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抗御的原因,域名改为dsyq.org/感谢收藏^_^
却说杨雁翎与白妤安葬毕扶桑神树,天空中忽地寒风呼啸,大雪纷飞。原本晴朗的天气顷刻变作一派肃杀严冬。
一趁雪,有诗云:
海外山岛多雄奇,傲然高耸飞鸟绝。
根扎深洋冠倚天,一峰寒暑尽罗列。
四时晴雨多莫测,六月飞霜八月雪。
缥缈不似凡间地,凌仙风骨叹石碣。
杨雁翎倒还好,毕竟曾在蓬莱住过两年,知晓这山岛气象多变,即便六月落霜,八月飞雪,也时常有之,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况他是金乌之体,内中是太阳真元,并不畏惧寒冷。
可白妤毕竟是蛇类,受不得这通天缥缈的极端气候,登时冻得浑身颤抖,无力僵倒在地。
杨雁翎吃了一惊,以为白妤发了什么疾病,就急忙上前扶起。但觉她全身冰冷,才知是受了冻,慌揽着她一个纵身向山下飞去,寻了个有山树遮挡,雪飘不进的山崖凹口放下。又四处拾取了木柴,点一堆篝火温她身子。
白妤烤了一会热火,才渐渐地复苏过来。她坐起身子,原本俏皮古怪的面上此刻满是尴尬,小声地道:“对……对不住,师父。”
杨雁翎正折了一根树枝放入火堆,闻言摇了摇头:“没事,不是你的错。这儿本不是你们灵蛇之属该待的地方,我也不该带你来此的。”
白妤听得,一双明眸低垂,讷讷地不说话。
二人相邻而坐,静静听着洞外山风凛冽呼啸,看着鹅毛大雪瓢泼纷纷,把前方的重峦叠嶂染得一片苍白。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狂风与漫天飞雪才渐渐地停了。
杨雁翎见天象转晴,就扑灭了火堆,与白妤重飞上山头来。
但见那时候,扶桑神树那方矮矮的坟堆与其他各处一般,都覆盖上了皑皑白雪,在太阳下流转着苍白的光芒,就像那一缕祭奠的白幡,在山风中飘飘荡荡。
杨雁翎忍不住心头酸楚,扑通跪在雪地之上,朝着坟墓磕了三个响头,道:“母亲,孩儿带您回到蓬莱了。”
“您看得到么?这山上一土一石,一草一木,是否是您旧时熟悉的模样?”
“孩儿本欲给您守孝三年,可玄甯复出之日愈近,天下众生岌岌可危。孩儿肩负大任,只得暂别母亲。待功成之日,孩儿定回来陪您伴您,以补今日不孝之过。”
将手中现出冰炎神剑,轻轻插在坟前,当做墓碑:“这是我以离火轮化成的法器,其内气息与金乌同源。希望我不在的时候,它能代我陪伴您。”
“您若在天有灵,保佑孩儿顺利找到其他九位兽玉传承之人,共同对抗天劫。”
又低垂了脑袋,声如蚊蝇:“还有,保佑我玉儿平平安安,告诉她,即便到了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找回她……”
才站起身子,向白妤道:“我要去一趟凌仙宫祭奠我师公,你要跟我去,还是留在这儿等我?”
白妤道:“当然是跟你去,我一个人在此,又没人陪我,不免太烦闷无聊。”
杨雁翎点点头:“那你跟着我。”率先御着铁杆神兵腾空而起。
白妤如银铃般开心一笑,也御起青灵剑跟上。
二人全力催动法宝直奔艮位,有两个时辰,早至梅香阁院门前。
杨雁翎待要把门叩响,却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两年前自家带勾玉回来,摇光子开门相迎,在堂屋中欢喜交谈,推心置腹的情景。但想到如今物是人非,天人永隔,不觉内心一黯。举着的手便呆呆停在了半空。
但巧不巧,就在他愣神之间,那门便“吱呀”一声从内里打开来。旋即,门后现出那一副也曾让他心心念念,朝思暮想的容颜。
玉灵灵不曾想到门外有人,不由得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面孔,又忍不住捂着樱桃小嘴惊呼一声:“杨大哥。”
杨雁翎亦是愣了愣神,旋而微微苦涩地别过脸,小声问道:“云天师伯在么?”
玉灵灵呆呆地看了他一眼,闻言才稍稍恢复了心神,道:“师伯,他在里面。”
“你……你们跟我来。”
杨雁翎点了点头,迈步跟着她入内。
三人穿过院子,循着小径绕入院后厢房,不多时,在一处小室前停下。
杨雁翎许久不曾回来,脑海中微微恍惚,似在做梦一般。闻得玉灵灵小声道:“杨大哥,就是这儿了。”才回过神来,拱了拱手道:“劳烦,多谢。”
玉灵灵见此,悲哀之色一闪而过,旋而微笑点头,转身向后走开去。
杨雁翎见她背影落寞,心头不觉也有些酸楚心疼。却他连忙摇了摇头,把那乱七八糟的念想甩开,便走上前敲了敲房门。
旋而,一个声音从房中传来,道:“进来吧。”
杨雁翎闻言,伸手轻轻把门推开。就见一人着灰白色道袍,正背对着房门,左手执一柄狼毫在靠窗长桌铺的宣纸之上舞凤龙飞。
杨雁翎不由得一笑,迈步而入,径至那人身后。
莫云天那时正练得着迷,更不曾回头,就开口道:“灵灵,你回娘家这看你爷爷也有好几日了,怎的还不回紫霄峰去,不怕逸远念你么?”
杨雁翎闻言一笑,向他纸上看了一眼,才开口道: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大师伯,你这《千字文》笔画坚中有柔,粗里藏细,笔力浑厚苍劲。看来这段时日,是没少下了功夫。”
莫云天闻得身上一震,手中也不自觉抖了一下。数点墨滴便自毫锥里轻轻飞出,在纸上绽放朵朵墨梅。
他在那处呆愣许久,才艰难转过身来。眼中已是噙满了老泪,轻轻念道:“雁翎侄儿!”
杨雁翎早也是眼眶通红,扑通一声跪下,道:“大师伯!”
莫云天急忙上前扶起:“好孩子,快快起来,不必多礼!”看了看杨雁翎身后女子,又问道:“这位姑娘是跟你一块来的么?”
杨雁翎道:“是的,师伯。她是我的徒弟。”向白妤道:“白妤,过来见见祖师伯。”
白妤闻言,急忙走上前,甜甜一笑道:“白妤见过祖师伯,祖师伯安好。”
莫云天才喜笑颜开:“好,好。都是好孩子。”
转头向杨雁翎:“雁翎侄儿,你这两年去哪儿了,怎的也不回来看看各位师伯,还有你师公?那日你失了踪,我们大家都甚是想你忧你,几乎把蓬莱都翻遍了,可也没找到。”
杨雁翎闻言啜泣:“雁翎也想念各位师伯,可雁翎是飞仙的叛徒,又害死了师公,没有脸面回来……”
莫云天道:“侄儿胡说,那日你拼死护教,所有人都看在眼中。你师公的死,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叛徒之名更与你沾不上边儿,一切都是那玉权老儿做的怪!明日我便带你上紫霄峰,让掌门亲自昭告全派,正你名声!我看谁敢说你是叛徒!”
杨雁翎感动落泪,却又摇头,道:“多谢大师伯。可我明天一早就要下山去,不能同你一块去啦。”
莫云天闻得,微微疑惑道:“这么着急么?怎么刚回来就要走?”
杨雁翎道:“两年前从我们缥缈峰里逃出去的鬼尊玄甯,其手下恶怪已在世间各地显露端倪。侄儿受玄女娘娘座下白鹿所托,必须赶紧寻着十二位灵兽传承人,这世间万物生灵,才有一线生机。”
莫云天闻言,才轻轻点头:“辛苦你了,好孩子。趁着今日还有些时间,师伯带你去找其他师伯,咱们一块去拜拜你师公。” 说罢转身把桌子抽屉拉开,从内中取了一把香与一沓纸钱来,放入旁边竹篮中,挎起了唤一声:“跟我来。”便当先迈步出门。
杨雁翎和白妤也急忙跟上。
须臾,三人会同了江云来与薛云淼,还有玉衡子和玉灵灵共七众,一块到岳云峰与摇光子坟前跪拜祭奠。那两方小小坟墓前,还残留着上次祭祀留下的纸灰与发了黄的白幡。
墓旁那棵寒梅已长成了半人来高,光秃秃的枝干上,只剩了上次花期时盛放过后,干枯了的点点花蒂。
杨雁翎与三位师伯一齐动手,未几,把坟上的杂草除了干净。就把香燃起,在两块碑前各插了三根,又将米酒倒在碗里,分别点了五匙。
众人跪拜哀思许久,方才起身,收了东西归去。
当晚,几人一同用过饭,莫云天便热情地拉着杨雁翎到房中促膝长谈。
杨雁翎见这位大师伯对自己如此关爱,心头感激之至,便也将这些年的经历慢慢与他道来。
自被玉权子算计下了异界直到如今,杨雁翎已有五六年不曾与这位曾经教导过自己功法的大师伯好好说过话了。他这些年到过太荒,到过倭国,到过东海下的归墟,所经历的人情故事不可谓不多。慢慢道来时,直听得莫云天长吁短叹,唏嘘不已。
而杨雁翎看着时而如孩子般欢乐,时而又垂头哀伤的莫云天,忍不住也是疑惑不已,道:“大师伯,您好似变了许多。”
莫云天闻言,微微苦笑了一下,道:“这世间从来没有什么亘古不变的东西。”将断了手掌的光秃秃的右腕举起,“自从上次那场人鬼大战以后,我忽然想着,从前那般拼命修行,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有朝一日羽化成仙么?还是为了斩妖除魔,造福苍生?”
“您想到了么?”
“还没有。只不过人这一生,何必如此专注于这些外物呢?又为何不能温言细语,好好善待身旁的人?这世间本是聚少离多的。”
“而且,我也老啦……不再合适板着面孔度日了……”
杨雁翎听得,心头涌起阵阵酸楚。
二人聊到深夜,才相互道别。
次日一早,众人用过早粥,杨雁翎和白妤便受莫云天、江云来、薛云淼三位一同送出梅香阁。二人又与众师伯好好道别了一番,才御剑冲天而起,风驰电掣跨海而去。