来,她双目赤红,瞪着秦熙雯,说道:“秦熙雯,你现在心里很痛快吧?你是不是早就盼着我有这么一天?弄死了我,萧隶那个废物就能安然登上勇王之位!你们夫妻俩,就能踩着我的尸体富贵荣华风光无限!是不是!”
秦熙雯微微皱了一下眉,冷然道:“俞斐,你到现在都还认为一切都是别人的错,是旁人害你。”
“难道不是吗!”俞斐失声道,“如果不是你们害我,我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人往高处走,我想让自己的孩子当家作主我有什么错!”
“你醒醒吧,你自己若不犯下大错,旁人拿什么害你?你为什么要生下孝?当初你为什么要嫁给勇王?你自己野心滔天,拿别人来当什么挡箭牌?”秦熙雯说道,“如今东窗事发,你怪别人害你,你为何不想想,以俞家的家世,便是不入勇王府,你俞斐的日子照样风生水起!走到今天,你怪得了谁?”
秦熙雯起身,端起药碗走到俞斐面前蹲下,手稳稳地将药碗举到俞斐眼前,“勇王那里必须有人付出代价,你如果还有半点为人母的慈心,好好为孝想想。孝和你不一样,他还是宗室血脉,他的事已经在逍遥王那里过了明路,有逍遥王盯着,勇王总得顾及一二,只要你死了,勇王的这口气出了,孝才可以活!否则,你活着一日,孝这个奸生子就会戳着勇王的伤口一日,长此以往,就是逍遥王也保不住他了!”
俞斐望着秦熙雯,半响说不出话来。秦熙雯也不催促,只静静地看着她。不知道过了多久,俞斐才颤抖着手将药碗接过,“哈哈哈哈!”俞斐惨笑出声,“没想到,到头来,我还得指着她慕晴泠,哈哈哈哈。”
秦熙雯并没有理会她,只是看向床上的幼子,他还那么瘦小,脸色也苍白如雪,单薄的小胸脯一起一伏,丝毫不知道睡梦之外发生了什么事。
“我与萧隶都不屑为难幼子,你若没有存过取萧隶而代之的心思,我们原本能相安无事。你且去吧,我已经和世子和逍遥王妃都商量过了,这个孩子,会送入一家无子的宗室人家,那家这一辈虽然已经没有爵位可袭,但是家资颇丰,来日长大,也还有宗室禄米可领,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吃苦的。”秦熙雯缓缓说道。
俞斐泪流满面,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那碗漆黑的药汁,过了好久,才哽咽着说道:“秦熙雯,你若食言,我做鬼都不会放你们!”
秦熙雯站起来,转身走出了房间。屋里又陷入了安静,俞斐回过头,含泪看着自己的儿子,仰头将手中的药喝了个干净。
半个时辰后,勇王府,急丧。
“你说什么?”许氏跌了手中的茶盏,看着跪在地上哭泣不止的平金,“你说勇王妃怎么了?”
“二太太,勇王府来人报丧,咱们王妃和小公子……没了!”平金哭着磕了下去,许氏身子晃了晃,一时间觉得自己眼前空茫一片,耳朵里全是嗡鸣声。平金的声音像是隔着水远远传来,听不真切。
“太太,您节哀!”耀银见许氏脸色惨白,赶紧上前扶住许氏。许氏推开耀银,扑上去将平金从地上拽起来,“怎么会没了!怎么就没了!不是说勇王府有太医吗!不,我要去勇王府……”
许氏说着就要往外冲,满屋子下人赶紧上前拉住她,边哭边劝。许氏一边挣扎一边喊道:“你们放开我!我的斐儿明明好好儿的,你们怎么能说她没了!让开,我要去勇王府,让我见我的斐儿!”
平止院闹得不可开交,老太太身边的珍珠赶了过来,一进院门就见好几个下人拉不住一个许氏,珍珠急道:“这可怎么是好,老太太伤心晕了过去,二太太可别再出什么事才好!”
话音刚落,伤心过度又闹了一大场的许氏晕了过去,下人们赶紧将她送进房间。珍珠进到房间看了看许氏,对平金说道:“好生照顾着二太太,等她醒了,让人来福寿堂说一声。晚点等国公爷和少爷回来,都要去福寿堂商量大小姐身后事。”
平金哽咽道:“珍珠姐姐放心,我们一定好好照顾。”
晚间,俞家的大小主子齐聚福寿堂。慕晴泠下午的时候回了靖勇公府,亲手给俞老太太灌下一碗定神汤,老太太才悠悠转醒。慕晴泠本不欲让老太太再劳神,但是老太太执意过问俞斐的丧事,慕晴泠只得同意。
福寿堂里安静异常,谁都没有开口的意思,气氛格外凝重。老太太靠在罗汉床上,素白的银丝散落了几缕下来,看着格外憔悴。
“母亲,斐儿还有孝福薄,母亲万不可再伤心过度伤了身子。”俞恩荣见老太太脸色不好,轻声劝道。下首传来许氏的抽泣声,老太太睁开眼,哀哀戚戚地说道:“若是我这一条老命,能换回斐儿还有孝,我便是立刻去见阎王又有什么要紧。”
“母亲,您别这么说。”俞恩荣哽咽道。
“母亲,勇王妃和小公子都是孝顺人,他们在天有灵,也不会愿意听见母亲这样说的。如今人已经走了,咱们还得将后面的事安排妥当才是。”徐夫人跟着劝道,俞老太太低头垂泪,靠在慕晴泠肩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许氏更是哭个不住,满屋子哀云密布,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母亲,弟妹,王妃跟小公子的丧仪都在勇王府,府上灵堂设三日,以供凭吊。除此之外,咱们再请相国寺的高僧另外做三日法事,为王妃和小公子来世祈福,这样安排可好?”徐夫人轻声说道。
许氏点头,老太太那里也没有什么意见。徐夫人又将别的安排说了一遍,让众人知晓,待众人都同意之后,便各自散去。
慕晴泠在福寿堂伺候着老太太睡下,等老人家睡安稳了,才轻手轻脚地从房间里出来。
“王妃,二太太等了你好久了。”
慕晴泠一出门,云桥就赶紧上前说道,慕晴泠一顿,问道:“人在哪儿?”云桥提着灯笼给慕晴泠引路,两人来到福寿堂的偏厅,慕晴泠瞧见许氏坐在屋里,神情晦涩不明,挥了挥手示意云桥等在外面,然后走了进去。
“夜深了,二舅母有事明日遣人来叫晴泠便好。这几日事多,二舅母应该好好休息才是。”慕晴泠轻声说道,重生之后,这怕是慕晴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真心劝慰许氏。
许氏定定地看着慕晴泠,跳动的烛火照在她脸上,半边明亮半边阴暗,看着有些诡异。
“慕晴泠,我的斐儿,到底怎么死的?”许氏问道,声音格外嘶哑,听着仿佛是从地狱传来的声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