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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钟幻安稳睡去,余绽松了口气,出门。
萧府大管家寇伯恭恭敬敬地叉手肃立。
“寇管家,您去忙。不用管我。”
余绽觉得这人的恭顺来得有些莫名。
“使君吩咐,一俟小公子脱离生命危险,想必四小娘子就要回余家去看望令堂。怕小娘子长久离家不顺手,叮嘱了一个侍女给小娘子用。这样,往来萧家也方便些。”
寇伯垂首拱手,姿势越发恭谨起来。
送了个侍女?陪自己回余家?
这是怕余家扣下自己,还是怕自己在余家乱说话?
余绽挑了挑眉。
只是若要回余家,有了这么个侍女,自己倒是方便了许多——这可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只是却不知道,这枕头的芯子,是金珠玉粒,还是麦皮麸子。
“啊哟,这可真是让使君费心了。多谢多谢。我收下了。”
余绽笑了笑,随口又问:“寇管家,请问,如今外头小公子的病情是怎么个说法?”
似是完全没有预料到余绽竟然会问这样的问题,寇伯先是一愣,然后才欣慰地笑着欠身:
“乱得很,怎么说的都有。我们知道的最常见的说法,就是小公子出去玩耍,被罕见的毒虫咬了。”
嗯,看来这就是节度使府对外的官方口径了。
余绽点点头,大大咧咧一笑:“那我师兄安顿好了,我这就回家去瞅瞅。若是我娘没事,我马上就回来。”
“不妨事不妨事!”
寇伯热情地带路,引她出门,“使君本人就是个大孝子,如何会拦着小娘子不让您尽孝呢?何况有钟小神医在,小公子这边也不会有什么大碍了才是。”
余绽哈哈一笑,有些得意:“正是呢!有我师兄在,包还你们家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公子。”
寇伯陪笑着恭维几句,又道:“却才有消息传来说,清晨令尊去了这条街尾的寿善堂寻了坐堂的单老大夫去给令堂看诊。贵府的马车将单老大夫送到家便回去了。单老大夫看着马车叹了口气。”
什么?!
余绽一惊,敛了笑容,看向寇伯:“看清楚了?”
这一问,竟似是在问自家的下人一般。
寇伯垂下眼帘,依旧恭敬:“是。”
又偏头想想,微笑开解:“不过,也兴许是老大夫在感慨旁的事情。”
余绽发了一会儿愣。
她在想余府的那个白氏。
寿善堂的单老大夫在幽州城里已经是医术最高明的一个了。余家不得不去请他看诊,已经说明白氏情况不好。若竟然还有单老大夫的一声叹息……
原身的母亲,病危了?
“我这就回去一趟。寇管家,麻烦您跟使君说一声,不及面辞了。”
余绽既然做了决定,便不再犹豫,大步流星往外走,“那个侍女呢?”
寇伯忙忙地跟上,口中答道:“已经去给小娘子备了马,现在府门口等着。”
“好。”
余绽脚下加快,瞬间便没了踪影。
寇伯还有话没说完,也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远去的放心张着嘴举着手,半晌,放下手,苦笑一声:“那侍女乃是二十二郎亲自挑选的,会些粗浅功夫……”
红巾黑发,白马绛袍。
更兼着马上的小娘子眉目如画,神采飞扬,身段窈窕,英姿飒爽。
余绽这一路上招来了许多目光。
侍女一路上低低声音地禀报:
“……两年前府上二太爷病了一回。令伯母便以侍疾为名,从家庙中回来了。
“如今您三位堂兄已经娶妻,听得说个个温柔贤惠。
“您上头两位堂姐,一嫁一死。”
余绽默不作声。
二姐姐余绮自缢殉节之事,她也知道的。
“如今令三堂姐正在说亲,只是有些波折。”
那侍女偷看了余绽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便又续道:“因对方是读书人家,穷。令伯母不乐意,嘲讽了对方几句。对方要退亲,还是令伯父登门致歉,才过去了。”
余绽从鼻子里轻轻地冷笑了一声。
嫌贫爱富么,她那位大伯母的天性,一直如此。
“只是您的胞兄……”
余绽回头看那侍女:“嗯?”
“令兄的性子与令堂相仿,都绵软。令尊又常年不在府里。几次说亲,到了最后,对方都反悔了。后来听说,是令伯母记恨您,所以都算在了令兄身上。
“昨日令尊才回来,再度提出要替您兄长相看亲事。外头立马就有了是要给令堂冲喜的流言。”
待侍女说完,两个人也到了余府门前。
真是神烦这些拿鸡毛蒜皮的宅斗小手段当成人生大事业的家庭妇女!
余绽暗暗用钟幻的口头禅腹诽,哼了一声,扬手把缰绳扔给那丫头:“叫阿镝是吧?跟上!”
这就算是对侍女认可了!
阿镝眉眼带笑,脆声答应:“是!四小娘子!”
余府门口,一老一小两个门房,老的忠厚,小的则看着极机灵。
原本看两个小娘子下马就往府门闯,正要伸手拦住,待一听称呼,不由一惊:“谁?四小娘子?!”
老门房下意识地抬手使劲儿揉眼:“还,还真是四小娘子!?”
“老刘,我回来了。去跟叔祖、大郎君、二郎君说一声,我先去看我娘一眼……”
余绽只冲着二人略一点头,脚步不停,直接往里就走。
“哎哎!小娘子稍等!”
老门房急得额上冒汗去拦她,小门房也满头火星地跳脚:“四小娘子当心!五小娘子正在试箭!”
“大胆!谁敢闯我弓坊余府!?”
入府的甬路尽头,突兀地传来一声娇叱!
“啪!啪!啪!”紧接着,便是三声弓弦炸响的噼啪声!
连珠箭!
这竟是想要我的命么!?
余绽心头涌起一股难言的怒意,一瞬间,身上煞气大盛!
“砰!”
狠狠一步踏出去,余绽不退反进,双手连伸,身子一侧,一张口!
三支白羽箭,一手捏住一支,贝齿咬住一支!
绰箭最帅的姿势,莫过于此!
“哇!”
小门房顿时崇拜得几乎要扑过去跪倒,可是被老门房死死地拉住衣襟,便只来得及急声高喊:
“四小娘子回府!快去禀报二娘子二郎君!快去禀报大郎君和二太爷!”
这就是过了明路了,再有人要使手段,就要忌惮三分。
听着他这样帮着自己,又把白氏放在余简前头,余绽身上的煞气微敛。
罢了。
且先看看再说。
三支箭攥在了一起,余绽面无表情地抓住两端,双手轻轻一拗。
喀吧!
三支箭断成了六截,被随意地抛在了地上。
远处传来一声尖叫,还有骄横又恶毒的诅咒:“余四你死定了那是我阿爹从弓坊刚拿回来的新箭还没有试用完呢……”
“阿镝,我们走。”
余绽直接无视掉那个神经病,招呼了站在旁边看热闹看得满脸兴奋的丫头一声,自顾自地往前再行几步,一拐弯,向着二房所在的东院走去。
咬着牙,硬着头皮,这就是余绽的人生最开始的那个地方,不论如何,她是逃避不开的。
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