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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煦又病倒了,宫里的内侍自然习以为常,伺候这么个胸藏沟壑却疾病缠身的皇帝,虽然省去很多繁琐小事,但却要三天两头一惊一乍的,于他们而言不知是快乐大于痛苦,还是痛苦多于快乐。
皇帝病倒的消息,远在徐州的西门庆自然是不知道的。
“呼延灼还没回信么?这老家伙当真沉得住气。”
西门庆让人在徐州城头上摆了个躺椅。悠闲的捧着茶盏滋遛滋遛的品着茶水,不知想到啥了,斜了站在身旁的杨再兴一眼问道。
“额,还没见回复,大概是他昨日重新执掌应天府禁军,在忙着整顿军务吧,毕竟,何涛虽死,之前倒向何涛的那些墙头草可是不少,哈哈,估计这老呼大是头疼。”
“叫你丫没事儿多读点书!人家复姓呼延,不姓呼!以后跟老子见外人你别说话,否则不出几日功夫,京东东西两路的人都被你丢光了!”
“嘿嘿,首长莫恼,俺下去一定读,一定读!”
杨再兴咧着嘴闹着后脑勺应付着,脸上哪有语气中的半分羞涩之感。西门庆听他这般保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也懒得去较真儿了。
其实就在西门庆给赵煦去信之后的第三天就给官军大营中的呼延灼去了封书信,书信内容也没别的,就是实事求是,简述并言辞犀利的抨击了何涛大肆屠戮无辜百姓的无耻行径,最后且顺带着威胁恐吓了一番。
大概意思就是,先前攻城你丫也看见了,老子有神雷这等大杀器相助,即便你们人马多过我,但也万万不是我的敌手,上苍有好生之德,我并无意伤及无辜,都是大宋好儿郎,莫要做送死的无脑之举云云。
随同书信一道附送了手抄版的何涛亲兵以及被俘的做过坏事的士兵认罪书。
他之所以给呼延灼写信,是因为他安插在京师的锦衣卫密探传来消息,说枢密院有意让呼延灼反省之后重新执掌应天府禁军。
其实,西门庆对此一点也不意外。
就在前几日,他收到大名府韩邦彦书信,信上说枢密院下令督促他的人马尽快过河攻打兖州和青州,还让他推举军中能征善战的将才出任应天府行军总管一职,然后他果断推举了呼延灼和关胜。
并非整个大宋军队系统中除此二人再无人可堪此任,实际上能征善战之辈还是不少的。他给的理由很简单粗暴,就是呼延灼执掌阴天军务多年,在应天军中威望甚高。当务之急,若从别处抽调将帅,恐难服众,若是军令无人遵从,恐另生事端。
枢密院曾布等人这回事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之前将呼延灼贬为伙头军羞辱,任命何涛才几天功夫,何涛就殒命在徐州城下,如今无可奈何,又再次任命呼延灼为主帅,这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么?
他们白班不乐意也是别无选择,他们给韩邦彦下令攻打兖州青州的同时,也派人远赴西北,给种师道,姚雄甚至给年迈的章桀吕惠卿等人都去了信函,且派人前去游说,请他们来应天府主持军务。
然而,种师道以西夏异动之由搪塞了过去,章桀,吕惠卿等人纷纷装做身体不适,还拿出了郎中开具的药方,且让人将药方呈给了枢密院。
曾布等人看着药方上那醒目的“西门济世堂”标记,一个个脸呈猪肝色,几欲吐血昏厥。
重新执掌帅位的呼延灼并未对曾布等人有半分感激之意。
脾气暴躁的他,在认认真真将西门庆书信阅读了三五遍之后,并没有因为遭到恐吓而大发雷霆。
即便是气的青筋直冒,也是因为何涛等人拿老百姓当挡箭牌的不齿行径,和军中士兵那认罪书。
他哪里想得到,原本自认为军纪严明,自以为自己治军有方,治下竟然还有如此多的军痞败类。
然而,西门庆将那些有罪之人抓也抓了,啥也杀了,罪过轻的也遣散回家了,反倒让他这口气没地方出了。
至于恐吓什么的,他也认了。
轰天神雷之威,他是亲眼目睹过,那阵阵雷鸣之音犹在耳畔,他深知西门庆所言不虚,若是当日西门庆趁官军败退之时穷追猛打,此时此刻,应天大军恐怕早就不复存在了。
脾气暴躁,心高气傲,并不代表他傻,不代表他不识时务。
西门庆,是断然不能再打了,徐州也不能再打了。
这几日,他大力重整军务,将投向何涛那些墙头草逐个打压,将真正的德才兼备之人授以要职,安顿好一切,才拿着西门庆的书信亲自去监军大人童贯那里,虚心求教去了。
这段日子,童贯活的倒是滋润,他两耳不闻窗外事,整日里窝在自己的营帐中哼着小曲儿,品着香茗,小曲儿唱的嗓子不舒服了,就抬手往嘴里扔一粒冰糖,战事如何他毫不关心,比西门庆还悠闲。
“监军大人,事到如今您还是这样淡然,果真好气魄!不愧是能够震慑夏辽,扬我国威的使臣。”
呼延灼经人通报后走进童贯账内,一进门就抱拳给他戴了个高帽。
童贯听了极为受用,也不托大,连忙从椅子上起身迎了上去:
“哎呀!咱家就说怎么一大早便有喜鹊飞过营帐,原来是大帅要来,快请坐,我这儿有极好的香茗,你可得尝尝。”
童贯说着也不管呼延灼是何反应,径直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将它引到座位上。
呼延灼有点懵,傻乎乎的就被按到了椅子上,等反应过来,童贯已经倒好了一盏茶水放在了他的面前。
呼延灼懵逼的心道“本帅何时跟你如此熟络了么?莫不是在梦中?”
看着眼前的茶水,呼延灼故作惊叹:“哎?监军大人这冲茶之法颇为新奇呀。”
这话并非恭维,其实他是想说,童贯不懂的茶道呢,但是一想,此人是皇宫太监出身,整日伺候宫里那些贵人,怎会不懂茶道。只是,哪有懂茶之人直接将茶叶放在水中炮制的?不都得研磨成粉末然后温水冲之么?
“呵呵,呼延大帅先品品看味道如何?”
童贯呵呵一笑,卖个关子,伸手做了个请茶的手势。
呼延灼只得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略一品味,眼神就是以亮:“嗯?如此炮制出的茶水,芳香怡人,茶汤清亮,入口微微苦涩,入喉又有几分甘甜,茶水入腹,唇齿留香,果真妙极!”
“哈哈,没想到呼延大帅也是懂茶之人!这在军中可不多见啊!不瞒你说,此法是咱家从小...咳。从西门庆那里学来的。具他所说,此法乃是他的仙师所创。”
“啊...哦,原来如此。”
呼延灼一听西门庆的名字,脸上登时有几分不自然,但是眼前的人乃是皇帝亲派的监军太监,不能得罪之人,只好忍下心中不快。
“怎么?咱家提起西门庆,大帅心中不悦么?”
童贯何许人也,一眼就知呼延灼所想,毫不掩饰的一语道出。
“这...本帅乃是其手下败将,无话可说!”
呼延灼脸一红,深吸一口气,瓮声瓮气的说道。
“哈哈,胜败乃兵家常事,呼延大帅也不必妄自菲薄。想想从前,咱家与西门庆私交甚好,如今还不是要刀柄相见么?说真的,从前西门庆就在咱家面前夸过呼延大帅呢。”
呼延灼一听此言,大感意外,随即追问道。
“哦?监军大人此话当真?那西门庆当真夸我?是如何夸的?”
“呵呵,他原话是如此说的,纵观我大宋将帅,章桀老帅为尊,论治军之严,作战之勇也不过寥寥数人,唯秦凤路种师道,姚家军姚雄,熙河路折可适,大名府韩邦彦,应天府呼延灼尔。”
童贯低头扣着指甲,面带回忆之色,悠悠说道。
“监军此话当真?”
呼延灼胡腾一下,猛然从座椅上站起,一脸激动之色。
孰不知,他已经快被童贯这货给忽悠瘸了。
然而,此时此刻,呼延灼却仍在心中一遍遍唱诵着这几句话:“论治军之严,作战之勇,秦凤路种师道,姚家军姚雄,熙河路折可适,大名府韩邦彦,应天府呼延灼尔!”
应天府呼延灼尔t延灼尔t延灼尔....尔...尔...
......
一刹那间,呼延灼仿佛有种错觉,这西门庆似乎没那么可恨了,即便他刚威胁过本帅,那又怎样!他才是本帅的知音呐!!!
也难怪呼延灼激动,因为童贯此番话简直是说道了他的心坎里,点到了他的心尖尖上。
众所周知,呼延灼一向以将门之后自居,事实上也是如此,他的双鞭就继承于祖上的双鞭呼延赞,呼延赞何许人也?那也是昔年杨家将,杨令公手下的猛人。
而童贯说的种师道,姚雄,折可适,韩邦彦,要么和他一样,都是将门之后,要么就是相门之后,这些人也都是他时常拿来同自己比较之人,甚至还是他向往崇拜之人,这叫他如何能不对西门庆大为改观?
说实在的,西门庆大破西夏铁骑,赫赫威名早就让他心生向往,他也早就有结交之意,只是西门庆不走寻常路,毫无征兆的突然“造反”,让他猝不及防,大跌眼镜,随即感到不齿。
但是即便他造反,可他昔日于大宋之功勋尚在,这是不可磨灭的。如今又听他这般称赞自己,真是百感交集,悲喜交加,晕头转向,随即捶胸顿足,仰天大喝:
“西门庆!西门庆啊!你何故造反N故造反!若非如此,本帅必当同你畅饮三五百杯!!!”
声如洪钟,惊得童贯一口茶水险些喷出,心道自己方才忽悠他,是不是用力过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