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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楚公子今日设计拿了那余下的解药。”
暗六跪地,道:“属下无能,请将军责罚。”
聂长玦背对着他听得这一句话,却不见有半分的反应,黑色身形如剑长立,无端有些说不出的落寞之感来。
“你下去吧。”
半晌,暗六听得他道,音色有些喑哑低沉。
最后深深的看了自家将军一眼,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暗六便退下了。
若此刻有人能窥见这位大将军的面容,瞥见他复杂至极的神色,恐怕就连算无遗漏的江湖先生也要困惑,因为——太难看穿。
这些日子,聂长玦又恢复到了之前几十年来的自己。孑然一身身居高位,冷眼看着周围波澜暗涌寒光云起,从不与旁人粉饰太平笑谈渴饮,他向来不屑。
聂长玦有野心,有抱负,世人皆知。
他像一把未出鞘的利剑,剑身颤动间铮铮作响,却不见那起落时的如虹光景,只一日日任尘埃落覆。
他突然轻扯嘴角,绽开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来,冷冽的眉目似覆上了薄霜。
“不得善终。”
恐怕就连月老也没有想到,他曾经在那梦境里潜入过月老殿,在漫天纠缠的红线结成的一个个玉牌中,他曾——准确无误的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块。
那几个字落笔如锋,将天机道破。
月老以为他不信姻缘造化,但只有聂长玦自己知道——在看到这四个字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经相信了。
所以才会将楚过从自己身边推开。
所以才会以一种最拙劣的方式去还给他自由。
如果那个人不是我,他会不会——得以善终?
鬼使神差般,聂长玦到了南风馆前。
这趟本该是暗六前来,给楚过送去余下的断肠散解药,也就意味着——放楚过离开。
聂长玦突然想,离开这个词或许过于珍重。
他们从相识到今日,也不过一年多而已。
不过是破庙风雨飘摇,一袭红衣执伞前来无意相救,竟恍然间止不住心头悸动;
不过是粗茶淡饭同寝共眠,海棠花烬落于院前书卷间,那人冷冷瞥来一眼映入心间;
不过是案前搁笔怀中温香暖玉,拈来一块芙蓉莲子糕浅笑相送,就色授魂与片刻颠倒;
不过是金戈铁马战场杀敌,入夜营帐间也不耻想起了他,美人入怀也不为所动;
不过是床榻之间抵死交缠,不怜不惜不似尽愉欢,却是连一个吻也不敢取;
不过……
不过是冷面冷情,却卑微到不敢去承认。
承认自己——早就爱上了楚过。
聂长玦仰起头闭了闭眼,这南风馆前恩客不断来来往往,倌儿欢声笑语间十里繁华相迎,他却还是心头难起半点微澜。
睁眼的那一刹那,他几乎怔在了原地。
那人正推开一扇薄窗,与他遥遥隔着重重人流相望,眉眼灼灼如初。
一时四目相对,恍若隔世。
直到有人从后抱住楚过的腰身,他才收回了视线,回身合上了窗。
聂长玦看到了那一瞥而过的面容,那分明就是——聂怀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