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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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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太师府。

“董校尉,你这可不像来别人家做客的样子。”严任重坐在他自己府中的书房里,没什么坐像。

“严太师的待客之道在下还是很有些体会的,私以为如此行事并无甚不妥。”星宇这回不是翻墙进的,严太师刚吃完赵家的喜酒,后脚就收到了五品校尉董星宇的拜帖。

字迹工整,言辞谦恭,只是时机选得不对,这大晚上的,凭太师爷的官威还是可以打将出去,来个闭门谢客。

可他没有,星宇这回是走的太师府正门。

星宇自进了书房,就一直站在门边儿,没什么站像。更要命的是她一身淋得透湿的衣裳,脸又苍白着,活像在潭底站了千年的水鬼,回话的时候还一边在拧着衣角,哗啦啦的水往下淌。

严太师眼角抽了抽,嘴角也跟着抽了抽。

“太师,咱们商量一下,”要么您死去,要么我死去,咱俩只要死了一个,眼前困境可解一半。”星宇说道。

“哦?那依你看来,是你死好,还是本太师死好?”

星宇闻言先笑了笑,说道:“记得入京第一回见到太师,正好亲眼目睹了在下亲手杀了师父,那时的太师可没有现在半分的气定神闲。”

“说起做戏来,还是董大人最有经验,是你从六岁起就已经开始了的,再到上回京兆尹衙门的女鬼,技艺之纯熟,直教人忍不住要为大人你拍案叫绝。”

星宇何尝不明白,当日严太师若真是视死如归,搞不好自己激怒之下,真的会失了分寸,可他先示了弱,星宇不由就得计较许多利害关系,杀机如战机,一纵即逝,失不可得。

“今日董大人莫非不是来杀我的?”严太师微微一笑,如果深山里的老狐狸会笑,大概也是这么个笑法儿,这还是个成了精了。

“吾师有训,隔夜仇,不报。”

“若是有一天陛下非要杀我呢?”

“到那时,便是国法,不是私怨。您好好等着,会有那么一天的。”

“借大人吉言。”

“好说,好说。”

客套话再多,也有说完了的那一刻,便在这时,憨态可掬的狐狸严太师就变了脸,声音也跟着低沉下来,“董小儿,既进了我太师府,你该知道要出去没那么容易。”

“进门时我便说了,严太师的待客之道,星宇领教过了。”话说得轻松,星宇脸上却不见轻松之意,特别是看见屏风后面的人影出来之后,那张又熟悉又陌生的脸没有表情地对上了她,星宇几乎面无人色。

“董小将军,你可识得此人?”严太师自认站在上风,脸上的得意之色展露无疑。

“要小爷命的人,小爷向来记得深刻,唯恐哪一日便丢了这条来之不易的烂命。”星宇不错眼珠地看向那人,像是终于接受了某种宿命般地抽出腰间的长剑,摆开一个进攻的驾势,“太师,话说清楚,打坏的东西我可没钱赔给你。”

“先有命活下来再说吧。”严太师冷笑道,笑完了就不多留,他走到那人身侧,吩咐了两句什么话,后拉开一侧的暗门,闪身进去了。

星宇看着暗门关上,转回头来,声音忽然变得冰冷,“银满,你可还认得我?”

回应是一声星宇在沙漠里听过的不知为何物的野兽嘶鸣,叫做银时的那人,身材高大,清秀的面目上一双无神的双眼,正是这双眼睛,使得这样清秀的面目长在这样孔武有力的身体上,并无违和之感。

果然,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在星宇感叹的功夫里,“银满”已然逼近。

又是三只夺命弓弩,弓弩虽是先发,银时的身形却与弓弩同步射来。

星宇挥剑挡弓弩的时候,身前空门大开,横在前胸的左手被银满张口咬住,星宇大惊,右手持剑以剑柄朝下,用力击向银满的头顶,恰似铁钉入木墙,数击之下,只觉得臂上疼意更甚。

这番对峙之下,星宇已是落了下风,银满身上像是包了一层铁做的皮,这回星宇的佩剑没有什么传奇的说头,威力便大不如前。

痛感令她恍惚,那是她曾失去过一段时间,此刻只想放声咒骂的感触,那是她做为活人存在世上的明证。

痛感又令她清醒,她拼命回想最痛的地方是哪一处,不是被咬着的左臂,不是又被银满铁爪钳制的腰腹。

握剑的手脱力般地垂下,长剑落地发出的响声是暗夜里的更鼓,她说:“你可记得,你说我不合用金银,要送我一把世上仅有的木头枪,不会比其它的兵刃差上毫分。”

星宇拔下头上束发的木簪子,没费什么周折就找到银满后背的命门,果然同她身上的是在同一位置,她轻柔地探手过去打着圈儿在那伤痕周围抚摸,就算是银满现在这样失了神志的,受到这样的对待,也是能被勾起久远到被抛在了上辈子的记忆。

好了的伤疤,身体还是本能地俱怕再次被撕裂。

银满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叫声,他既想退缩又想迁就,于是他松开嘴,却没有放开手。

“别担心,你忘记了的,我替你记着,一直记着。”

星宇贴在银满的耳朵边儿,缓缓唱起一首童谣,“乖宝宝,吃糕糕……”

在这样温情的歌声中,星宇握紧手中的簪子,像是手艺最好最好的绣娘捏紧自己的花针那样自信,不疾不徐不颤不抖地扎了下去,簪尖刺破皮肤的时候,银满开始挣扎,星宇费尽气力抱住他,制住他,直到李鬼手特制的木簪自动停住,卡在没过簪身三分之一的地方。

银满已经不再是自主的挣扎,他完全是在抽筋,在痉挛,星宇抱着他,带累着星宇也在发抖,他们是相拥着一起跳上岸的两条鱼,现在一起体会着窒息。

“别怕,我来了。”星宇将银满放倒在地上,自己也坐在地上,让他的头趴在自己大腿上,像是失去了意识一般地重复着,“别怕,我来了。”

这时书房的门被推开,星宇听见响动,注意力仍在怀中的银满身上,慢半拍地偏过头往门口望去。

李鬼手像从前那样环抱着他的药箱走进来,直着眼睛直着腿绕了一圈,直着眼睛直着腿又出去了,路过班长生时,大声嚎道:“把里面弄干净点儿啊,没地儿下脚。”

李鬼手还是没办法,见过了多少回失魂落魄的董小爷,他还是没办法,还是不习惯,奇怪的是他第一眼见她就差不多是最潦倒的模样,按道理来讲,并不存在有过大的落差感。

可是没有,他从不习惯。一个人不能没有往事旧情,可是往日旧情太多了也不会是什么好事,人要朝前走,朝以后走,旧伤却会在阴雨天复发,让你见不着下一次红火的朝阳。

“班兄来了。”星宇仰起面孔,屋内的蜡烛已在方才并不激烈的打斗中尽数熄灭,此时从开着的门外漏进来两盏灯笼光的是唯一的光源。

但是这样的打斗中还是有人受伤,星宇执起衣袖慢慢擦着银满身上的血污。

“银满,圆圆满满,名字被写上家谱的那一天,他特别高兴。”星宇说道,“我以为我们再也不会有那样的高兴了,你知道吗,再也不会有了。”

班长生看着她,没有做声,现在他能够接住星宇这样连哀伤也没有,空洞洞望向过往的目光。

李鬼手没花费多长时间便说服了自己,再次踱进来,做他的分内之事,忍着翻涌的恶心和头晕,像以往每一次一样。他没有星宇那样的经历,对于生命中无法躲避的暴击,却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用麻木不仁来对待。

银三儿蹭进来的时候,严太师的书房里已经恢复原样,也打断了星宇的飘忽的思绪。

“幸好没有打坏什么东西,真要是失了手太师府的物件儿我那点儿散碎银两的俸禄可是赔不起。”星宇笑道。

“咱们回去吧。”李鬼手说道。

“你先带他俩走吧,我跟班兄还有些善后之事。”星宇说道,“阿满的伤尚需时日精力,丧门星你自己也要保重。”

另一件李鬼手从星宇哪里学来的事情便是刻薄,越是紧要关头,越是该正经煽情的时刻,越是止不住刻薄,“我李鬼手的没想到有一天能得董没良心一句好话,算是没白活。”说着,扬起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指挥着银三儿帮着一起将银满抬出去。

“你似乎不觉得银三儿在太师府待了这么久还毫发无伤是件稀奇事。”班长生看着两竖一横的三条人影,跌跌撞撞出了门口,没走几步稳当路,变做了三道横着的人影,却没有生出上前帮把手的心思。

“眼下要紧的不是银三儿的事儿。”星宇也只是站着,同班长生一人站一边,端的好一副袖手旁观的驾势。

“哦?”班长生佯装不懂。

星宇转身对着书房里摆了满墙的书架子,最要紧的不就是这满墙架子上面满满当当的书文信件吗?

“班兄可听说,朝堂之争也好两军对垒也好,最高明之处在于不战而屈人之兵。”

“怎么讲?”

“捕蛇人有三步之内必有解毒之草的说法,咱们既是福大命大受了一击只是伤动些筋骨,保住了命,此时身在蛇窝里,见着了藏匿的珍宝无数,见财起意的心思有一点儿也无妨。”星宇笑道。

“他这儿的好东西可是不少,怎的你偏偏财迷心窍,看不见更好的?”班长生走过去随意捡起一本册子翻动起来,越往后看,脸上的笑意越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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