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抗御的原因,域名改为dsyq.org/感谢收藏^_^
景安有条嫣蓝河穿城而过,在龙头山脚下打了个弯,浩浩汤汤往西南流去。
如同所有的名山上都会藏一座古刹,所有的大河旁也都一定会有一座楼阁,那龙头山顶就建了一座“北极阁”,巍峨华丽,俯瞰着嫣蓝河的流水,也眺望着这座城市的繁华。
没有初唐四杰之一的王勃,没有他那“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名句,南昌赣江边上的亭阁也就不可能驰名天下。
所以,这名不见经传的“北极阁”要想扬名,定然也需要文饰。
柳明,这名自诩为文人的网络写手,每回远眺这座城市最高建筑时,都会把这一责任归为己有,他幻想着自己扬名之时,也能登上那座楼阁,俯瞰浩荡西去的河水,写下同样华丽的诗篇。
程三板的办公室,筹委会三人开着列会。
装修工程接近尾声,开业在即。
“小柳!”程三板用力敲桌子,对他的沉默是金表示不满。
柳明把目光从窗外收回,他那个角度刚好可以眺望到“北极阁”的一角。他看看愤怒的程三板和总是那么光彩照人但得理不饶人的周密,依旧不说话。
其实,他肚子里还有许多建设性地提议,奈何总是遭到周密的打击,索性不再开口了,他不开口,但却没忍住出了趟虚恭----放了个屁!
“屁股都比他有主意!”密姐瞥了他一眼,掩鼻嘲笑。
“是呀,你比屁股还有主意!”柳明反唇相讥。
这一击,及时、有力、机智,一向伶牙俐齿的蜜姐一时无言以对,这令柳明沾沾自喜,印象中,这似乎是自己与对方无数次的口舌交锋里,头回占了上峰。
如此,心里稍稍平衡的他打开了话匣子。
“那个……你新弄回来的那个配菜的,叫……小六子的,我觉得不怎么样,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觉得,得实战!”
柳明对这个耿小六没好感,这小子尖嘴猴腮、贼眉鼠眼,还留了撮喧子,那胡子像萝卜根上的须,又稀又长,完全是一个电影里的反派人物,也不知道这小子出于什么阴暗心理,要整这么副造型。
其实这也没什么,这样反而衬托出自己的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但关键是,这小子对蜜姐那副谄媚样,让他见了就生气。
虽说大家喊他小六子,但他年纪并不小,至少比蜜姐要大,这就听得让人怪不舒服,更让柳明不爽的是,那处处与自己作对的蜜姐,却与之相“贱”恨晚似得,在一起有说有笑。
柳明亲眼看见,他用衣袖替蜜姐擦拭座椅,那殷勤劲比李莲英伺候慈禧太后有过之无不及,人的大名会取错,外号绝对贴切;柳鹂烟亲耳听见,他对蜜姐说“你呀,就是太文艺,太有艺术气息了,不然在抖莺里,绝对粉丝过百万,稳坐一姐的交椅……”
这种毫无底线的恭维,柳明听着都起鸡皮疙瘩,可被恭维者却做出沉思状,仿佛若有所悟,还向其讨教起来。
这默契的配合,简直天衣无缝。
不过,耿小六的刀功确实了得,切、片、削、剞,剔、剜、旋、刮,上下翻飞,看得人眼花缭乱,比周星驰还吴孟达。
尤其值得称道的是他的雕工,栩栩如生,鱼儿似乎能游,兔子好像要蹦,鸟儿真的好似听见了鸣叫声……丑人多做怪,但往往也有着绝活,不服不行。
“妈了个巴子,你说什么鬼东西,实战什么?”程三板越来越不满意这个自己四顾茅庐请来的人才。
不过对这个有些疯癫的网络写手,程三板还是有点愧疚的:他没有给对方提供良好的创作环境,当初许诺的经理一职现在也被蜜姐占据了。
“老板,你说话能不能客气点,”柳明用那种古人所推崇的,无故加之而不怒的心理素质,淡淡道,“即便是口头禅,也不要随地吐好不好?”
“奶奶的,急死老子了,你倒是说呀!”程三板突然发现,对方还有一个迂腐的缺点。
“你得让厨师班实战演习一下……武氏姐妹毕竟是开小馆子的,我们的餐厅必将轰动全城,座无虚席,频繁翻台,她们忙得过来吗?我持怀疑态度!”
“怎么个演习法?”程三板问。
“同时下十单,中间插五单,半小时,顾客耐性的极限之内,看每单是否能出菜!”蜜姐抢答,顿了下,“老程,你该不会觉得浪费吧?”
程三板摇头,他知道,这是唯一能检验后厨是否能胜任的方法。
柳明其实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就是为什么这个昔日家常菜的女招待,怎么称呼自己的老板老程?难道只是童颜无忌?
这个问题不好问,但他感觉这里面有猫腻!说实话,如果蜜姐不是他和程三板同时认识的,看蜜姐的派头和对待工作认真严谨的态度,他还真会以为蜜姐是老板娘嘞。
“这个方法是好,不愧是跑堂的出身!”柳明逮着机会就不放过。
“真不像个男人,心眼比针眼还小……”
“好了,你俩就别逗嘴了,说正事!”程三板提醒。
蜜姐思索了一下,“老程,最好不让后厨知道是演习,要让他们真的认为有客人在等!”
程三板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三天后,蜜姐正在组织所有员工进行店规学习。
除了传统餐厅服务的规章,蜜姐还针餐厅的特色制定许多新规,并打印成册,发放到每个人的手上,有角色扮演的,如扮演疯帽子的柳明、扮演独眼武士的呆子、扮演红桃皇后的细妹以及扮演白皇后的她自己,还都有模仿电影里经典桥段的练习。
程三板急冲冲来到店里,让后厨立刻按他拿出的单子出菜,说有十桌客人马上要来店里用餐,表情急迫。
武氏姐妹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见经理赶忙组织众人做迎接准备工作,清理大厅杂物、布置餐桌、摆放餐具,遂信以为真,急忙进入后厨,开始忙碌起来。
虽然仓促中出了点小状况,柳明上错了一道菜、呆子摔了一跤打碎了两个盘子、保洁员香姨忘记了点燃厕所的檀香、化妆师胡丽漏了给收银的细妹脸颊上点痣……但这场只有筹委会三人知道的演习还算成功,后厨菜肴的品质和出菜速度得到了认可!
唯一令人遗憾的是,到最后,那十桌客连一个人影都没看见,程三板的解释是对方临时取消了临时预约。
这场“临时拉练”,产生了一个后果:直到餐厅正式开业的前一天,这十桌被放鸽子的菜肴作为员工餐,才刚好吃完。
一楼大厅,最终决定搞一张长六米的长方形餐桌,供愿意和陌生人同桌进餐的顾客使用,它能让人想起电影里的“三疯子组合”第一次出现时,那张凌乱而盛满乐趣的餐桌。
这是另一种餐饮文化的体现。
然而究竟是用多张桌子拼接,还是定做一张整的,让程三板犹豫不决。
“还是张整的吧,至少没有那么多碍事的桌腿呀!”
程三板本来是倾向于电影里的拼接方案,经柳鹂烟这么一说,觉得有理。
“而且,拼的容易摇椅晃,也不显档次,好像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一样。”
蜜姐的忧虑,最终让程三板决定去找个木匠制作一张整体的厚实的长餐桌。
木匠姓朱,原先是国营家具厂的职工,家具厂倒闭后自己出来单干,凭借好手艺,反而比原先在厂子里的收入高。
“世事难料,福祸相依,早知道,早出来单干了,还省得在厂子里受气!”
朱木匠第一胎生了个闺女,违反政策又要了一胎,单位知道后,要开除他,求爹爹告奶奶的才保住了工作,但交了一笔不菲的罚款。
所以他心里一直对单位很不满,这种不满情绪像婴儿的口水,时不时就流泄出来。
第二胎是双胞胎儿子,一大家子高兴坏了,那罚款交了都值,可孩子养到三四岁,才发现与别人不同,去医院检查鉴定,得知是轻度弱智……
“世事难料,福祸相依,”朱木匠对来订桌子的程三板,第二次说了这句话头,“我儿子傻虽傻点,但生活能自理,也不用我们操心,那个见天嘲笑我的王大壮,倒是生了个猴精的儿子,前年下河游泳,淹死了,落得个孤独终老!”
“你就积点口德吧!”老伴瞪朱木匠。
“嘿嘿,说得也是,他要不是见天嘲笑我,落了报应,他儿子也不至于淹死!”朱木匠推开料房,踢了脚放在墙根的两根粗壮的香樟木料,“这个做你要的长桌,最合适,而且省得上漆,不会生虫发霉!”
程三板扣了块树皮,嗅了嗅,满意得颔首:“十二张椅子也做得出来吗?”
“那料可不够,你想用一样的料?”
“那当然就最好了,颜色气味都一样,才是一套嘛!”
朱木匠接过程三板递上的烟,夹在耳朵上,“其实没必要,一色的木料那边也多……如果你坚持要用香樟的,我去调一些来就是。”
“要不要等好久?”程三板急问。
“按你说,六天,六天后你派人来拉就是!”朱木匠笃定道。
“一言为定!”
两人出了料房,程三板眼前一亮:院子里一对双胞胎兄弟一人叼着一根棒棒糖,手揣口袋里,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哥哥叫朱大军,小名胖大,弟弟叫朱小军,小名胖二。两人都是浑圆的脑袋,白白的皮肤,一副营养过剩、养尊处优的模样,如果不瞧他们有些迷离清澈的眼神,也看不出与常人有什么不同。
这他妈的也怪了,不用脑子还秃顶!
“天意啊!”程三板心想。
两孩子其实也不傻,就是没别人脑子灵光罢了,与其交谈,也很正常,只是思维跳跃不定,忽东忽西,说话内容和表情不太一致,没有逻辑上的致命错误。
与其说是轻度弱智,不如说是因这一医学定性产生了某种心理暗示,从而回避社会,回避正常的人际交往活动,而罹患的轻度自闭症。
朱木匠的老伴反对程三板雇佣两孩子。
“他们只是呆一点,憨一点,又不傻!”程三板力争。
“要多呆,要多憨,要多傻?”孩子母亲激动道。
“能多呆,能多憨,能多傻?”程三板简直不敢相信,一位母亲竟然这样说自己的孩子。
“……他们从来没离开过我,他们不可能适应得了外面的世界!”朱木匠的老伴泪眼朦胧。
“做父母的,最开心的就是看见自己的儿女能有一技之长,能在社会上立足,能自食其力,你不能一辈子把他们栓在身边吧?再说你们老了怎么办?把孩子交给我吧,我一定会让他们开始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