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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东北还是那样冷,天气不是那样晴朗,天空又飘起了雪花。
在盛京大街与勤耕路交叉口东北角的太白居酒楼前,一辆黑色小轿车后面跟着一辆卡车停在门口,新京警察厅长罗维显一边整理着黑皮制服,一边向后边吆喝着:“快点,一小队马上封锁现场,李四明你带二小队随我勘察现场,不知道是哪个东西,在咱眼皮底下杀人。”
李四明,尖嘴猴腮,身材枯干,小声说:“厅长大人,一切听您的,多大个事,把您给招来,您就打电话,兄弟办到位就行了。”
“我本想不当回事,不就死个人么?可咱厅里新来个保安科长,是于芷山总长的表弟,咱惹得起么?兵备司纳兰的哥们,这俩爷在这喝酒赶上了,还说与我亲戚有关,我一想还是来看看。一会你见机行事。”
“好嘞,罗厅长。”
一进酒楼大堂,见一张白布下盖着个人,赖三炮哭丧着脸在地上蹲着,脸上还留着紫色的手印。罗维显什么都明白了,朝着赖三炮就又是一脚,“孽障!败类!”
郎鹤兰哭着说:“我的罗九哥,这个家伙吃饭不给钱,还打死了我们的伙计,这叫什么事呀?他要早说是您的小舅子,我二话不说,直接让他走人,哪成想,这警官比谁都牛,说什么从新京南城吃到北城,从东关吃到西关,没听说谁敢向他要钱,还说为我们保护地方,吃点算个啥?还说是我们的伙计硬往他枪口上撞,碰着班机了。这叫什么话?罗九哥,你得给妹子做主呀!”
罗维显的脸色异常难看,对着纳兰和骆松寒笑着说:“纳兰司长、骆兄弟,这个事好办。”心想,这个太白居能这些年屹立不倒,和纳兰的关照不无关系,谁能惹得起?纳兰是溥仪的表叔,这个郎鹤兰交际很广,事情闹大,对谁都不好收场,要是日本人知道了,也得给纳兰的几分面子,我这里务必快刀斩乱麻。
“李四明,你先见过军政部兵备司纳兰司长和警察厅副总警监衔保安科陆黎科长。”
李四明点头哈腰,又直起身,敬礼:“小的顺天署李四明,见过纳兰司长,见过陆科长。”
纳兰和骆霜晨分别点点头,罗维显立即说:“麻溜地,勘察现场,别耽误酒楼营业。”
李四明吆喝着,“你们四个人,分别检查尸体和赖三炮的手枪。”
不一会儿,有一个警察大声说:“报告厅长、陆科长,经初步勘察,死者系近距离一枪打入肝脏部位,失血过多致死,手枪中还有八粒子弹,行凶嫌疑人和现场证人需带到顺天署进行调查取证。”
罗维显应声说:“好的。将行凶嫌疑人、凶器和死者尸体带到署里,现场请去几个证人作笔录。”又转身对纳兰和骆霜晨说,“二位,我马上安排调查取证,务必秉公办理,请放心,请鹤兰妹子放心。”
紧接着,现场有七八个都说:“我们亲眼看到了杀人经过,我们给做证去。”有十多个人和这几个勘察的警察出了酒楼。
罗维显略显尴尬地说:“二位兄弟,这小子叫赖三炮,是拙荆的一个弟弟,一个不成器的家伙,请放心,我不会护短的。”
纳兰说:“那就好,以后关照手下人,少到太白居来闹事。”
骆霜晨很是客气地说:“厅长,在下不是越权,正好赶上这事,他说是您的亲戚,我想还是麻烦您来的好。以后的事,小弟不会多问,您留下和我们喝点?”
罗维显尴尬劲没过,认真地说:“不了,二位,本来应该由我给陆科长接风,这样,这个事我回去抓紧处理,明天或后天我给兄弟接风。”
纳兰沉着脸说:“老罗,你看着办,我妹子家伙计死亡的事不可忽视,涉及家里的事,但你可要公私分明啊!”
罗维显爽快地说:“您放心,小弟会处理好。告辞!”
大堂里众人散去,有人在清洗着现场的血迹。
纳兰和骆霜晨又回到二楼“杏花春雨”雅室。
郎鹤兰也随着进到室内说:“三爷,打扰了您和陆哥的雅兴,是妹子不好,今日的茶饭就算是妹子给二位压惊了。”
纳兰说:“妹子,不用客气,难得你有此心,这都不是事,伙计家的事我估计老罗不敢徇私,没事的,你忙你的,我和陆兄弟说会话,以后陆兄弟来这里,你要照顾好,去忙吧。”
郎鹤兰感激的泪珠自粉腮一侧流了下来,滴落在桌上的茶盏里,溅起一朵水花,这水花让骆霜晨内心不由一动。
随着郎鹤兰的下楼,不一会,麻五把酒菜端了上来,二人边吃边聊。
“相信经过一段时间,你慢慢就能树立起威信来,这点我放心。再有,在伪满协合会的中央本部对过,我已经盘下一家店面,叫燕赵面馆,你可以安排魏长风去那里,他还不适宜先到警察厅任职。”纳兰说。
“好的,三哥,我会安排长风去那里。我和长风去处决宋希喆的情况,还是不要生出太多事端好。”霜晨低声说。
“以后,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光明正大地到我家里,或军政部找我,这没有关系。”纳兰接着说。
太白居的酒楼里,刚刚还发生了人命案件,不消一个时辰,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杏花春雨”雅室内一对生死相依的兄弟交流着,不是贪图酒香四溢,佳肴怡人,纳兰知道,为了责任,为了使命,在敌人心脏,必须和各色人等打交道,有时一不小心,一个眼神,就可能让你命丧黄泉,这就是乱世的生活。
骆霜晨和纳兰二人边吃边谈得差不多的时候,郎鹤兰敲门后进来,“三爷,小妹与陆哥初次相见,就得到他的照顾,妹子无以为报,请欧风时装店的老板来这里,给陆哥做三套西装,还请陆哥不要推辞。”
纳兰心领神会,“那是好,应该的。”
骆霜晨有些不好意思,直摆手,“不用了,真的不用麻烦,我的衣服够用,举手之劳,郎老板还是不要客气。”
郎鹤兰嗔怪着说:“三爷,你这兄弟可太见外了,我是直爽之人,不容你拒绝。进来吧,托马斯先生。”不一会儿进来一个碧眼金发的外国人,手里拿着本子和尺子。
骆霜晨见推脱不得,又不知说什么才好,就像木偶一样,被这个外国人量着身材。纳兰就是在一旁微笑。
郎鹤兰青睐的目光是逃不过久经世事的纳兰的双眼的,当然,他也愿意他的骆兄弟情感生活中有点色彩,因为他知道,霜晨的经历也是坎坷不平的,他知道他的苦和痛。
在郎鹤兰不舍又牵挂的目光里,骆霜晨和纳兰松寒离开了太白居,驶向青松掩映的万年里67号院。
二人边说边进到院里来,只见卢六斤正向站着两排的青年酗们训话。
“我跟你们说,咱们都是和三爷生死与共的兄弟,我们十几岁时都跟着三爷,没有三爷,也没咱们的今天,也许我们还在社会上流浪乞讨,也许我们早就饿死了,以后我六斤不再带领你们护卫三爷了,但这位陆爷,是咱三爷的心尖子,也是共过生死的兄弟,陆爷就是你们的新主子,你们要听陆爷的话,不要让三爷伤心、担心,不要让三爷和我不放心,知道不?尤其是四海,作为新队长,你要为三爷尽心,当年我们三十人都是苦孩子,吃着三爷的饭长大的,咱不懂什么大道理,就知道一切唯三爷,再加上今天这位陆爷的命是从。如果我知道,你们谁胆敢做错事,别怪我的枪子不长眼睛。”
纳兰大笑道:“说的够狠的呀,不长眼睛,就你那枪法,不长眼睛都百步穿杨。安排得不错呀。”
众人齐声喊着:“三爷!------”
纳兰挥手道:“我的孩子们,这些年,你们都没有离开过我,好在还不远,有些话六斤都和你们说了,别的我不说,我纳兰视你们如亲兄弟,现在有人看我不顺眼,有人对却我肝胆相照、舍命相交,你们要听我的话,在四海的带领下,替我护卫好我这位兄弟,你们的陆爷。”
“放心吧,三爷,我们不会让您失望的。”一个高瘦精干的酗子上前来,“陆爷,我叫龙四海,是您的卫队长。”
骆霜晨被感动得许久说不出话来,“兄弟们,我本不想给三爷增加太多的麻烦,但这份情对于我太重了,我不接受,三爷不高兴,我接受了,就接受了一份责任,替三爷照顾好你们,以后大家和我不用拘束,叫我陆哥、老陆都行。咱们以后就甘苦与共,以心相交,以命相交,没得说,谢谢三哥的心,谢谢六斤的操劳。”
“好-------”众人齐声说道。
正在这时,从西厢房南侧走出一男一女来,男的国字脸,面容和善,留着花白的短胡子茬,五短身材,一身灰色衣褂,圆口布鞋,女的与男的个子相当,挽着发髻,笑眼丸美,有六十左右的年纪,着整洁的兰花罩衫,腰里系着围裙。这二人见到纳兰,一同施礼,“三爷好,这位就是陆爷吧?见过陆爷。饭菜都做好了,大家一起吃饭吧?”
纳兰笑着说:“陆老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给咱家在奉天照顾老爷子的顾大龙,龙叔和他家的秀芝婶子。”又转身向着骆霜晨对着顾大龙两口子说,“龙叔、秀芝婶子,以后,我这位陆老弟的生活起居的事就烦您二老代为照顾了。有什么难处尽管找我,咱可没分家,还是一家人,我说过,我要照顾你们到老,一定做到。我和陆兄弟在外面吃过了,让这帮小子们去吃饭吧。”
众人散去,都去南倒座房里吃饭,唯有龙四海,跟着他们进到了正房会客室来。
“四海,别人去吃饭,你怎么不去?”六斤打趣说。
“我不饿,我得照顾陆爷。”龙四海认真地说。
大家都笑了。
纳兰说:“四海是好样的,去吧,你和六斤吃完饭再过来也没事,去吧。”
“好嘞。谢谢三爷和陆爷。六斤不饿,我吃饭了---”说着,活泼的四海出了屋子。
“等等我,四海!”六斤也退了出去。
骆霜晨说:“三哥,你当年收养这些流浪儿真是不容易啊。从他们的亲切劲儿,我看得出来,他们都像您的亲生孩子一样,对您又敬又爱。”
纳兰说:“兄弟呀,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生长在贵族世家,自小没吃过什么苦,但咱也是诗礼传家,见不得别人受苦。所以,陆续收养了这些三十多苦孩子,我请人教他们读书习武,期望他们能够有所成就,长大了,可就是谁也不走,就在我身边,慢慢你就会与他们熟识了,这样对你的安全我也放心点,毕竟,为兄不能天天陪着你,有事,你就吩咐他们,四海曾是高手调教过的,品德端正,你尽可以放心支使他,没的说。”
“三哥,你放心,我会像你一样照顾好他们,就像是我曾经带的兵一样,亲如兄弟,生死与共。”
“兄弟我还有事要办,先行走一步,我把老于的家宅地址让六斤告诉四海,晚上五点半,我们在老于那里会合。”
“好的,-----”
骆霜晨,也是一个风里雨里冲过来的人,很少落泪,此情,此景,他感动的泪水模糊了视线,送纳兰到了院外,目送六斤开车载着纳兰消失在松林深处。
回到院里,见这群酗子们每人手里拿着木板整齐地站在院子里,木板上写着字,霜晨就都明白了,这是要尽快让自己记住他们。
随着四海的高声介绍,霜晨默默地记住了他们,他们是:
龙四海,22岁,山东德州人,自十三岁起习练铁砂掌,号称“双枪飞龙无敌”;
陈允先,21岁,河北定县人,擅长偷盗之术,轻功了得,号称“圣手神猿”;
李源,22岁,山东牟平人,擅长奔跑,能模仿别人笔体,记忆超凡,号称“神行秀士”。
金铭成,24岁,河南洛阳人,熟读医书,能治疗疑难杂症,乐习螳螂拳,号称“杏坛小飞侠”;
马超真,20岁,安徽绩溪人,自学书画,能刻图章,出身盗墓者之家,号称“鬼市邪神”;
赵前逊,23岁,浙江绍兴人,嗜赌成性,乐习火药之术,号称“红衣大炮”;
周步起,25岁,江苏宜兴人,喜欢烧瓷器、做紫砂壶,号称“金手指”;
钟三克,21岁,山东泰安人,钟情玉石雕刻,擅使飞刀,号称“飞刀定三江”;
秦无用,24岁,山西洪洞人,擅使铁练飞爪,号称“追命太保”;
孟加发,25岁,云南大理人,精通厨艺,号称“江湖怪杰”;
张硕非,23岁,热河平泉人,喜好钻研枪械,号称“神机军师”;
花非华,22岁,河北赵州人,精通弓弩之术,喜好研究暗器,号称“奇巧玲珑虎”。
骆霜晨被这一群身怀绝技的酗子们吸引了,每走到一个人的面前,他都有赏识的目光与其对视着,心想,有朝一日我把这些兄弟都吸收入抗日队伍得有多好,这将是一支特殊的武装队伍,看来,三哥可真是一个有心人啊。
四海大声说:“兄弟们,以后陆爷就是咱们的贴心人,咱们的老大!”
骆霜晨说:“四海呀,这样,我不习惯谁叫我爷的,我和你们一样,也是苦孩子出身,以后我们就生活在一起,同甘共苦,风雨同舟,大家都叫我陆哥吧,别客气。”
四海说:“这……三爷会骂我们的,不行,我们还是叫您爷吧?”
骆霜晨说:“三哥与你们有抚养教育恩惠,你们叫他爷是对的,但我不同,请大家叫我哥,我们就是好兄弟,好不好?”
四海看骆霜晨这样坚持,大家伙的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神色,就说:“那好嘞,我们就叫您陆哥。”
“陆哥好!----陆哥好!”
骆霜晨说:“大家都先忙去吧,我交代四海几个事。”
众人散去,四海随骆霜晨进入正厅。
“四海呀,现在伪满协合会的中央本部对过的燕赵面馆谁在那里打理呢?”霜晨问。
“陆哥,三爷安排一个自家人在那里当掌柜呢,叫常顺,我们都叫他顺叔,也是我的师父。怎么您有什么安排?”
“你去和平大路95号同光旅馆417房,找一个人,他是我的兄弟,叫魏长风,你就说一句古诗‘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他如果回答说‘往日崎岖还记否,路上人困蹇驴嘶。’,那就对了,你帮他办理退房手续,然后把他带到燕赵面馆,把他安顿在那里,让常顺师傅照顾好他,你把我的行李箱拿到这里来。行不?”四海说:“好的,陆哥,您放心。”
“另外,你可以告诉他咱们的住址,但要他无事不要到这里来,有事我会去联络他。”霜晨又嘱咐道。
“好的,我明白。那我这就去,有事您就招呼龙叔。”
说着,龙四海带着使命大踏步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顾大龙站在房外,有手指敲了敲门框,“陆爷?大龙能进来不?”
骆霜晨立刻站了起来,迎了上去,“龙叔,您以后不要这么客气,当我是自家孩子就行,千万别叫我陆爷什么的,就叫我陆黎,小陆也中。”
顾大龙说:“那可不中,怎么能主仆不分呢?”
骆霜晨正色说:“龙叔,您这是在折我的寿啊,那可不中,我也是苦孩子出身,没那么金贵,您就把当作自己的孩子,有事还烦您和婶子操劳,在咱自己家不讲究这个。您叫我的表字,寒生也行。”
顾大龙慈祥地笑着说:“看你真是个重情义的人,没架子,我心里就好受了,但礼数要得的,我心里有数,你要是看得起我老顾,没的说,我当着外人就叫你陆少爷,在家没外人就称呼你寒生,行不?”
“那也中,龙叔。”
“我叫你婶子给沏壶茶去。”顾大龙说着就要出去。
“等等,龙叔。”说着骆霜晨从衣袋中取出一大叠银票,“龙叔,咱家这么多人,开销一定很多,这些您先拿着,家里的支出、采购什么的都劳您费神了。”
“不用,寒生,这你就不知道了,三爷已经把开销用的钱都安排好了,你要是需要钱用,尽管和我说,我会把这个家给你打理好。这些用不着,你收着。”说着转身出去了,一边走一边说,“你先休息一会儿,你婶子的茶一会就到。”
想着晚上还要去于芷山府上赴宴,骆霜晨就回到屋里休息去了。
他睡不着啊,纳兰的真诚和慷慨让他久久不能平静,感动着,又被激励着,党把这样一个大清八旗子弟都改造成这样的出色,战斗在敌人的心脏,还真得像他多学习。
不知不觉,骆霜晨嗅着茶香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