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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慕晴泠起床,还未收拾妥当就听见从院子里转来一阵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慕晴泠放下手里的紫檀木梳,探头看了看窗外,对云桥说道:“云桥,你去看看外面在干什么呢,一大早就没听见她们停嘴。”
云桥放下手里正在整理的衣裙,一边往外走一边扬声喊道:”云笺?你们干什么呢?屋里都听到……喔唷,这是什么啊!”
慕晴泠坐在屋里,听见云桥一声惊叫,更加好奇了,等了半天不见云桥回来,随手将头发撩到一边,起身走了出去。
一出房门,就见一群大丫鬟、小丫鬟围在院门附近,像是在围观什么媳玩意儿。慕晴泠走了过去,问道:“你们这是看什么东西呢?一大早就听你们咋咋…呼呼……”
听见慕晴泠声音从背后传来,丫鬟们赶紧让出一条道来。慕晴泠一看人群中央空地上停着的东西,顿时哭笑不得。
“姑娘,这……这是兔子吧?”云桥走到慕晴泠身边,看着地上一个火红色的,脸上有两道浓黑横杠的古怪活物,迟疑地问道。
地上,被一群女孩围着的兔子定在原地不动,慕晴泠看着它又觉得好笑,又有点莫名的愧疚。要不是她把它交到那个闲得长蘑菇的人手里,人好好一只兔子也遭不了这么大的罪。心思翻转之间,仿佛那人似笑非笑的得意脸近在眼前,慕晴泠摇了摇头,将那人的脸驱逐出自己的脑子。
“不是兔子还能是什么?”慕晴泠没好气地说道,云笺在一旁插嘴道:“还有长这样的兔子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小怪物呢。”
“就是,姑娘,这东西太古怪了点,要不还是让人来把它弄走吧。”云桥附和道,慕晴泠转身,伸出手狠狠点了点云桥跟云笺的脑门儿,说道:“小怪物?这世间哪儿来的什么小怪物!没见兔子脚底的地都红了?那毛是拿胭脂染的!”
慕晴泠这样一说,丫鬟们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地上那只怪模怪样的兔子,有小丫鬟惊喜叫道:“哎呀,兔子脸上的那个黑杠也花掉了!”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的杰作,慕晴泠算是彻底服了气,这人啊,正经起来明明那么像样,平日里却尽搞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行了行了,来个人去把兔子洗干净,别围在这儿了。”慕晴泠挥散丫鬟们,带着云桥往屋里走。云桥还怅然若失地说道:“真是兔子啊,我还以为……”
慕晴泠瞪了云桥一眼,回道梳妆台前坐下,说道:“看你还挺失望,不是兔子你还想是什么?”
云桥吐了吐舌头,接过慕晴泠手上的梳子开始给慕晴泠梳妆,刚把头发挽上,就听院外传来慕正着急忙慌的声音:“小姐!小姐不好了!”
慕晴泠一皱眉,慕正在慕家几十年,再是稳妥不过的一个人,可当真少见他急成这样。慕晴泠走出内室,见慕正站在外间一脸焦急,问道:“正伯别急,出什么事儿了?”
慕正看着慕晴泠,脸上又恨又急迫,连忙说道:“那慕家人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现在那慕氏族长慕奇文带着一伙人找上门来,说要……说要……”
一听是慕家人,慕晴泠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正伯不需迟疑,他们想要干什么?你只管说。”
慕正看了看慕晴泠的脸色,咬咬牙,说道:“慕奇文说小姐失德败节,慕家百年清名不容有污,要替老爷清理门户!”
“那慕奇文是耗子药吃多了药坏了脑子不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他放肆!”云桥一听,顿时便炸了。
慕晴泠闭了闭眼,冷笑一声,失德败节,又是这四个字。原以为这辈子再不会听到这句话了,没想到还是没有逃过。
“把人给我带进来。”慕晴泠冷声说道,看着屋外的眼神似刀,“我倒要看看,他们要怎么个清理门户!”
“姑娘……”云桥跟慕正有些犹豫,慕家那群人,那是无事也要兴三分浪的主,眼下他们一大帮子人找上门来,显然是有备而来。慕晴泠这样对上他们,是不是太冲动了。
“表哥还在衙门,叫人去请他回来,另外着人去告诉周大人一声,就说有人擅闯民宅威逼官眷,请他带人前来拿人。”慕晴泠吩咐道。
慕晴泠上辈子含恨而终,重生后,一个个阴谋阳谋接踵而至,搅得慕晴泠不得安生,如今乍一听慕氏再生事端,也发了狠,咬紧牙关暗道:今日不管是谁打着什么名义上门来生事,她必让这群人有来无回!
慕奇文这次的确是有备而来,慕氏宗族不仅倾巢出动,就连王氏跟慕财都被他带来了。慕连混在人群中,看都不敢往王氏那边看一眼。
他听信了慕奇文的话,将王氏跟慕财送到庄子上去,甚至还娶了新夫人,但是慕财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亲生儿子,新夫人掌家严苛,进门没多久就断了王氏那边的银子,这事儿他也知道,但是他却没敢在这件事上说什么。
如今见到半死不活的慕财,慕连心里那点仅剩的父子亲情又开始不安分了,可惜他这辈子所有的勇气和魄力似乎都用在了赶走王氏母子这件事上,现在见了她们,只能装着缩头乌龟,全当自己不知道。
王氏看着慕连那副窝囊样冷笑一声,她本也没指望今日见到慕连他会有什么反应。这么多年夫妻,她对慕连这点了解还是有的。
更何况,这次来的目的也不是慕连。王氏抬头看着慕府大门,眼神怨毒得仿佛想将紧闭的红木大门腐蚀出一个空洞。
她是来报仇的,她是来见证慕晴泠的溃败的。地狱已经向慕晴泠敞开了大门,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就能将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拉入炼狱。
一想到这里,王氏就激动得浑身轻颤。
慕府大门缓缓打开,慕正带着一队家丁迎了出来。两边现在的状态,也不用再虚情假意地见礼了,慕正挡在门前,看着慕奇文问道:“慕族长今日是准备不死不休了?”
慕奇文站在慕家众人前放,一脸的正气凌然,“你不用吓唬我!慕氏出了慕晴泠这样败坏家风的不孝女,我身为慕氏族长,理应出面,请家法,清门户,以免糟蹋了慕家百年清名!”
这话说的好一个道貌岸然,且不说慕江轩这个慕与他慕氏到底还有没有关系,就说他口口声声说慕晴泠败坏家风,慕正头一个就想上前掐死他。
“好,很好。但愿慕族长不要后悔你现在所说的话。小姐有命,放他们进府。”慕正往旁边一让,谁知慕奇文却不为所动,只道:“你慕府高门大院易进不易出,我慕氏族人皆是老实本分之人,不敢进你们那龙潭虎穴,你只让慕晴泠那不孝女出来,当着慕氏列祖列宗的面,让她将她干的丑事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慕奇文身后,一众慕氏族人走了出来,排成一排,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个牌位。看样子是将慕氏宗祠里的老祖宗都请出来了。
慕家大宅所在的地方,虽然寻常百姓不常进来,慕奇文带着人围着闹了这样一通也不见有多少人围观,但杭州城里的名流大多数住在这里,大宅院的消息流通有自己的办法。眼下虽然看不见人,但谁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多少只耳朵正盯着慕家呢。
慕正看着慕奇文,脸色铁青。刚想开口斥骂,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喝问:“我也想知道,我慕晴泠何德何能,能劳烦慕家族长动这么大干戈。慕族长不妨明说,也给我解解惑!”
慕府家丁垂头退到两侧,让出通往大门外的道路。素衣侍女鱼贯而出,分列在门口。几个婆子搬出圈椅和小几,在门廊下布置好,小丫鬟上前放好茶盏杯碟,又燃起一炉清香。
随后走出来的慕晴泠妆容整肃,清丽的面容此时不见丝毫笑意。她走到廊前,冷冷地扫过阶下站着慕氏族人,然后在椅子上坐好。四个仆妇立在她两侧,敛容肃穆,她身后,四名大丫鬟垂手而立,以壮声势。云桥侍在慕晴泠身旁,服侍慕晴泠坐了下来,端起茶杯送到她手边。
再往外,是围成半圆的慕府家丁,一个个身着黑色劲装,背着手如山耸立。两边对峙之势已成,只是比起慕府这边的严整有素,慕氏宗族那边看上去颇有些乌合之众的意思。
慕晴泠出府这个阵仗将慕氏一族震慑了个彻底,慕晴泠这边的压迫感排山倒海而来,慕氏族人见状有些胆怯。
慕晴泠轻轻拨动茶盖,撇去浮叶,然后将茶杯送到嘴边,浅浅泯了一口,不急不缓,待尝够了茶水滋味,方冷声说道:“慕族长,方才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我慕晴泠败坏慕家百年清名吗?现在我人已经出来了,你倒是好好说说,我怎么败坏家风了?”可惜,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慕奇文,仿佛她只是无聊了,和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说一些无足轻重的话。
慕奇文握了握手,高声说道:“列祖列宗的牌位前,你一个后辈子孙公然落座!你这是哪里来的规矩!你败坏……”
慕奇文话还没说完,慕晴泠便出言打断了他,只听慕晴泠笑道:“你不说列祖列宗,我还忘了,慕族长可赶快将你们慕家的老祖宗请回去吧,我盛京慕氏与你们一不沾亲二不带故,只因为你那一点见不得人的念头,就劳动你慕家先祖,你也不怕晴天落雷,劈死你个不孝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