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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空旷而漆黑的杏边,湿漉漉的马车内,宁芙抱着小玲,与庄周背靠背静坐着,百无聊赖的三人都无言的聆听着车厢外愈演愈烈的雨声。
他们的衣物早已被渗进来的雨水打湿,即便是互相依靠着,一股冷意也侵入了他们的身躯。
“唉~~~”
宁芙无聊的低声一叹,“你不是已经天人合一了吗?为什么没有料到今夜会有这么大的雨呢?”
庄周耷拉着双眼,有气无力道:“谁都知道不吃饭就会饿,但知道又有什么用?每年饿死的人照样大把大把的!所以啊,即便是天人合一了,即便是知道了未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我们依旧要承受应当面对的东西。。。”
“噗~~~”
宁芙双目无神的喷出了一口气,不屑道:“既然看穿一切根本没用,那么,你干嘛要费尽力气去炼就一双看穿一切的眼睛呢?”
“你错了,我从来就没有刻意去获取过什么,我只是一心努力快乐的生活罢了!正是因为我专注于生活而非其他,我才拥有了一双看清本源的双眼。。。”
庄周说得非常起劲,连绵不绝的话语就仿佛车厢外的雷雨,铿锵有力且无所不包。
轰隆~~~
又是一阵轰鸣的雷声,原本悠哉的宁芙却浑身一颤,因为一个诡异的黑影在耀眼的电光之下出现了,似乎有什么人一直站在车厢外。
“外~~外面有人吗?”
宁芙有些结巴的询问着,庄周却是一脸的淡定:
“别担心了,对方刚刚才过来,而且是一个彬彬有礼的君子!”
宁芙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是什么妖魔鬼怪,毕竟这荒郊野岭的地方,很难想象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其他人会出现。
而庄周的话语刚刚落下,外面那人便温和的说道:
“在下邹国孟轲,今夜行至半路暴雨突降,本想在车厢之中暂度一夜,却发现这大道之外、荒野之中竟有贤士出没,故而孟轲特来拜会。。。”
庄周淡然一笑,没有率先理会孟轲,反倒对宁芙说道:“咱们先往里面挪一挪。。。”
三人腾出了一片狭小的空间后,庄周这才招呼道:“阁下请进来吧!”
“叨扰了!!!”
说着,这位名动千古的大儒温和的掀开了布帘,动作轻微的盘坐在两人的面前。
虚空不时炸裂的电光终于让素不相识的双方看清了对方的真面目。
在宁芙眼中,那后世大名鼎鼎的亚圣孟子此刻还只是一个面容恭谨的年轻人,而淋着雨一路走过来也让他变作了一副落汤鸡的模样。
但是,尽管是狼狈的落汤鸡,他的双目却依旧温润如玉,恭谨的容颜上没有丝毫的怨念,当真是一个不为外物所扰的贤者。
而在孟轲的眼中,对面的男人却让他大失所望。尽管这一男一女一孝看上去很像是一家人,但他看得出来,这三人并不是一家人,这一男一女更不是夫妻。
不是夫妻却在同一个车厢内过夜,这是他无限鄙夷的行径。
而庄周朴素甚至可以说是破旧的着装,与宁芙那略微有些华丽的男装一对比,他登时就有种庄周在吃软饭的错觉。更何况,宁芙明明是一个女人,却穿着华丽的男装,这也让他颇有些不齿。。。
虽然心底大失所望,但孟轲的表情却毫无变化,只是上了车厢之后便一言不发罢了。
然而他心底的变化早已被庄周看在眼里,放肆的仰天狂笑了一番,庄周揶揄道:
“以孟轲先生的君子作风,若是与女子共处一室的话,想必会自觉的退出去吧?即便外面是瓢泼大雨,您也会坚守着自己的‘礼’吧?然而啊,我可不一样,您一开始当真是高看我了,我可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贤者。我啊,仅仅是一个不知‘德行’为何物,终日只渴望能够吃饱喝足的普通人罢了。。。”
听着庄周的话语,宁芙只感到了莫名其妙,孟轲可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啊,为什么,为什么庄周要说得如此过分呢?
悄悄的,宁芙轻轻碰了一下庄周的后背,希望庄周可以收敛一下自己平日的不羁。
车厢内虽然是漆黑一片,但,无论是庄周还是孟轲,他们都是用心来看人的。因此,宁芙的小动作早已落在了孟轲的眼中。
他恭谨的面容愈发的严肃起来,像是严厉的老师般教训道:“身为女子,尔等托庇于男人的羽翼之下,岂能如此无礼的干扰男子间的对话?”
无故的受到当头一棒,宁芙不禁一呆,尽管对方是大名鼎鼎的亚圣,她依旧叛逆的冷笑道:
“你这叫什么话?因为有求于人就要低人一等吗?你又怎么知道所有的女人都得依靠男人生存呢?有人说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与其卑微的依靠他人,还不如坚持提升自己的能力,纵然因此会遭遇到数之不尽的坎坷,但总比做一辈子奴仆要更好。。。”
孟轲冷冷一笑,“天在上,地在下,男在上,女在下,这是天地之间的定数。尽管你说得漂亮,但,你摸着良心说说,直到现在为止,你难道没有依靠过身边的男人吗?”
宁芙顿时语塞,她本来就是靠着惠施、庄周才活到今天的,那番话固然是说得漂亮,但,面对孟轲的诘责她当真是无言反驳了!
然而,庄周却再度狂笑起来,“哈哈哈哈~~~您说得很对啊孟轲先生,不过,有一个问题我却想问问你!您的意思是‘因为有求于人,所以地位低于他人’是这样的吗?”
“可以这么说!”
孟轲已经知道庄周想要如何反驳了,因此,他连忙弥补道:“但也有例外,譬如我们所有人都需要农夫的粮食、布匹,但是,他们没有我们士人的管理就活不下去,因此是他们有求于我们,而非我们有求于他。所以啊,士人的地位高于农夫。。。”
“对不起!”
庄周冷笑道:“我倒是认为,没有诸侯、士人的捣乱,农夫可以过得更好!唯一的问题就是外敌的入侵,而引起这个问题的却也是入侵者的‘君王’与‘士人’,因此啊,捣乱这个世界的果然还是同一帮人。。。”
孟轲眉头一皱,沉思良久之后,他也不再反驳,只是淡淡的说了句:“道不同不相为谋!尽管如此,我还是要说一句,如果诸侯都运用了我儒家的‘王道’,那么天下自然也就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